拉古返回到自己位于泽拉塔的房间里的时候,外面钴蓝色的光线正在转向较为明亮的铁青色,不过在无底深渊,光线的变化并不一定与晨昏相关,一个恶魔的灭亡或是擢升都会引起光线的变化,又或是乌黯主君格拉兹特的情绪产生了可怕的波动——没人知道它们的规律与真假,但所有还有着一点理智的恶魔都会在这个时候蜷缩在他们的巢穴里。拉古也不例外,她给了怯魔几脚,然后推开一扇似乎原先并不存在的门,门后是无底深渊的第六十九个层面,距离泽拉塔并不非常遥远——那个层面同样暂时被恶魔们放弃了,层面中只有少数的坚石岛屿,而岛屿周围环绕着浅金色的酸液之海,海面上升腾着腐蚀性巨大的雾气,就连拉古进入这里的时候,也不免感到了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将那枚从术士手中得来的龙蛋放在一座如同水晶柱堆般的细小岛屿上,这个层面,当上升的雾气积聚到一定厚度的时候,就会下雨,雨水碰触到海面,酸液与酸液产生碰撞后会产生热量,这种热量对于人类来说是致命的,但对于龙蛋来说却是非常适宜的,在大约五十天之后,巨龙就会孵化——拉古希望得到一只强壮而睿智的龙,她已经强迫性地与这只龙蛋建立了联系,确保它不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剑。
在又一次返回泽拉塔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她又跳入到一丛冰冷的翠色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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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性魅魔在费瑞克希尔的帐篷外向她恭敬地鞠躬,他不相信一个泰扶林能够为他们带来什么重要的信息,但他认为,格拉兹特之女现在一定很需要一个让她开心一下的小玩意儿,比起他自己,显然一个狂妄自大的杂种更适合担当这个角色。
在获得费瑞克希尔的允许后,他走入帐篷,出于一个情报贩子的惯有习性,拉古险些试图旋转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只德鲁伊在化身为鹰隼时挖下来的眼睛,这只眼睛可以看穿许多伪装以及阻隔,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贪欲。聪明的泰扶林匍匐在地,将双手双脚固定在沙土里,做出一副温顺无比的假象——她可以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不断地撺掇拉古做出危险的行为,但她很清楚,只要她轻微的那么一动,那些守护在帐篷边的恶魔们就会立即扑上来把她撕碎吃掉。
她等待了很长一段的时间,几乎要认为无法获得觐见军团长的机会了,但伴随着一股浓郁的暧昧气息,先前的那位男性魅魔出现在她的面前:“去吧,”他含着若有若无的嫉妒之意说道:“这将是值得你铭记一生的荣耀时刻,殿下愿意见见你,希望你别让她太过失望。”费瑞克希尔之所以愿意见一见这个泰扶林,也只是因为她带来了与那个黑发龙裔克瑞玛尔相关的讯息,但男性魅魔知道,现在可不是玩弄手段心机的时候,毕竟费瑞克希尔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只要对方还是一个主物质位面的乡巴佬……他就不可能真正地威胁到他们。
拉古还是第一次进入一个军团长的帐篷,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名字,她根本不会接近血战的战场,怯魔是恶魔们用以消耗魔鬼力量的半废弃品,混杂着非深渊生物血液的泰扶林难道还能好到什么地方去吗?即便泰扶林若是在血战中表现出色,可以获得擢升的机会,拉古也不想被卷入这台永不止息的绞肉机,她很明白自己的极限在那里,一个情报贩子,可以,一个战士,不可能。
“抬起头来,泰扶林,”费瑞克希尔说,“告诉我你所需要让我知道的事情。”
拉古可以说是异常大胆地抬起头来,毫无疑问,费瑞克希尔的外形在魅魔中并不能说是最完美的,但她的面容与肢体仍然让拉古感到了深刻的嫉妒,就像是一柄利剑刺入了她的肠胃,并且不住地搅动着,但她随即将这种嫉妒之情转化成了绝望的艳羡,于魅魔,这种情绪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赤裸的致敬与赞美,费瑞克希尔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她的身体上只包裹着透明的空气,但拉古的反应让她不想那么快地把它们遮蔽住,膜翼在她的身后展开,而她小巧的蹄子恰好可以被它们覆盖一部分。
“有一个主物质位面的红袍术士召唤了我的仆人,利用它找到我,而后提出了一个交易,”拉古快速地说道:“他向我询问了有关于那位阁下的事情。”
“他想知道什么?”
“他想知道那位阁下的行踪。”
“你告诉他了。”费瑞克希尔直截了当地叙述道。
“这并不是一个秘密啊。”拉古狡猾地说:“而且我很担心,如果我拒绝了交易,那么他一样可以寻找到其他的恶魔,或是巴特祖杂种,而你就无法掌握的住那家伙了。现在呢,我们可以随时抓住他,或是使用他,杀死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可以在被他召唤的时候就选择第三项。”格拉兹特之女不悦地说道。
“那个……”拉古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也许我真不能,”她说:“他是格瑞纳达的红袍,或者您也听说过他的名字,龙裔奥斯塔尔,一整个盗贼工会都被他统治着,而且他确实非常强大又谨慎。”
费瑞克希尔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者说,龙刺的首领奥斯塔尔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和她接触,在格瑞第尚未死亡之前。他或许并不知道黑发龙裔克瑞玛尔将会将格瑞第推向死亡的深渊,但他始终忌惮与怀疑着后者是不争的事实,只是那个时候,费瑞克希尔并不怎么在意一个血脉混杂的龙裔,奥斯塔尔的权势是建立在格瑞第对他的宠爱与信任之上的,本身的性格平乏无趣,尤其是他对于格瑞第有着近似于盲目的崇敬与眷恋——魅魔当然乐于劫掠那些有幸被神祗们注目的纯净灵魂,但奥斯塔尔的品味实在是太糟糕了,一只上千年的古老红龙,费瑞克希尔根本无意在任何一方面与之相提并论,当然,如果格瑞第最终成为了一个神祗又另当别论。
“你觉得他想要什么?”费瑞克希尔问。
拉古首先亲吻了一下蠕蠕而动的地毯以表达有幸接受这位殿下垂询的感激之情,“他憎恨那位阁下,”拉古说:“他希望那位可敬的施法者葬身在血战之中,如果可以,他更想要看见您的爱人成为我们的食物,无论是躯体还是灵魂,他甚至向我承诺,假若能够拿到阁下的灵魂,他愿意用他的所有来换取掌握它的机会。”
“确实非常慷慨。”费瑞克希尔说。“不过我想他如果真如人们传说的那样狡猾,那么他一定在契约中为自己留有充足的余地。”
拉古将双唇向后拉去,“是的,我的殿下,”她很注意地不要露出獠牙:“毫无疑问,一个卑劣的混血,他当然这么做了——您的睿智就如同奔流在层面之间的苦泣之河,无论是什么样的手段计谋,一旦到了您的眼前,必然如同被万只镜面照耀着那样无所遁形。”
费瑞克希尔很清楚这只是一个情报贩子的谄媚之言,但它们的确让她的心情略微好转了一点:“那么,拉古,”她说:“就让我们看看他还会做些什么吧,血战很无聊,”魅魔耸了耸肩膀,“我很愿意多看看一些精彩的小把戏,但你要小心,”她看向拉古:“你一定要紧紧地抓住他,紧紧的,一刻也不要放松,如果让我知道一个泰扶林竟然被一个主物质位面的乡巴佬所欺骗了,那么,拉古,我发誓,在我还是格拉兹特之女的时候,你就只能是一只贱魔,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对吗?”
拉古发出了求饶的嘶嘶声,她的头颅让她无法显露出恐惧的神色,但它们还是从她的眼睛中流淌了出来——她也许还想说些什么,但费瑞克希尔已经失去了兴趣,拉古顿时陷入到一个色彩纷呈的能量漩涡之中,等她能够看清眼前的东西时,她被抛在了维茵的层面。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奖赏了,维茵的层面并不混乱,或者说还有着那么一点虚伪的秩序,拉古杀死了一个弗洛魔,从他的手中抢夺到了一个定位用具,找到了能够通往她的巢穴的碧色火焰。
泰扶林在旋转中坠落,她沉重的身躯直接降在了可怜的怯魔身上,怯魔肥壮凸起的脊背上顿时多了好几个鲜血淋漓的窟窿,拉古不耐烦地把它踢开,抽出身上的鞭子把它抽打到没有一个完好的地方。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怯魔开始低声咕哝,这是一个危险的行为,毕竟它使用的深渊语言拉古一样听得懂,不过拉古如果有紧要的事情做,那么她只会把这笔债务放到之后索回,也许到那时候,拉古已经死了,或是因为报复、嘲弄或是任务失败而被强行转化成了贱魔。怯魔一边毫无意义地继续叨咕着,一边挪动着笨重的身躯前往厨房,厨房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拉古的,但它可以分得一点残羹剩饭——它必须承认,在所有的怯魔中,它的境遇不算是最差的,拉古经常殴打它,但同样庇护了它,而且因为拉古的特殊职业,只要不是怯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它是不会被杀死的。
但同样地,我们必须记住,怯魔也同样是恶魔,混乱之源,邪恶之基。
怯魔钻进厨房,厨房里还有半只狩魔蛛的尸体,一桶零散的膜翼以及一个可悲的旅人的内脏,内脏在瓦罐中发酵,发出痛苦的哀叫。怯魔看了它一眼,心中估量着腌制的时间——大概还需要二十次肠胃打结的时间,发酵成功后内脏会发出令得拉古心迷神醉的酸臭气味……它爬进自己的小巢穴里,怯魔的巢穴比起地精也不遑多让,食物,粪便,灰土,残渣与各种怯魔觉得需要的东西堆积混淆在一起,肮脏的让人看一眼都会呕吐,而怯魔满不在意地从腐臭的骨头里抽出一块镜子的碎片,把它举在额头上方,它磕磕绊绊地念诵着咒语,而镜子的另一端在如同闪电般地短促一亮后,就恢复了原先的黑暗,没有丝毫可查的痕迹。
但怯魔知道,镜子的另一端正等待着它的情报。
“我想您……需要知道……我的主人,”怯魔结结巴巴地说:“一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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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魔所不知道的是,在它上方大约二十尺的地方,拉古舒舒服服地躺在她心爱的蛆虫毯子里,手指捏着她的戒指,戒指投射出怯魔的影像,他的声音也只字不缺地被传达到拉古的耳朵里。
拉古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她的怯魔奴隶被一个魔鬼收买,但她一直小心地保留着这根暗线,魔鬼有时候也很蠢,他们怎么会认为,一个混迹于泽拉塔的情报贩子会允许她的仆人拥有这么多的秘密与自由呢?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恶魔们想象不到巴特祖杂种竟然会堕落到和奴隶们做交易吧。
但拉古属于泽拉塔,属于乌黯主君格拉兹特,一个被咒骂为如同魔鬼般的恶魔。
她就如同操纵玩偶那样操纵着怯魔奴隶,故意装作从未知晓他的背叛行为,就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用上它,而现在,就是她一直期待着的那个重要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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