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立场(六)

  

  新思维、新事物的接受是一个需要时间的过程,越是现实明确,耗费的相应时间也就越短。[点]反之与为了向社会行销一种现存价值观取向存在偏差、抵触的,且短期无法可见到明确效果的新生之物,所耗费的时间、精力不是等比例增长,而是几何数级增长。

  让精灵们接受一个人类男孩在自己的生活范围里成长,进而认同与人类共存的可行性、必要性——正属于后一种情况。

  “所以,现在正是需要我们这些做部下的来替上校分担烦扰,好让那位大人全身心投入描绘变革后的世界形态的事业之中。”

  觉悟到重大职责和个中意义的少女语气并不壮烈,平日里一样的温和声音之中,透出一股清洌刚强的决意,让观者不敢小觑这位青年女军官的坚强意志。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要如何让那男孩老老实实,还是心甘情愿的做好养子的角色呢?你还没见过他清醒过来的样子?那种和活尸差不了多少的小鬼——能派上用场吗?”

  话说到最后,提尔扶住额头。对照顾人这种不胜其烦又极为精细的工作,性格过度强韧的他应付不下来,而且对着一具仿佛只剩下呼吸和发愣两个机能的人偶,提尔更加束手无策。

  “先想办法让他开口说话或者干脆哭出来,至于代替母亲的角色之类的还是放到后面去想。”

  析出这感觉糟透了的心声,沉下来的年轻面孔从布伦希尔身侧擦过。

  黑暗之中传来了声音。

  像一个人的声音。也像很多人的声音,罗兰零星的意识残留感应着四周,却只有无尽又纯粹的黑暗。

  冰冷、空虚的黑暗之中,像吹过耳畔的风一般。如流过肢体上的水一般。透明又温暖的声音正在呼唤着。

  ——罗兰。[点]

  黑暗仿佛投下石子的湖面,泛起放大扩散的涟漪,寂静的空间开始一点点动摇,

  ——罗兰;

  ——罗兰;

  声音化作光的波纹,动摇着无意识的黑暗,在漆黑安详的空间中如新生儿般抱住双膝,缩成一团的男孩意识迎来了觉醒的光芒。

  声音继续不厌其烦的呼唤,聚拢起来的意识尚处于朦胧状态。如同蒙上一层白色薄纱般的混沌感知环顾四周。不再黑暗,但还是空无一物的白色空间内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而这一望无际的白色之内确实存在呼唤自己的声音。

  ——罗兰,对不起;

  随着呼唤变成歉意。白色产生龟裂。

  似昏黄,如草绿,若鲜红——各种色彩交错的绚丽七彩磷光从裂缝中渗透进来,彩虹的光膜沐浴在罗兰的意识上,声音从光芒之中传递进罗兰的意识内鸣动。

  ——对不起。不能履行约定了;

  ——你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

  两个缠绕混合的女声和罗兰的意识重合,随着清醒的加剧,感觉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克洛伊;

  妈妈;

  意识无起伏的反刍着那两张面孔的名字,随后。清醒的时刻无视罗兰对彩虹光芒和声音残留在体内的温暖下意识的眷恋而至。

  混乱的意识连接上现实的感官,躺在折叠床上的男孩睁开眼睛。陌生的状况和信息随着五感的机能恢复一起涌入。

  “……”

  好花哨。

  微微张合的嘴唇还没有足够的气力将感想转换成语言,一边眨动还未适应光线刺激的双眼。[]一边移动视线想要掌握环境的罗兰看着上方黄、褐、黑三色团块交错的布匹,不禁疑惑究竟是谁有着这种独特的色彩喜好,喜欢用这种布匹来装饰房间。

  随后——

  “……!!”

  一张蛊惑人心的笑脸从记忆的整理中浮现上来,漆黑的晶体、火焰、黑大衣——

  在花哨杂乱的布匹上印着一个有如翅膀羽毛的印记,因其独具匠心和格调的样式,v和e两字母并列组合而成的图案被罗兰牢记,那曾是男孩的向往,此刻则是——

  “他恢复意识了!立即报告布伦希尔少校!”

  没听过的女性声音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转身离开的背影和伏案疾书写着什么的身形都有着女性柔和的身体轮廓线条,更令人惊异的是她们都有着树叶般尖细又灵活的耳朵。

  精灵——这个被多数智慧种唾弃鄙夷,到最近已经显现遗忘迹象的种族第一次以不做任何遮掩伪装的真实姿态出现在罗兰面前,若是平日里那个阳光开朗的男孩,恐怕无法抵御好奇心开始问这问那了。

  “……啊啊。”

  龟裂苍白的嘴唇从身体里挤出声音,蚊鸣般的发声之中没有分毫获救的喜悦,越是清醒,记忆活性化的程度也越快,不容抵抗、不许逃避的可怕图像、声音随着记忆回路的激活展现在脑海中。

  公司、精灵、车队、战斗、地下室、黑色晶体、微笑、光芒……

  各种各样的情报逆流过来,脑袋里的混沌形成团块,最终描绘出修女带血的面孔和燃烧的梁柱下一支伸向自己求援的细嫩手臂,缠在女孩腕上的橘黄花瓣正随风摇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回想起经历怎样的事态之后,男孩悲恸的尖叫撕裂了大气。抬起双手用力抱紧快要裂开的脑袋,血丝密布的眼睛大睁着,什么也流不出来。

  村庄、家人、朋友、长辈,甚至连栖身之所也全部被毁掉的事实,在野兽般的惨绝叫声中,被罗兰认知了。

  “那之后,他就完全陷入沉默了。”

  卫生员迪特琳德凯瑟琳()二级士官吐出一股凝重的呼吸,撩开了帐篷入口的布帘。难辨的表情隐隐透出乏力和无奈。

  志在学习医术挽救生命、解除病痛,结果却投身军旅的她似乎对收容罗兰的做法持有非议,以至面对肩扛两杠一星肩章的布伦希尔时也毫不隐瞒这种态度。

  真是位正直的医生。

  心中做出说不清成分的评语,布伦希尔的视线滑向采光稍显不足的帐篷内侧,然后停下了动作。

  “说是活着的人类,恐怕很难相信,那副茫茫然的样子和死尸只差一口气。没有求生意志的活人偶。”

  凯瑟琳卫生员长长呼出一口气,大步走向角落阴影里蜷成一团动也不动的男孩。重新将颓丧如废人一般的男孩抱起放到医疗折叠床上,为两眼无神只是看着前方罗兰盖好毯子,朝帐篷门口的布伦希尔摇摇头。

  “没用的,少校。这孩子封闭了心灵,就算你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回应,也不会反抗。只是自暴自弃的不吃不喝,让自己不断衰弱,一不留神就会像刚才那样缩到角落里。对这种精神层面的伤害,靠我们的能力暂时还无法可想。”

  接受过应对新兵心理障碍、炮弹恐惧症和精神危机处置训导的卫生员做出爱莫能助的样子,行过军礼后退了出去。

  或许让这孩子就此死掉才比较正确。

  年轻军医从身边擦过的瞬间,带刺的只言片语如幻听般流进了布伦希尔耳朵里,对救死扶伤的军医说出这般话语感到惊愕,联想到人类和精灵之间的险恶关系,布伦希尔又感到有些索然和释怀。

  俘虏,或许连俘虏都算不上。从战场上捡来的人类小孩在眼前晃来晃去只会让身为军队成员的精灵们感到烦躁而已。尽管这支精锐核心部队的精灵们并非纯血主义者组成的价值观偏激者队伍,但不乏亲属朋友直接或间接死于人类的不幸经历者,那位军医恐怕已经听见什么也说不定。

  “死……解脱吗?”

  布伦希尔低喃出怅然,自杀者常会挂在嘴边的词汇自刚强女精灵之口发出后,莫名带有一股忿怒的气息混杂其中,然后,那股不明缘由的怒气愈演愈烈。

  “哪有那么轻松的事情。嚷嚷着活不下去了就任性的死掉,这太蠢了。”

  布伦希尔知道,亦很了解生活的艰辛与生存的艰难。

  在全村困守尼福尔海姆山谷中最艰难的日子里,体力不支者冻饿而死的尸体从眼前抬过的惨状,缺乏医疗设施,双亲因病过世时世界崩溃的感触,遭受危险种围攻频临死亡的体验——她同样经历过看不见希望的绝望黑暗,好几次险些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但布伦希尔还是撑了过来。

  不管这是不是以坚强的自己要求弱者的傲慢,生存本来就不是轻松的事情,连走出黑暗的勇气都没有的话——

  “你这样还算是李拿度达尔克的儿子吗?”

  怜悯又愤怒的人类语言和试图抚慰的手递了出去,手背猛的传来阵阵剧痛。

  “杀人凶手。”

  咬住手掌的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稚嫩的童音染满漆黑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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