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一个法师看到克瑞玛尔的时候,低下头来,率先行了一个法师礼,他不是那么年轻了,也正是因为有着丰富的经验与阅历,以及些许特殊的天赋,他能够察觉到精灵同伴所拥有的强大的力量,不过就他来看,缠绕着这位黑发施法者身上的迷雾狂暴而疯狂,虽然不至于如同死灵法师那样的阴冷,或是魔鬼与恶魔那样的黑暗,但也总是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这样的人,又如何会被精灵们所接受呢?他之前以为精灵们都是一群有着洁癖的家伙呢。
异界的灵魂向他微微颔首回礼,他并不是第一个对黑发龙裔表示敬意的施法者,这不由得让它感到一丝异样,尤其是他们都是维尼托的国王招募与供养的法师与术士。
要知道,在这个位面,施法者是一个黄金般的职业,也就是说,如同黄金一般珍贵,也如同黄金一般昂贵,要供奉一个强大的施法者,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更是可以让一个贫瘠的领地瞬间破产——维尼托如同碧岬堤堡那样,是个巨大的港口以及商业城市,商人们交付到国王内库的税金就像是无底深渊中流动着的熔岩河流。令人诧异的是,他们已经在这个王庭中见到了第三个强大的法师,一个如同阿尔瓦法师或是安东尼奥法师的高阶法师。
听他们的口音,看外貌细节,以及一些特殊的饰品,或是习惯,他们并不是维尼托人,也就不存在维尼托的法师为了自己的国家而屈就于此的可能——也看不出有被胁迫,或是迷惑的痕迹,他们完全是真心实意地在为维尼托的国王效力,并且对报酬感到非常满意。异界的灵魂也不能贸贸然地去询问他们现在薪资几何……这个问题无论放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都似乎异常敏感,并且容易招致误会和不快。
而且这些施法者们还有着各自的弟子与学徒,他们的消耗虽然无法与正式的法师相比,但仍然会令无数富足的人们为之倾家荡产。
异界灵魂的疑问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王后的侍女前来邀请他们赴宴——虽然他们是前一天到的,但因为太过仓促,所以只有一个极其简单的迎接仪式而已。
维尼托的国王似乎要将不尚虚荣的特质坚持到底了,宴会上的食材除了新鲜,丰富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王后吩咐侍女们送上了据说来自与瑟里斯的烈酒,侍女将烈酒倾入酒杯,然后取出细长的蜡烛点燃酒液,在人们啧啧称奇之后,这种还在燃烧的,如同透明的泉水一般的烈酒被送到他们的面前——这种酒并不适合直接饮用,里面需要兑入水,蜂蜜或是果浆。
然后,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精灵与他们的同伴都没有饮下这种烈酒,当国王询问他们是否不喜欢这种烈酒的时候,那个黑发的年轻法师直接指出,他们的酒中都已经被投入了剧毒。
一片哗然的人们并不相信,因为他们同样喝下了这种烈酒,但没有人出现任何不适,“瑟里斯酒没有问题,”精灵瑞雯说:“有问题的是果浆与蜂蜜。”
黑发的法师则是将自己的杯子送入空中,当所有人认为酒杯会被打翻的时候,一只隐形的手接过了它,然后送到了国王与王后的面前。
“如果不是,”他简单地说:“那就请您们尝一尝这个杯子中的酒吧。”
国王带着一些愤懑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当即要伸出手拿过银杯,一直缄默不语的王后却突然跳了起来,夺过杯子,喝下了里面的酒。
火焰从她的喉咙中涌出,在侍女们的尖叫声中,一霎那间她就被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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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维尼托的国王说:“但我一样无法推卸我的责任,无论是作为一个国王,还是一个丈夫。”
他低下头,将国王的权杖与冠冕放在凯瑞本的脚下,往后退了一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中充溢着泪水:“如果我的妻子,”他哽咽着说:“无法获得赦免的话……我可以……去看她最后一眼吗?”
凯瑞本微微蹙着双眉,从一个国家的象征前移开。
“精灵们不会介入人类的事务,”异界的灵魂冷淡地说,即便它在另一个位面的时候,是个有点过于天真的凡人,但也不再是个会轻易相信任何忏悔的孩子了,维尼托的王后以为自己的丈夫对她的行径一无所知,他们可不会,能够成为一个国王,或者说,一个掌握着实权的统治者,就不可能任凭这样可怕的事情在自己不知情的前提下发生,“您们将会接受的审判与处决都将由维尼托的议会法庭负责。”他这样说的时候,一个维尼托的贵人向施法者轻微地鞠了一躬,以示感谢,毕竟维尼托的议会可以说是在这些外来者的支持下,短短三日内就搭建起了最基本的构架,从今天之后,他们将会如同碧岬堤堡一样,成为一个自由城市,不再有国王,重要的秩序与律法都将被十二个德高望重,具有威名的长者决断以及维持。
虽然维尼托的国王可以说是极其快速地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了自己妻子的身上,但终于得以掌握权势的人并不是精灵,或是非维尼托人,每一个站在这里的人都曾经是维尼托的支柱,他们的家族成员如同渔网上的节点那样遍布这个小小的国家,他们熟悉与了解维尼托,习惯了他们操控与玩弄的民众们也不会因为掌权者突然变得陌生而产生迷惑、抵制以及惊惶的情绪,他们在审判国王与王后之前就会将他们的罪名宣扬到最为黑暗与封闭的角落,没有人会同情国王与王后,他们只会因为这对夫妻可能为维尼托带来灭顶之灾而感到愤怒。
这些人类将会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无可挑剔。
“正义。”在黑暗中的葛兰咕哝道,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凯瑞本原本是想要马上离开维尼托的,他在很多年前就来到过维尼托,当时的维尼托国王还是现在这位王者的曾祖父,那是个宽厚的好人,不,或者应该说,现在的国王也是一个好国王,但他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子民,但对于其他人,他冷酷而又漠然——就像他毫不犹豫地放任自己的妻子沦为盗贼的工具,任凭那些无辜的人成为盗贼们的货物,只为了充盈的内库与坚固的城墙,他的子民们在抛洒着花瓣,齐声欢呼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在自己的脚下,正有如同自己一般活生生的血肉正被送往无尽深渊。
新议员们的筵席要比国王豪奢多了,他们穿着华美的袍子,各个笑容可掬,他们也非常的慷慨,争先恐后地要为他们的前国王赎清罪过,也有一些议员提出,维尼托应该与精灵,或是精灵的盟友,也就是克瑞法城建立起一个牢固的同盟关系,在这些外来者尚未提出要求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将过于丰盛的礼物送上来了。
露西厄同样被一群人类的少女簇拥着,她们戴着花冠,手带金镯,笑语晏晏,家庭的教育让她们可以讨的每一个人的欢心,她们亲密地挽着精灵的手臂,像是已经相处了数十年的老友那样为她送上蜜糖与浆果,直到露西厄收回注视着庭院的视线,用那双碧绿的如同水中翠羽的眼睛看着她们:“你们大概不知道……”她轻声说,带着一丝不令人察觉的狡黠与淘气。
“什么?”少女们笑嘻嘻地问道。
“精灵们有一种天赋能力,”露西厄一本正经地说:“只要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就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正亲密地挽着她手臂的少女一下子失去了应有的血色,她动作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面色变换不定地向后退了两步,而其他的少女也几乎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露西厄眨了眨眼睛,看向那个如今距离她最远的少女:“你的兄长正在策划对于你父亲的谋杀,而你乐见其成,为什么?”
所有的少女立即猛地转头看向她,那个少女神情变幻不定——也许她是想要斥责与辩解的,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尖叫了一声,蒙住面孔跑掉了,而其他的少女在胆怯地挪动了几步之后,也跟着一起跑掉了。
露西厄叹了口气,她终于可以安静地待一会儿了——可惜的事与愿违,“我怎么从来就不知道精灵有着这样的天赋能力?”阿芙拉从阴影中走出来:“你的监护人知道你对一个凡人使用法术吗?”
“就像你对维尼托的王后所做的那样?”
“只是为了减免不应有的麻烦而已。”他们当然可以等待,或是去探查,但作为外来者,他们会遇到很多阻碍与怀疑,但一个情绪已经濒临失控的人类女性就要好处理的多了——在公开的场合,因为无法遏制的爱意所触发的杀机,是绝对无法被隐瞒的,但如果没有那些被野心驱动的议员们,他们的进展也不会那么顺利——葛兰的造访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阿芙拉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她对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毫无感觉,她只担心作为盗贼公会的首领,他是否会对克瑞玛尔不利,还有的就是,会不会追究她借着“女儿”的名义,从银指公会剽窃的部分力量。
得知整个维尼托已经成为了盗贼们的地下巢穴后,阿芙拉就更加不安了,她甚至有点懊悔,如果不是有所忌惮,她应该在维尼托国王向她雇佣龙牙骑士们的时候就乘机夺取这座水上之国,虽然他们的路途注定崎岖不平,但可能落在她所爱之人身上的危险,总是越少越好。
阿芙拉说完这句话,就重新退回到阴影中,露西厄将一枚别针投掷过去的时候,别针径直落入了蓬草中,发出轻微的噗声。露西厄看着那儿,碧绿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阴翳——正如她曾经察觉到的,阿芙拉确实只会是她的敌人——值得庆幸的是,作为阿芙拉的监护人,克瑞玛尔微妙地将自己放在了一个“父亲”的位置,但露西厄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会继续维持下去,阿芙拉的魅力就连精灵们也会偶尔无法抵挡,而且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血脉牵系,至于一两百年的年龄差,有着漫长生命的龙裔和怪物难道还会在意这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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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中一只银杯跌落的声音似乎并不显著,但人们欢快的交谈声突然停止了一个瞬间,只有为了迎合精灵的西塔拉琴还在奏响,只是吟游诗人的手指似乎太过僵硬了,让乐曲也变得艰涩起来,在安静的时候听起来是那样的刺耳。
“您还好吗?”一个议员殷勤地问道,但他询问的对象并没有回答他。
议员短促地吞咽了一下,他观察着施法者黑色的双眼,快意地发现它们已经失去了焦点——药水似乎已经发挥了作用,正如那位强大的法师所言。他想要后退,就像是他之前计划的那样,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于此同时,聚拢在凯瑞本等人身边,将他们与同伴分割开的男女宾客们也开始试图后退,紧张的情绪攫住了他们,让他们无暇顾及到身体的异样——他们的思想以为身躯已经退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但事实上,他们反而距离那些已经被药水麻痹的冒险者们更近,他们急促的呼吸着,然后从鼻腔,口腔与耳道里流出了污秽的血,腐烂的胞囊从皮肉深处拱出来,让他们一瞬间就变成了可怕的腐尸。
下一刻,他们突然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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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厄猛然止住脚步,她看见了精灵们最为憎恶的一种存在——巫妖。
浮游在半空的不死者也看见了她,只有森森白骨的手指向她,伴随着一个必然会导致痛苦死亡的法术,两个幽魂扑向了年轻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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