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队伍(十九)

  第一百五十一章队伍(十九)

  这一夜,白塔中与安芮同样处于惊愕、悲伤和悔恨之中的人不在少数,安东尼奥法师与诸位行会的首领均在此列——听到第一声雷鸣后,他们攀上了高塔或是宅邸的阁楼向外观望,当精灵船只特有的光芒投射到他们的眼睛里时,他们是宽慰而快活的。没人不知道精灵即是富有与力量的代名词,或许一些人类曾经嫉妒与垂涎过精灵所拥有的,一厢情愿地认为是灰岭无法离开白塔,而不是白塔离不开灰岭——这种想法一直到灰岭断绝了与白塔的来往才有所改变,而后,随着“细网”公会的侵入,他们才意识到更加可怕的问题正在降临到白塔的每个居民身上——失去了精灵对于邪恶之徒的威慑,他们就连曾经视之为寻常的,平淡但安全的生活都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当安芮说要去与精灵们会面求援的时候,安东尼奥法师与行会首领们,还有罗萨达的主任牧师都认为这将是一场包含着哀伤、歉意与诚挚之情,并在最后获得一个皆大欢喜结局的谈话。北方的辛格精灵从来就要比南方的埃雅精灵更宽容一点,即便是止仅有着一半血脉的半精灵也能得到他们的庇护与珍爱——安东尼奥法师与鹧鸪山丘与白塔的前领主可以说得上是相当友好的朋友,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得责怪这个已经深埋土中的男人目光短浅——他不明白精灵会给他心爱的女儿带来些什么。

  白塔可以说是精灵一手创造的,没有精灵,白塔只是一个小得连冒险者也未必会驻足一二的贫瘠村落,而他们的初衷不过是为了给灰岭与银冠密林的精灵预留一座临时落足的小巢——尤其是那些刚完成成年礼,开始他们漫长生命中第一次游历的年轻精灵们,人类不过是荫蔽在其屋檐下的过客而已。

  对于前任领主与一个女性精灵之间的爱情与婚姻,安东尼奥法师是相当赞成的,虽然他们没能得到一个儿子,但幸运的是,路泽尔公国的法律是认可女性继承父亲的财产、姓氏与领地的。只要她没有别的兄弟——安芮接任领主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既没有魔法也没有武技的天赋,除了精致的容貌以外几乎找不到什么优点,但在老法师的眼里。这个缺憾并不太大,安芮是朵小花儿,没关系。一个半精灵有着长达两百至三百年的寿命,对于精灵而言,它是短暂的。但对于人类来说,它象征着十几代的传承与积累——只要她还是白塔与鹧鸪山丘的主人,精灵们的看顾就会继续下去,而那么长的时间,足够白塔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城,只属于人类的大城,即便没有精灵也能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大陆上屹立不倒的城市。

  他没有想到的是安芮竟然如此之快地失去了精灵的爱怜,精灵们放弃了她,也放弃了白塔。

  年老的法师施放了一个法术极其冒险地将自己转移到了两河交界的地方,曾经像是要吞噬整个白塔的惊涛骇浪已经平息下去。白塔的内河(也是星光河的支流)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那样呜咽着在被截断的地方回旋打转,浑浊的水漫过原先的河滩,浸入树林边缘的灌木丛,老法师的鞋子与袍子的边缘都沉入了冰冷的水中,但他恍然无觉——精灵的船只展开了宽大的飞翼,在魔法星河的光芒下,描绘在船帆与船身上的魔法符文熠熠生辉,它在同样璀璨的星光河上徐徐转向,将船头转向灰岭的方向——完成了任务的精灵法师们没有进入船舱,他们看见了安东尼奥法师。并向他轻轻颌首致礼。

  魔法掀起的风吹开了他们的兜帽,安东尼奥只认得他们之中很小的一部分,但他知道他们都是精灵法师中最为卓越的那些,他不由得泪眼朦胧。他试想过挽回,但他知道这已经不可能,精灵的船在狂风中起飞,掠过星光河的河面,在河面上留下一道如同雷电的影子,这个景象。白塔的人们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那是安东尼奥法师。”瑞雯说,并且轻声叹息,安东尼奥法师是极少的,精灵们乐于往来的人类法师之一,但他一个人并不能挽回白塔现有的颓势。

  佩兰特吻了吻伴侣的前额,如果安东尼奥愿意离开白塔,他与精灵们的友谊或许还能被保持上很长一段时间,但他知道安东尼奥是生于白塔长于白塔的,他只在跟随导师学习游历时离开过白塔,在得到法师的资格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这里,据佩兰特所知,曾有不止一个国王或是大公愿意在自己的宫廷里为这个极有天赋的法师提供一个显赫的座位,但都被他拒绝了。

  瑞雯抚摸了一下佩兰特的头发,它还滴着水呢。作为一个战士,她是没办法立即把它弄干的,但她早就准备好了干燥柔软的棉布,她让佩兰特坐下,然后用棉布罩着他的头发,用力的揉搓起来——作为一个强大的德鲁伊,佩兰特当然有办法不让自己那么糟糕,但就算是一个蠢钝的半身人,也知道在伴侣想要展现爱意的时候别去扫她的兴,要不然或许过不了一会她就会恶狠狠地扫你的兴了。

  佩兰特与许多精灵一样蓄留着过肩的长发,瑞雯一边擦拭着它们,一边感受着它们带来的奇妙触感;佩兰特的头发要比瑞雯自己的更为坚韧,也没有那么纤细,瑞雯觉得自己就像是紧握着一把质地优良的弓弦,或者说,这算不上一个比喻,因为瑞雯的弓弦确实都是用伴侣的发丝绞成的。

  而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即便背对着瑞雯,作为她的爱人,佩兰特依然感觉到了那缕温暖而愉快的波动:“你想到什么了?”他温柔地问道:“吾爱,别否认,我能够感觉到你在微笑。”

  “啊,我并不想隐瞒你,”瑞雯说:“我只是想起了灰岭的‘白脸儿’——你与它看起来是那么的相似,看上去就像是一对父子,我曾经抚摸过它的毛皮,那真是惊人的光滑柔顺。我在想——你的毛皮摸上去是怎样的呢?”

  “比它更好。“佩兰特说,“我保证。”

  瑞雯的回答是俯下身来亲吻了一下他的耳尖,佩兰特转过身去,给予相同的赠与。

  在经过一段舒舒服服的彼此依偎后。瑞雯说:“如果克瑞玛尔回来,他会很高兴的——上次我看到白脸儿,它的妻子,还有它们的孩子一起在河滩上晒太阳,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不再是白色的短绒毛,而是和它父亲一样,有着一身漂亮的深褐色毛皮,但它的眼睛更像是它的母亲,就像是一枚杏子,又黑又亮,而且性情和善,虽然有点笨拙,但克瑞玛尔一定会爱上它的。”

  “是啊,”佩兰特说:“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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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兰特与瑞雯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正在谈论的克瑞玛尔也正面对着一只水獭。

  他们在离开了“凹角”后转向西南方行进,那是一片沿着河流与山岭生长的狭长林带,既可以为他们提供食物又能提供荫蔽。

  魔法星河横亘天穹,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遍布星光,天与地交界的地方还残留着一抹沉郁的紫红色,他们在树林间的一片空地间燃起了篝火,伯德温用皮囊打来了水,克瑞玛尔将自己的净水球放进去烧煮与净化;精灵与梅蜜找到了不少野生的浆果,还有半窝黑背锦鸡的蛋——梅蜜是想要全部拿走的,但精灵不允许。弗罗的牧师不敢违背游侠的意旨,但她还是乘着凯瑞本“不注意”的时候挖走了不少松鼠遗留下来的坚果(从一个爱吹嘘的吟游诗人那儿学来的小诀窍)——精灵当然发觉了,但经过一个寒冬还没有被松鼠挖走的坚果基本上是被这种记性不怎么样的小生物忘记了,即便留下也只会发芽或是僵死在土地里。吃掉一点没什么大妨害。

  葛兰认为这样的晚餐实在是太过寒酸了,但他知道精灵可能不会同意他去狩猎,春季是动物们繁衍生养的好时机,而且他们已经有了食物,“但我们最少可以弄到一点鱼吧。”他说,向伯德温和梅蜜歪了歪头。“他们的伤势可不是一两顿面包和干肉就能补养回来的。”

  还有我自己,他在心里说。

  盗贼从附近的溪水里抓到了鱼,只有手掌那么长,却十分肥壮,有着银色的细鳞,一个小的古怪的头——还有一只比鱼更壮硕的水獭。

  “这是什么?”黑发的施法者问。

  “水獭,”葛兰理直气壮地说:“它偷了我的鱼。”还不止一次,小鱼聚集在一个很深的水凹里,晚上的水还是很凉的,盗贼弄上来一部分它就跟着吃上几条——葛兰忍耐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忍无可忍地抓住了它。

  水獭黑色的眼睛反射着火光,亮晶晶的,充满委屈,它的四只爪子都被葛兰的腰带紧紧地束在一起,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它居然还控诉般地叫了几声。

  “水獭的肉是很好吃的,”盗贼满怀恶意地摸了摸它的肚子,“而且这里面还装满了我的鱼,我们可以把它们一起烤了吃——而且我正需要一张毛皮来做褥子呢。”

  水獭大叫起来,一边嚷嚷还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尾巴。

  “它能听懂我们的话?”梅蜜警惕地问:“它不是只普通的水獭,是个德鲁伊?”

  “不,”精灵笑着往火堆里投了一根树枝:“动物对危险总是有所预感。”

  “可真比人类强多了,”盗贼捏着水獭的脖子,“是不是,梅蜜?”

  梅蜜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在简单地吃过了晚餐后,梅蜜走到一边去,在征得施法者的同意后,她用皮囊中剩下的热水清洗了自己的脸,用手指梳理头发,捡起先前在采摘浆果时随便搜集的香豌豆花,供奉在一蓬生机旺盛的接骨木丛前,虔诚地祈祷起来。

  在她还只是个仅需要玩乐放纵便能逍遥度日的弗罗牧师时,她不能说是一个品行良好的追随者,反正弗罗似乎也不那么在乎她的牧师是否出自于内心地爱戴与信奉她,只要有足够的黄金与宝石作为奉献,她就能在主任牧师面前过关,所以她和其他弗罗牧师那样,只是偶尔会跪拜一下她们的神祗,更多时候只是佩戴香豌豆花或是舞蹈歌唱应付一下而已。

  但她现今不再那么以为了,她从她的神祗那里获得了力量,原本她以为没有的力量,她必须回报她,博取她的欢心。

  “说起来弗罗的庆典日就要到了。”盗贼不怀好意地说:“弗罗的牧师在那一天无论做些什么都只要一枚银币,对吗,梅蜜?”

  “别去打搅一个牧师的祈祷。”伯德温冷冷地说。

  “好吧,”盗贼说:“那么说您是不需要的是吗?”

  “弗罗的庆典并不肮脏,”凯瑞本说:“在我的记忆里,它原本是神圣,充满爱与真诚的。”

  “谁知道呢。”盗贼说,他挪开火堆,在上面铺上树叶:“在我的记忆中,她就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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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传令官将卷轴在凹角村民的面前展开,上面用魔法印刻着伯德温、梅蜜与葛兰的身影,“他们都是一群无耻的罪犯,犯下了严重的罪行,如果能够提供消息,你们将能得到一百个金币以上的赏赐,如果胆敢隐瞒,那么你们将会与他们同罪!”

  贝里的父亲推开其他人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卷轴,向村民们转述了传令官的话。

  “你们见过吗?”他问。

  “没有,”村民们说:“没有,尊敬的大人,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没有,”村民们说:“没有,尊敬的大人,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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