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路上

  雨势越来越小,却也越来越冷,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和双臂都冰冰凉凉的,站起身子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但还算过得去。

  夏日的天早早地就蒙蒙发亮了,我和靳兰出跨马而上,自东向南而行。

  夏日的这场大雨过后,大概半个月都不会下雨了吧,天还是会晒的发烫。

  雨后的树更绿,草更茂盛,天更晴朗。马蹄踏着水坑溅起泥点飞舞,我们迎着风越过丽朝国都。

  等到家鸡打鸣,早市开始,我们进去一个镇子。这里一片欣欣向荣,百姓融沐,没有告示什么的。

  我们在就近的客栈吃饭,大早上店里的人不多,无非是掌柜小二和要退房的人。不过尽管我俩戴着斗笠遮着面目,他们还是对我们指指点点,颇为好奇。

  一男一女,一身湿衣狼狈,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起私奔的小情侣。没错,他们如此猜测后便有先生上前来‘教育’我俩。

  “常言道:三纲五常,礼义廉耻。看小兄弟你气度不凡,怎么这些道理不懂?养儿防老,不能因为一个烟花女子就忘了家中的老爹老娘……”

  “就是就是。”群众附和着。

  和靳兰出猪肝的脸色不同,我大快朵颐的吃完饭菜,越过众人拉着靳兰出上了客房。

  身后乱哄哄的。

  心里真是欣慰啊,如果我身边的人是裴云白,我赌十二个桂花糕:他被人这么‘教育’后的反应,要么是把那些墨迹的人打的满地找牙,要么就会半夜偷偷的去谋财害命。

  果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靳兰出是个好孩子啊!

  我和靳兰出打了两间房睡下,这一睡便睡到天黑。再醒来时,万物俱寂,只剩天边繁星点点。

  再见靳兰出,不过是棕色的粗布和略宽的袖子腰带,却生生的勾勒出他的风流倜傥,卓尔不凡。

  他笑着递给我同样一套青蓝的麻布衣服,“换上男装行路也好方便些。”

  我睡前已经洗完澡了,此刻头发刚刚干拢。我拢起头发在头上绑了个发髻,转头看他,“我就假装是你的小厮或者书童吧,我要是半散头发,人家又会认出我是个女人。”

  “好,你先换衣服吧,我去弄点盘缠。你好好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上路。”

  “嗯。”

  我答应靳兰出后,他就退出我的房间,楼梯上及时响起他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我穿上衣服,整理自己全身上下,发现除了靳比秀给我的那个挂坠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迟疑的纠结是否要丢弃这挂坠,手伸出窗外又茬茬的收了回来。

  最终,我泄气的把挂坠放入怀中。

  黑石玉都白给了他,留他一个破挂坠也不算过分吧!

  我吹了蜡烛,拉过被子蒙在脑袋上,月光如锦缎披下,一夜好眠。

  第二日,我和靳兰出一大早就下楼吃饭。忽然间大街上叽叽喳喳,不大一会儿,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涌进了客栈。

  “呦,是崔老板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前些日子不是听说您去羌国贩卖茶叶了?怎么不过两个月您就回来啦!”客栈老板拿着算盘笑着和一个胖哒哒的商人说话。

  走进客栈的是一个大腹便便油头粉面而且穿着上好锦缎的男子。

  “呵!您说我这倒霉不倒霉?”胖哒哒的大腹商人拉过一条凳子,迈开腿坐下,说着话气喘吁吁。

  崔老板圆圆的脑袋晃悠悠的,“我整整堆积了二十担的上好茶叶啊!本想着借着这茶叶发一笔小财,奶奶爷的,羌国和霍国打起来了,打的那叫一个热乎!”

  “呦!还真打起来了?不是说羌国缕次冒犯霍国的边境,被有能耐的晋庆小将军给打败了,现在羌霍正在谈和吗?”待掌柜的一说完,吃饭的人就蜂拥而上。

  崔老板喝了一口茶水,吧唧吧唧嘴,又撸撸袖子,这才张嘴说话:“呵!还谈和呢?那晋庆可是去谈和了,可是去的路上误杀了羌国的大官儿。好巧不巧那大官儿正是羌国巨无霸将军那东庸的义子!这下好了,晋庆眼看不好,撒腿他就跑了。他这一跑不要紧,军队散了,跟着他去的十多个庭尉都被那东庸给屠杀了!”

  说到这,早就有小二上来糕点瓜子放在崔老板的桌子上,大家围坐一团一个个小朋友似的仰着头听崔老板说话。

  我和靳兰出一边吃饭,一边侧耳倾听。

  “那霍国虽然误杀人了,可也不至于把十多个二等庭尉都拿来陪葬啊,你说霍国能吃这亏吗?当下就把把圈禁的阴小将军放出来和羌国打仗呢!可惜了我那些上好的茶叶啊,赶上慌乱没卖上好价钱还损失了大半!”崔老板拍着大腿,痛心疾首。

  “不过幸好人没事,回来了比啥都强。”

  “没事,还好咱们丽朝安稳。”

  大家纷纷安慰崔老板。

  我伸筷子搥搥靳兰出,悄声说:“这下可遂了靳比秀的心愿了,他还没来得及排兵布阵,那边就等不及的打起来了。”

  靳兰出不惊不喜,“霍羌这一打,必然会把丽朝拖下水,他们绝不会鹬蚌相争让丽朝渔翁得利。去安陵城就必须要去丽羌两朝的边境,你我这路不会太平。”

  我咬着筷头子,做遐思状,“为什么我要去哪里,哪儿就不太平?看来那个老和尚给我测的字还真是准啊!”

  “什么字儿!”靳兰出好奇的看我。

  我放下筷子,双臂叠放在桌子上,睁大眼睛看靳兰出,“他说我天生丽质难自弃,是水命。是红颜祸水的命。”我赶紧伸手抹眼泪,“我真是太可怜了,快来可怜可怜我。”

  靳兰出好笑的瞥了我一眼,“别演了。”

  “好!”我立马收起所有表情,拿起筷子招呼他,“吃饭吃饭。”我伸手指着青椒炒肉丝说:“老板人非常好啊,知道我讨厌吃青椒还放了那么多,都不怕浪费盐。嗯,好样的,良心商家啊!还不快吃!”

  走出客栈,我俩快马加鞭的向丽朝边境跑去。

  一个月下来,我俩发现了几个跟踪调查我俩的人。但好在机灵的我和机警的靳兰出天生一副聪明相,把那些暗地里的人都甩掉了。

  尽管这一个月里,偶尔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场景是一片野地,场景描述是孤魂野鬼的丛林,人物是杀手一,杀手二,杀手三,杀手四,我和靳兰出。

  杀手一的开场白是:“戚姑娘,十皇子好。跟我喝茶去吧。”

  我的回复是,抢过他的刀顺手打晕。

  杀手二的开场白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跟我走,你就爽歪歪。”

  我的回复是,拿着刀把他顺手打晕。

  杀手三的开场白是:“我们不能伤你,但是那要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孔子曰: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我的回复是,拿着刀把他顺手打晕。

  杀手四摇了摇头,对前三人已无话可说,身手非常好的和我打斗起来。

  正在我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不分伯仲的时候。靳兰出喊了一声‘停’,又亮出了一个玉牌,那杀手立马跪下,满头大汗,假装和前三人一样晕死过去。

  “你刚刚那宝贝玩意儿是什么啊?怎么拿出来就把他吓‘晕’过去了?你早拿出好了,我就不用和他打架了。哎,你说有了你的玉佩是不是从此咱俩便可以一路顺风,战无不胜!”

  靳兰出笑着看着像个哈巴狗一样围着他转的我,星星的眼睛亮亮的,“见此玉佩如见圣上,我那玉牌是假的。儿时时候小红绡造了几个假玉牌,来逃宫游玩,我们兄弟每人一个。”

  “哦?”我张大嘴,诧异的说:“假的?我看那是上好的红玉啊!”

  靳兰出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下把玩着玉佩,“玉是真的,雕刻的龙纹也是同一个手工师傅,只是这个玉和父皇那玉佩不同。这个只是红玉,父皇的那个是汗血玉。拿到阳光下,活生生的章流血一样。”

  “这样啊。”

  我伸手接过靳兰出手中的玉佩凑到阳光下一看,果然,那只是一块红玉而已。

  “还给你。”

  我把玉佩重新放回到靳兰出的手里,伸伸懒腰说:“你说你看似和我一起落荒似的逃跑,怎么一路上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靳兰出优雅的眼看要融入这青山绿水当中,公子世无双,说的大概就是此时此刻的他。

  “嗯,我的母妃就风葬在青山绿水中。每当我游览群山物之情的时候,总觉得母亲就在那山水之中陪着我,看着我。”

  他水墨丹青的样子不见悲伤,没有忧愁,更多的是一种幸福。

  “话到你嘴里就变得的好美。”真是尴尬啊,我嘴欠说到了不该触及的底线。

  这种情况下应该转移话题。

  于是我抓抓脑袋,为难的说:“你现在这么优秀,你母妃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靳兰出歪着脑袋,识破的笑着看我,“不见得,她生前对我的期望就是要我‘大愚隐于世’,我尽量去做却还是身不由己。”

  我一呆,傻傻的说:“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你看我,何止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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