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节 求情

  想到那可怕的后果,米景脸色发白。他抹了一把脸,感觉手上又湿又腻,全是汗水。递手机还给文修之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的。

  文修之淡淡地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仿佛是在欣赏他的绝望和恐惧。

  米景额上冷汗淋淋,把头发都给沾湿了。他哀求地望着文修之,沙哑地说道:“文少,求求您,救我一次只要你放过我,下半辈子,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文修之笑笑:“米局长啊,你先前得罪我的岩老弟,又打算算计我,按理说,我不给你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我却是为什么要救你呢你给我个理由先”

  米景一下子哽住了是啊,文修之说得没错,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呢自己先前和着丁司长合伙算计文修之,就算对方心胸开阔不记仇,这就算是最了不起了,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伸出援手以德报怨,这可不是官场的规矩,官场上习惯的规矩可是一报还一报啊

  犹豫了下,米景说:“文少,您放过我,下半辈子,我好好做事报答您在京城公安里,我也算是老资格的了,在京城的黑白两道,我都认识不少人。有我在这边,你做什么事都方便不是”

  文修之淡淡笑着,却是摇头:“我们文家,要在京城公安局里找人做事和帮忙,那还是难事吗我们根本不缺人,相反的,你们倒是有很多人想着要跟上我们才是。”

  米景被哽了一下。想了一下,他又说:“文少。我认识一些朋友,他们手上有几单建筑工程。都是价值几个亿的大项目。如果文少你有朋友是干建筑这行的,我可以帮着联系,做成了,起码超过一个亿的利润就算文少您图省事,不想操那个心而转包出去,起码也有三两千万的中介费了”

  文修之淡淡笑笑:“我们文家不是富豪,但也不图这点钱老爷子交代过我们,房地产行业的事,我们不能沾的。否则回去就家法侍候。如果我们肯碰这个,不知多少人要给我们干股,我们几兄妹都早成亿万富翁了,也不用等米局你了。”

  米景连连点头:“是是是,文老爷子高风亮节,委实让人钦佩啊老一辈革命家的风范,真是让人望而弥止啊”

  然后,他挤出了一张苦瓜脸,苦笑着说:“但是。文少,您不要钱也不图权,您的眼界实在太高了,我是个俗气的人。也就这点东西拿得出手了,您什么都不要,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办好了。要不。您给我指点一条明路,可好”

  文修之哈哈一笑。他指着许岩说道:“米局长啊,你算是说对了我不图钱也不图权。我图的是什么我图的就是个面子现在,我文修之的干弟弟,在京城被人欺负了,他的女朋友被人调戏了,甚至连我自己都挨打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一瞬间,米景就迅速领悟了文修之的意思,他挺起身来,斩钉截铁地嚷道:“文少,就该好好收拾他们了

  姓丁的那家人,全都不是好东西那个小崽子丁帅就不说了,整天的胡作非为、欺男霸女,吸毒养娼,无恶不作,整个就是一个五毒俱全的黑社会头目,我们南城分局那边早有很多关于他的举报资料了

  文少,我觉得,您抓了那个小崽子丁帅,那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不少群众都为此拍手称快的,但我觉得,您做的这还不够,还得要除恶务尽啊

  丁帅之所以能这样作恶多端,完全是倚靠了他老爸丁泉他老爹丁泉,是经济部的副司长,他的级别不高,但权利却是很大,掌握着很多重大项目的审批权。

  我可是亲眼看到过的,在他办公室里,那些地方上来跑项目的市长啊市委书记啊,往往连凳子都弄不到一张,只能站着跟他说话。丁泉在经手很多项目时候吃拿卡要,索贿受贿,情节非常恶劣,给国家造成了巨大损失,这些情况我都是很清楚的。。。”

  文修之问道:“很清楚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公安局,难道还管行贿受贿这单的事吗这该是纪委和检察院管的吧”

  饶是米景久经宦海脸皮奇厚,但被文修之这么问了一句,他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红,他低声解释说:“有些项目,地方上的领导是找到我,托我去跟丁泉沟通的,很多条件,他们都是通过我来谈妥的。。。虽然我不直接参与,但内情也是知道一些的。”

  文修之淡淡一笑看米景那期期艾艾的表情,他就猜到了,米景介绍的这些项目,他介入的程度恐怕不会只是“介绍一下”。不过,文修之也不打算揭穿他,他淡淡说道:“哦,米局长,你说的都是哪些项目啊”

  米景迟疑了下,他看看许岩,他走近来凑近了文修之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饶是许岩耳力过人,也只隐约听到几个零碎的词:“。。。武北省的。。。石化项目。。。改造二期。。。安西的。。。废旧回收环保发电。。。还有冶金矿冶炼项目。。。煤炭国企。。。这些年,光是我介绍的项目,丁泉起码就。。。”

  文修之看着米景,目光闪烁,神情里也看不出是喜是怒。米景不敢与文修之的目光对视,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屏住呼吸,神情紧张,心下忐忑。

  过了好一阵,米景才听到文修之清晰的声音:“米局长,如果要让你去揭发丁泉的犯罪事实,你敢不敢”

  米景身躯微微一震尽管早有预感了,但亲耳听到文修之这么吩咐,他还是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米景当然知道。要揭发丁泉的贪污受贿事实,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自己也身卷其中。如果自己真的要去纪委反映丁泉的问题,那得罪的可不是丁泉一个人这案子闹起来。不知会有多少人涉案,还有地方上那些托自己找丁泉疏通办事的官员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的问题了。到时候,这些人,他们可要把自己给恨死了。

  但他也知道,如果不照文修之的话去做,自己根本就过不了关。丁泉不死的话,自己就得死。必须要干掉丁泉,这就是自己要投靠文家所必须要付出的投名状了。答应文修之,自己去揭发丁泉。傍上了文家,自己还有一条活路,说不定还能就此柳暗花明有新的发展;若是不答应的话,就凭丁帅那个当街喊话的录像视频,只怕自己马上就要粉身碎骨了。

  米景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喃喃说:“老丁,你可不要怪我无情无义了都怪你,没管教好你那兔崽子,当街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乱叫。害得我险些完蛋了。。。没办法,就怪你自己自己找死招惹了文家,还险些害死了我是你先连累我的,我只是自救罢了”

  米景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是下了决心,他咬咬牙,认真地说:“没问题文少。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行。那么,米局长。今晚回去,你立即写一份检举丁泉的材料出来,明天上班之后,你交给我,时间上足够了吧”

  米景很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这材料,我今晚就整理,还有相关的证据,我都交给您但是。。。”他犹豫了下:“文少,这些项目,我在中间也有份介绍和参与的,该不会追究我的责任的吧”

  文修之摇摇头:“米局长,亏你还是个公安局长呢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道理,你就一点不记得了我们的政策,一向是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而对那些幡然醒悟,悔过自新又有立功表现的被胁从人员,组织上是不会多加追究的,这个,你尽可放心好了。”

  得了文修之的这句话,米景才算放下心来他当然知道,政府确实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但自己能不能享受这政策,能从宽到什么地步,这还是要看文家准备拉自己到什么地步了。该判三年的只判一年,那也是从宽,但对自己来说,这个“从宽”就是毫无意义了,自己豁出身家性命去揭发丁泉,是为了自救逃生,可不是为了陪他一起坐牢的。

  接下来,米景还陪着文修之聊了好一阵,这时候,文修之也放下了那张时常冷笑的面孔,和煦可亲地与米景谈了好一阵,安抚他紧张又忐忑的心情。俩人聊了半个多小时,米景才终于告辞而去,文修之送他一直送到了门口:“米局好走,我就不送了。”

  米景点头哈腰:“不敢当,文少您请留步,留步”

  送走了米景,文修之回到房间里,坐回许岩跟前在文修之和米景的整个谈话过程中,许岩一直没出声,只是担当了背景的角色,安静地倾听。

  望着许岩,文修之问道:“怎么样,刚刚的,你都听了,岩老弟,你可有些什么感想”

  许岩叹了口气,他摇着说:“经了今晚的事情,听了你们的话,我只是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不要从政了,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文修之哑然失笑,他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裸地谈利益,这样勾心斗角的,很是触目惊心,很肮脏,你看不下去”

  许岩想了一下,承认道:“确实有些不很习惯,不过倒不是很难接受。我一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老师告诉我,世界上的一切事物运行和发展都有它应有的规则,事情既然是这样的,那就必然存在导致它会成为这样子的客观原因。

  我们喜欢也好,厌恶也好,这个客观原因不会随我们的意愿而更改,于是事情既然是这样的,那就不会是别的样子。”

  听许岩这么说,文修之微微蹙眉,他想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事情既然是这样,就不会是别的样子你说得好像很高深。不过,倒是有点意思来着。你的那个老师。倒是蛮有意思的人。”

  许岩嘻嘻一笑,他不好意思告诉文修之。这个从国外回来的老师,就是抢了他初恋对象的情敌,司徒笑。

  “文哥,这样的话,你打算要怎么对付经济部的丁。。。什么了”

  “丁泉。”文修之帮着许岩说出了那名字,他望着许岩,淡淡地说:“要怎么对付他,这就要看兄弟你了对丁三,你觉得。要不要收拾他呢”

  许岩点头,想到丁三当着自己面来抢自己女朋友的那嚣张嘴脸,他就从心底里泛出了恨意,他咬着牙说:“该收拾他这种人,实在太可恶了”

  “既然要收拾了丁三,那丁泉,我们就不能放过了。”

  文修之严肃地说道:“老弟,这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个事:我们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了对于丁三这种人物,我们要么不管他,由得他去了,要不然。我们就把事情给做彻底了不但要把那小的给弄进去,他的老爹,我们也不要放过。不然的话。丁泉怀恨我们,他又在这种关键部门上。将来说不定会找到机会来报复我们。。。”

  “报复”许岩诧异道:“文哥,您下个月马上就能晋升将军了。文大哥也是省委书记,更不要说还有文老爷子这样的泰山北斗坐镇着,丁泉不过是个副司长,他有什么能力报复呢”

  文修之淡淡笑道:“老爷子经常教训我们:不要轻视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对我们仇恨入骨的敌人。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能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

  按照官场的正常规矩,丁泉这一家,那肯定是不能跟我们比的,他也拿我们家没办法的不过呢,怀恨在心的人,他们能做出的事,就不是我们正常人能想象的。如果按照正常的渠道无法报复我们的话”

  文修之停顿了下,他冷笑道:“这些年来,官场上买凶杀人的事,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既然结下了死仇,我们就不会手下留情,留下那条毒蛇窥视着我们”

  许岩颌首点头赞同,但在他的心里,却是微微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为了跟自己在路上一场偶然的邂逅,就为了一场争吵,那位很有官威和气度的丁司长一家,就要面临家破人亡的惨剧了。不但他的儿子要被坐牢,他本人的仕途也要被中断,他本人甚至连他老婆都要一起要面临牢狱之灾。

  为了自己,现在眼看有一家人就要家破人亡

  许岩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呢

  心里转着这个念头,许岩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异色,却是给文修之给看出来了,他笑笑,问许岩:“岩老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做得有点过分是不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安,觉得太残忍了”

  许岩也没隐瞒,他很痛快地承认了:“对,文哥,我知道你说的是有道理的,但好像又有点过分。。。为了我惹出这么多麻烦来,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过分”文修之哈哈一笑:“老弟,你不妨假设下,倘若丁三撞到的不是你,倘若这件事没有我们插手介入,他碰到的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只是一对普通的大学生情侣你不妨好好想想,这事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哈哈,过分老弟,你真是太善良了啊”

  双方聊了一阵,文修之看看手表,告辞走人了,许岩送他一直送到了电梯口,然后,他回到房间里,还没等许岩在沙发上坐稳呢,只听“砰砰砰”的声响,房间的外门又响起了敲门声,许岩只当是文修之回转来要找自己呢,他快步走过去开了门。然后,他呆住了:出现在自己房门口的,却正是经济部的丁司长和他的老婆。

  呆滞了足足好几秒,许岩才反应过来,他冷冷道:“你们来干什么”同时,他探头出去往外面的走廊望了几眼,却看到走廊里再无旁人,丁司长并没带其他随从过来。

  看到许岩摆出一副冷淡的架势,丁司长低声“哼”了一声,倒是他的老婆陆琴还懂些礼貌,挤出笑容来说:“这个,许少校,这么深夜,打扰您了。请问,能耽误您一点时间吗能让我们进去谈一下吗”

  “我快睡觉了,没精神谈了,你们先回去吧。”说着,许岩作势要关门,但那中年妇人却是抢着一步跨进来挡住门口,她哀声道:“许少校,一会,就一会而已我们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真的求求你了,给我们一个机会谈下吧”

  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看着她哀求的脸,看着她眼角的鱼尾纹,许岩却是莫名想起远方的母亲,他心下一软,心下暗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刚刚在楼下时候呢,若是这对夫妇表现得有礼貌而不是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那自己也会给他们一个攀谈机会的,那今晚接下来的很多事,说不定都不会发生;丁泉接下来的倒霉命运,说不定都是可以避免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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