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是什么?
外交是政治、是艺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也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生意。撇去华丽的外衣,外交和商业谈判其实有着高度的相似性,两者都是利益与利益的交换,同样衣冠楚楚、勾心斗角、互相欺骗,而且还都披着冠冕堂皇的外衣,在乐队的伴奏下友好的跳着华尔兹。
所以,就算是交战中的敌国,交战双方的外交代表团被安排下榻同一家饭店,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其实这不是什么明智的主意,或者说,糟糕透顶。
亚尔夫海姆和查理曼的谈判代表都很守时——这是一个好习惯,可由于塞雷斯方面的疏忽大意,双方不但都住进了费沙酒店,而且行程表上的时间还一模一样。
于是就像两列迎面驶来的火车,双方毫无悬念地在酒店大堂里发生了碰撞。
据说事后塞雷斯方面将负责接待的家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但在当时那种充满了火药味和尴尬的气氛中,陪同两个交战国代表团的塞雷斯人只能不断向母神祈祷,希望客人们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他们的实战技能,更不要一时冲动拂袖而去。
同时和交战双方有私下来往,甚至同时向交战双方提供援助在国际关系中并不罕见,各个国家的政客和官僚对此都很清楚,但在第三方领土上迎面碰上还是会让人感到尴尬。要是运气再差一点,被某些大嘴巴给捅出去,不管是亚尔夫海姆还是查理曼的人民都会对此感到生气。特别是查理曼的陆军军人们,很难讲这些狂热的好战份子会不会高喊着“天诛国贼”、“尊王讨奸”之类的口号,把提议和亚尔夫海姆展开秘密接触的官僚和代表团成员碎尸万段。
真要变成那样,负责接待任务的所有人也会被碎尸万段——没有人会容忍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和资源构筑起来的外交舞台因为一个非常愚蠢的原因垮掉,犯下这种错误的人必须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就在弥漫着尴尬和哀求的气氛中,双方全权代表迈开脚步,大方走向对方。
他们表情平静,步伐稳健,神情落落大方,清晰的脚步声让塞雷斯外交人员们想起了绞刑架、断头台前的鼓点。
在只差一步的距离上,两人停下了脚步,然后——
“能在塞雷斯遇到如此美.丽.动.人.的.淑女名嫒,命运真是奇妙。”
身穿西服的男孩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戴满各式宝石戒指的手仿佛抚弄艺术品一样牵起少女的纤细手掌。
“如果不介意,是否愿意稍后赏光共处片刻?”
“能在异国遇上一位真.正.的.小.绅.士,是不才小女子的荣幸。”
完美无缺,堪称淑女典范的温柔笑容与绅士的微笑交相辉映,塞雷斯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忙着庆幸生还的塞雷斯人并未察觉到,正牵手微笑的两人之间空气有多么凝重,双方剩余的代表团之间更是以不会被人察觉的速度和姿势互相比着中指。
就这样,和乐融融的两伙人平安进入了各自的房间,直到最后一刻,双方都保持着友好的氛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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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沙酒店有着一流的设施和服务,更有着悠久的历史,这座酒店的历史几乎和因斯布鲁克一样长远,能够一直经营至今,除了历史元素浓厚的装修风格,最重要的还是精致贴心的服务。该酒店的员工全都是百里挑一的服务业者,随便抓个大堂经理可能都是世代充当管家执事的家族出身。只要您有钱又大方,服务绝对周到贴心。
那绝对是非常的周到贴心——各种意义上的。
付了小费关上房门后,查理曼代表团立即对房间展开搜索。要知道这种经常用来谈判的场所里从来不缺窃听监控设备,更不要说这种有着几百年历史,经常用来举行秘密谈判的酒店,天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窃听设备、秘密房间和暗道,没检查过谁敢放心住进去。
事实证明,这种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短短半小时,就有12个窃听术式和3根伪装成水管、供暖管的传声筒被发现,其中一根传声筒就安装在抽水马桶边上。
——连上厕所都要窃听,这还真是周到贴心到让人想吐。
向来嘴巴很毒的兜虫如此评价。
“亚尔夫海姆那边还真是派来了一位出乎预料的代表。”
一边展开探查术式搜索,法芙娜一边将揉好的布团塞进传声筒里。
“是啊,我也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尼德霍格。”
放下小屋般的大床,罗兰发出了一声叹息。
“古代种、亲卫队队长、全权谈判代表、独裁官对外联络办公室主任,不管是哪一个头衔,都十分适合应对这种谈判,还让人说不出一点错处。”
罗兰很清楚,亚尔夫海姆绝不可能存有谈判的意向,即便有,也是在阿让托拉通的包围圈内的查理曼军队放下武器之后。
所以亚尔夫海姆在此次谈判中只会采取一种战术——拖。
利用外交谈判为军事行动争取时间,赶在各国协调出具体的框架之前制造出既定事实,进而在谈判中获得主动权,尽可能将谈判引导向亚尔夫海姆的剧本。
这是亚尔夫海姆或者说李林最有可能采取的战术。
“如果是按照原先的推测,他们应该会派个有一定身份地位,但没有任何决定权的外交人员来。如此一来,不管诸国协调出什么,这个谈判代表都可以用‘诸位说的很有道理,但本官无权决定,必须向上级汇报情势,请诸位稍安勿躁,之后必会给予答复’为理由,利用信息往来讨论的空档来拖延谈判进程。如此一来,防卫军就能得到足够的时间。但是——”
来的不是预想中的传声筒傀儡,而是被赋予了全权的亲卫队队长。
这是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奇招,却又有着某种微妙的内在合理性,做出这一安排的目的到底是——
“那个黑龙混蛋很棘手吗?”
“呃?”
“哪怕是和七宗罪较劲的时候,你也没如此深度沉浸在思考里,除了直面那个李林之外,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如此警戒某个特定对象。”
递给罗兰斟满矿泉水的水晶杯,法芙娜开始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水。
把玩着精雕细刻的鎏金水晶杯,罗兰露出一丝苦笑。
“他和七宗罪不一样,比七宗罪难缠的多。”
“何以见得?”
法芙娜挑起了一侧的眉毛。虽然已经和族人划清界限,但黄金龙族敌视甚至是蔑视黑龙族的天性没有丝毫改变。不过她的质疑并非出于偏见,而是基于迄今为止与尼德霍格、七宗罪的接触经历才做出如此提问。
一条严格意义上还没成年的黑龙,或许很强很有实力,可要说他比七宗罪那帮怪物更加难缠?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杰勒斯或者沃尔格雷沃来,我一样会觉得很棘手。不管是‘读心’还是‘意志复写’都是很容易在谈判中获取优势的能力,这会让谈判过程变得很困难,但我依然有办法应对。因为他们原本就不是为了应对这种需要高度耐心和政治智慧的场合而被制造出来的。像刚才那种场合,你能想像七宗罪里任何一人会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保持着外交礼仪和风度吗?”
七宗罪不会忍耐,更不要说妥协。
如果愿意忍耐,如果愿意和别人相互妥协,如果抱有一丝丝对和平的期望,如果对世界存在哪怕一丁点的善意,他们也就不会成为七宗罪了。所以假设刚才在大堂里是七宗罪残存的某一位和罗兰相遇,现在因斯布鲁克已经化为火海了吧。
反过来,正因为纯粹,他们的行为也非常容易被预判。这种特质并不适合高度错综复杂的外交谈判。
尼德霍格就不一样了。
尽管身处不同阵营,对其处世态度以及生活方式也难以认同,可尼德霍格对李林那种没有一丝保留的忠诚,是任何人都难以否定的。
为了尽忠而做出改变,为了尽忠而精进自我,为了尽忠不断成长。
这是七宗罪做不到的。
“尼德霍格很早就跟着李林参与各种商业谈判,积累了不少经验。财团发展起来之后,他更是直接参与了不少谈判,商业谈判和外交谈判都有,几乎可以算是个老资格的外交人员了。他本身又兼着独裁官对外联络办公室主任,介入外交工作也符合行政程序。再加上亲卫队队长、全权代表和古代种的身份……”
“原来如此,确实是最佳的秘密谈判人选。”
水晶杯靠上额头,法芙娜吐了吐舌头。
“看来这会是一场比预期中更加艰辛的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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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芙娜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了,晚餐过后的第一次接触谈判中,尼德霍格就打出了一手让所有与会者感到震惊的牌。
“贵国是认真的吗?”
伍德特使轻点着那张已经看了七遍的A4打印纸,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光是他,除了尼德霍格之外的每一位与会者都是一副惊诧莫名的表情。
不是因为亚尔夫海姆开出的条件太苛刻,而是他们给出的条件太宽厚,完全不符合其一贯锱铢必较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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