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未到破晓时分呢,养在这栋园林深处的几只大公鸡就提前吊起了嗓子,‘哦哦哦’的尖利叫声刺破黎明的平静,让还在梦乡中的人们纷纷睁开双眼骂娘。
这几只公鸡是同日间被取了鸡冠血的那只一起送来的,江淮首富要老公鸡谁敢只买一只?负责采买的人一口气就买了五只来,剩下的用不上,就暂时养在家里准备给茹姑娘补身子。谁想到这几只竟然不安分,天还没亮就开始吊嗓子呢?
正盘膝打座运转肾水生炉火的黄老道猛地睁开双眼,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虽然不是什么得道真人,几十年的功夫也只是将十二正经打通了大半,奇经八脉未显,可要说到静坐入内的功夫也未必比许长生这种修道初哥差了多少,寻常用功时雷打都不动的,今天怎么会被几只鸡吵醒了?
这几只大公鸡有点邪门啊?白日间最强壮的那只被他抓了取鸡冠血、离笼的时候众鸡悲鸣,可也没闹出这么大的声响啊?黄老道猛地站起身子,快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天色仍是漆黑如墨,一丝光亮也无,取符水擦了眼睛,却也没看到有什么异常之处,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是老道我太过患得患失,疑心招暗鬼了麽?
他这次下山来第一个拜访的就是柳中华,没别的,就是想要借助柳老神医的人脉四处讨个善缘,好在吴苏这种贵地开山门广纳香火,也是他运气好,刚好赶上了叶天明的外宅出事,一出手就见神效,眼看再捱过两天平安无事,他可就是叶天明的大恩人,到时吴苏的名山胜景还不是任凭他来调选、想在哪里建道观就在哪里建?
这两日虽说吃得好喝得好,被叶天明当成活神仙一样供着,老道心里还是直打鼓;自己有多大能耐自己清楚啊......奇经八脉一天不通便一天没有法力,连个道家的人仙都算不上,所用符箓之效还是如普通茅山弟子一般,都是靠得上师遗泽,根本不是自身的力量。
日间承蒙上师庇佑,七枚鸡毛令符居然真的有效,老道表面一派高人风范不动声色,其实私心里早就谢天谢地谢上师谢祖宗了,架子端得越高大,老道心里就越虚,几只大公鸡一闹腾都能让他浮想联翩。
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半天,听见那几只鸡安生了,老道才出了口长气,却也没了修炼的心思,干脆提了大宝剑走出房间,开始在藕池畔闹腾。
许长生也被吵醒了,听到几只鸡亡命般的鸣叫,也是一愣,心中似有触动。
准备出门查看的时候,黄老道已经在藕塘边舞动大宝剑了,许长生微微点头,老道的能为虽然一般般,却毕竟是几十年修炼的道门弟子,果然也有了感应啊?
他也没惊动老道,打开半扇窗户,脚尖一点地用了招儿时老爹传他的‘巧燕倒翻云’,这招在现实武道中其实就是一式灵动的身法,并不像武侠小说中写得那样可以离地腾起变成钻天猴儿,可许长生这一发力,身体顿时离地而起,轻轻松松地从窗户钻了出去,空中身子一拧、内气流动,竟然再发新力,‘嗖’一声就上了房顶。
好在这只是待客的厢房,也就是三米来高,不是高达三丈三的主厅,否则这一下就能秒杀无数武侠小说中的绝顶高手。
此时夜色深沉也不担心被人看到,许长生起起落落,越过藕池到了这栋园林中的最高处,一座用土石假山堆成的‘望忧峰’上,打开了道窍俯瞰整个园子,在别人眼中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在他眼中却是一片光明、纤毫毕现。
什么水榭长廊、曲栏观亭、左右厢房、藕池竹林、前进后进从人到鸡,许长生地毯式搜索了过去,几次下来都没见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本以为自己像黄老道一样都有些神经过敏了,忽然感觉左脚内侧猛然涌现一股暖流,泼喇喇如一元初来,春意萌发,十二正经中的内气就好像群蜂归巢一般涌入其中,而后一路披荆斩棘,过阳交穴后开始沿下肢外侧后缘上行,经躯干部后外侧,从腋后上肩,经颈部、耳后,前行到额部,绕左耳耳轮半周之后,分布于头侧及项后,最后竟与督脉会合。
许长生的十二正经早就内气蓬勃待发,开始溢动奇经八脉,可是却没有真正开通一条,刚才他全力运转道窍,竟然激动内气瞬间冲破了这阻碍已久的阳维脉!
这条奇经一通,就像那日刚刚打开道窍时一般,立刻有一股股清凉之气从四面八方冲入其中,正是久违了的天地灵气!
阳维一通,再经过天地灵气洗涤,法力自然显现,许长生心思转动,左耳就跟着剧烈抖动了几下,缓缓旋转半周然后才又复位,耳朵里面轰的一声,各种声音纷至沓来,风过池塘就好像是七级飓风、两只蚂蚁打架就像是泰森和霍利菲尔德在重拳对轰、远处房间里不知道有谁放了个早屁,就像是开山取石的火药在炸响......
如果只是听力提升,许长生估计现在就得回茶棚精神病院,这谁受得了啊?可既然是法力所为,那就叫‘万般诸法、随变一心’,心中想着要屏蔽什么声音,什么声音就立即消失,当下第一个就是屏蔽了那个不知廉耻掀被放早屁的家伙......听那屁声如此雄壮洪沛,估计八成是孟猛这厮。
许长生将诸般杂声完全屏蔽后,便‘一心专想锦绣塌、心中只存小嫂子’,鼓动法力,向茹姑娘的香闺听了过去。
在决定这么做之前其实许长生还是挺矛盾的,这位小嫂子茹姑娘美则美矣,可谁又能保证美女就不会咬牙打嗝放屁了?万一被自己听到些不该听到的响动,这可有点尴尬啊?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吃他娘喝他娘只怪张开耳朵听他娘,反正又没人能知道......做人就不能太磨叽。
“嗯?”
刚把耳力伸展到茹姑娘的房中,许长生就是一愣。
大清早乌漆麻黑的,茹姑娘的房中还真是有人在说话,而且还是个男子的声音?
只听这人柔柔婉婉地道:“茹妹妹,鹅来迟了,鹅来迟了......”
这念白,特像是越曲中的红楼啊?跟茶棚精神病院的戏疯子有一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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