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偏偏

  几日后,丽朝的祭祖大典开始了。

  太上皇,帝后,皇子皇孙,贵族大臣……祭奠隆重又轰动。这是新帝上位的第一次祭祀,所以大家都甚为重视,很怕出现什么纰漏。

  这几日,我一直和靳比秀住在一起……整日的同行同住。

  一大早,靳比秀起身打点,他光穿衣裳就穿戴了半个时辰。什么高度的礼冠,什么颜色的璎珞……大家忙里忙外的忙的不亦乐乎,而我却无聊的坐在一旁看靳比秀穿戴。

  偶尔捅捅他的胳膊,偶尔挠挠他的手,偶尔拽拽他的衣带……

  “别闹。”

  他总是喜欢这么和我说,可他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又总是严肃不起來。我喜欢捣乱他的节奏,这是我近日以來最大的乐趣之一。

  至于第二乐趣,我就是喜欢看他为难的样子。

  ……好比现在……

  我侧着头趴在他的后肩,挽着他的腰身画圈圈。

  “我不想你走。”我在他脖子后口吐轻气,眼睛无聊的偏向一边忙里忙外的宫女大监。

  靳比秀双手覆盖我的,又挽过我的。我的心情飘然,他的声音也飘散一样,“好像梦一样。”

  这样的话不该出现在他的口中,可他确确实实是说出了这话,有点矫情,有点温暖。我的生命里有那么多的过客,他们來去匆匆,要么死要么生。沒有预兆的事情总是打的人措手不及。就像六月的风雨,变脸的像个孩子。

  我看着窗外稀稀拉拉的小雨,笑着说:“下雨了,看來你今天有的忙了。”

  靳比秀先前的温和和隽永瞬间被阴云所雾霭茫茫。他禁着眉头,嘴里吐了一口清气,温婉一笑,“是啊,今天我有的忙了。”

  他回过头,双手禁锢我的肩膀,表情无比认真,“所以说,你今天就要乖乖的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我看着他秀气如玉的眉眼,盯着他春花晓月的姿容,我笑的一派荡然无存。双手环抱,轻轻亲吻。

  吻着吻着他就闭了眉眼,燥热且热情;我逐渐由主动化为迎合,却异常的冷静。

  我怎么会乖乖的待在这里?我心里暗自嗤笑,我是戚雎,最不安分的就是我了,我怎么会听比秀的话呢?

  窗外烟雨蒙蒙,窗内如火如荼。

  (因为扫黄,此处省略……)

  靳比秀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走了,他憋的难受,我却好笑的紧。当然,我偷偷的嘲笑他,理所当然被他看做成了我在幸灾乐祸。

  以靳比秀以牙还牙的性子,他对我的惩罚是在所难免的。可惜,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我逃过了这一劫。

  不过我的事情还需要解决,靳比秀走了,我也要开始行动了。我蓄势待发,却不知道那人是否做好了准备?

  由于靳比秀走前在客殿外明目张胆的放了好几批禁卫军,所以我敲晕一个侍女把她伪装成自己绑在了床榻上,脱了她的衣服扒在了自己的身上。拉过大被子把她一蒙,我就若无其事的低着头出了房门,低着头出了殿外。

  预谋以久的事情做起來的确在顺利的进行,在这寺庙的千里桃花林里我穿梭來去,有如无人之境。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红尘淡泊的皇家寺庙,会种满林的桃花红尘劫。追其跟由,说不准这背后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我摸索着前行,在千万瓣如影随形的桃林中刺挑挑的出发。

  天晴了,阳光躺在金灿灿的小溪流水中。楚楚动人的柔软桃花分外的妖娆一簇一簇轻轻舒展,慵懒又婀娜,纷飞而烂漫。

  桃花帘外春意暖,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我错过惹人缭乱的桃花,错过了桃花一样的花瓣帘子后显清幽,那佳人就近在眼前。

  她一身缟素,面露清秀,玲珑有致的身段一步一行中都透露风采绝代。只是她太过素净,这种素净在这飘飞的桃花林中尤显独特。

  她发髻独别了一只凤钗,唇点朱红梅砂。除却这两种色彩,就只剩下她腰间别着的那一件绣着黄线菊花的锦囊花苞了。

  “你來了。”我看着她说。

  晋阿房朝我缓缓走來,她步履悠然神色自若。“沒想到你我再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况。”

  我笑着对她说:“你一向是个置身事外的人,这次居然破天荒的來理这红尘俗世,难得难得。”

  “我是为了阴拟歌來讨个说法。你不能亲手杀他,那你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揭穿他虚伪的面具,嘲笑讥讽他么?”

  “谁说我不能亲手结果了他?”我眼眶被花摇的有些缭乱,“沒有我的帮助,你这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替阴拟歌报仇?”

  “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方法。”晋阿房素手纤纤,双目空灵流转,“我以为女人的一生,无非就是家庭美满安康,为祖上积德行善为家人带來荣耀。可是我的人生走马观花,从低到高,由显到隐……爱情,竟然是我最终的信仰和归宿。”晋阿房看我说:“戚雎,你要想好,你现在是要报仇还是要爱情?”

  我一时凝噎,沒搞清楚报仇和靳比秀能扯上什么关系。

  晋阿房宁静得很,她循循善诱,“只要是今日你掺和了这事情,如果败露,你和靳比秀之间从此就会有一条长长的隔阂,而这层隔阂你们沒有办法去化解调和。”

  “为什么我和靳比秀自此之后就不能好好在一起了?参与这场算计屠杀的自始至终都是靳息狂,有靳比秀什么关系?”

  “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天真,靳息狂为了丽朝的江山社稷,算计屠杀了戚家军。靳息狂是靳比秀的父亲,靳比秀是这丽朝的天,你就这么单纯的认为靳比秀是干净的?他和这场算计一点关系都沒有?”

  我错愕的看着晋阿房,心里忽然醒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拿什么來保证靳比秀就沒有干涉了这件事情?他那么神通广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情?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在荆姬瑶的宫殿里,在荆姬瑶的床上。

  我们两个,如果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那我们之间会有尴尬,会有不解,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

  “我不管!”我瞪大眼睛看她,分外不可理解,“难道为了一个靳比秀,我的国恨家仇就不报了吗?香易亭和靳息狂,我怎么可以放过!”

  晋阿房轻缓的步子就像是每一步都踏在花尖上,她上前轻轻抚顺我衣服上的褶皱,无限好气的说:“你现在还不懂,戚雎,这件事情你不应该來干涉,如果你还想和靳比秀在一起的话。”

  “你不要拿一副过來人的样子來教训我,我的路我自己清楚。”我瞥了她一眼,抬腿就要走。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晋阿房温婉的笑着,在飞舞的满天桃花中,“我也很瞧不起我自己,为了权利为了虚荣,我抛弃了爱情,抛弃了阴拟歌。”

  我嗤笑一声。

  “他为了满足我的虚荣,一心一意的去为我打拼天下。他以为他会天下无敌,可他却败给了我。”晋阿房仰着头,温柔的样子好像在追忆,“真的有报应这一说的,现在该换做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启明星了。”

  我的喉咙有些哽咽,“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都物是人非了不是吗?”

  “所以。”晋阿房的眼睛幽静的像溪谷中的一湖清水湾,“我相信你此时的心境和我那时是一样的。不服气,不认输,敢作敢当坚韧不屈。只不过我的爱情荒唐的被我自己上了锁,而你和我不一样,你的爱情还在路上,你的爱情它本可以变得很美好。”

  “你从荒山野岭出來一趟,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什么时候一代才女也变得多愁善感,婆婆妈妈起來了?”我狞笑看她,“你如果想帮我,现在就不应该在这里废话,而是和我先一起去找香易亭,去找他血债血偿。”

  晋阿房看着我看着我,就轻轻离开。她如清风明月光,在满林的桃花中,一抹素净。

  “好了,我对你的劝诫到此为止。”晋阿房忽然一笑,“你在算计靳比秀的爹和名声,他呢?他在为你算计天下,屠杀万里。”

  晋阿房的眼睛一眨一眨,眨的我的心里发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走一步算一步。事情得一件件解决。”

  “好吧。”晋阿房呵呵的笑,她的素手捻起腰间的荷包,神色温柔恰似春水流,“我该做的都做了,得看她自己了。”

  “你在和我说话?”我拧着眉,她神神叨叨的样子让我有些颓唐和疲惫。

  “我在和阴拟歌说话。”

  “哪里?”

  “这里。”

  晋阿房手指轻柔的抚摸着荷包一素,荷包沉甸甸的,在晋阿房温柔的目光下别树一帜。桃花飞舞的时候,荷包显然的上下湛鸫。好像又出现了我那腼腆的少年,他在羞涩的和我笑语姚倩,在那个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时令,他救了我,也让我最后一次好好看他,桃花一样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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