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进城)

  清晨,天色尚黑,仅有一丝光亮在天边徘徊,慕容异起身准备妥当,正欲同家仆离去,看了一眼旁边的夜玄莜,仍是放心不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丫头…”

  “嗯…”夜玄莜睡得迷糊,一下子没有清醒过来。

  “我这便要走了,一路上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夜玄莜嘟哝一声便没了反应,知道她尚未清醒,慕容异也不再多说什么,放轻脚步,随家仆一同离去。

  天色大亮,阳光射到夜玄莜脸上,感觉甚是刺眼,多没久她便辗转醒来。待稍微清醒一些,看看四周,早已没了慕容异的身影。

  “这么早就走了啊?”

  夜玄莜在河边稍稍清洗一下,在林间随意摘些野果包裹好,大致确定了一下方向。

  “昨日慕容异好像是说沿着这条大路走就能走到了。”

  夜玄莜沿着大路走了大半日,却是不曾碰到任何人,也不知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确,只能无奈的硬着头皮继续走着。晌午过后,太阳渐毒,她疲惫不堪的坐在路边休息,困惑是否自己走错路了。

  “我一定是太累了……”看着远处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夜玄莜一阵错愕,不由得埋首自语道。

  本以为是幻觉而已,却不想远处传来的声响越来越近,方才还烈日当空,此刻竟是一阵黑暗突然涌来,慌乱中,夜玄莜本能的抬头望去。

  只见一怪兽立于身前,那怪兽一身深绿色的鳞片,诡异吓人,即便此刻正值正午,灼气逼人,却也难掩其阴寒,四肢精壮硕大,外形看上去与人无异,只是裸露在外的巨大利爪,杀气毕露,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挥便可以将夜玄莜撕成碎片。

  然而,最令夜玄莜惊恐的是,那怪兽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大嘴微张,散发着恶臭的口水顺势留下,夜玄莜连忙跳开,心下庆幸,差点就中招了。

  “嘶…”

  方才口水落下的地方竟然腐蚀开来,周遭一片草木凋零,在太阳的照射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蒸发,化作一团团深蓝色的气体,凝于半空而不散,随后向四周飘散开去。

  不远处的夜玄莜再也按耐不住,捂紧口鼻,慌忙逃窜。

  她不逃还好,她这一跑,那怪兽仿佛看见猎物一般,兴奋不已,然而它却也不急着追赶,似乎在娱乐一般,每等夜玄莜跑开一段距离,它便轻轻一跃,这一跃竟有数十米之远,如此反复。

  夜玄莜心下叫苦不迭,实在搞不懂这个怪兽到底想做什么,奈何她今天本已走了许久的路,疲惫不堪,方才一阵逃命更是耗尽了她的气力,再看那怪兽似乎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夜玄莜索性不跑了,跪坐在原地,止不住的喘气。

  谁料她刚一停下,身后一阵怒吼传来,那声响,惊天动地,震得夜玄莜双耳剧痛,难受不已,无奈之下,她只得再次起身躲避。

  慌乱之中,夜玄莜无心留意脚下,待到近至身前,她才发觉一团黑色的肉球横在路中间,却也躲闪不及,只得用力向旁边靠去,虽是险险躲过,但她自己也是失去平衡,狠狠的摔倒在地。

  “唔……好痛……”

  夜玄莜挣扎着起身,还未完全站起,便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腥味自喉咙深处传来,一口鲜血随即喷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团黑色肉球的身上。

  待稍稍平复下胸口不断翻滚的气血,夜玄莜走到肉球身边,原来是一只幼年的风麟兽,但似乎又与平常的风麟兽不同。

  风麟兽乃是上古神兽后裔衍变而生,白色月牙状头角以及额前神族徽章为其主要特征,令世人熟知,而这只风麟兽头角居然是黑色,而且完全不见额前印记,着实奇怪。

  只见它静静躺在地上,似乎是受伤了,方才夜玄莜喷洒在它身上的血液缓缓滴落下来。

  “哎,别…”

  眼见那风麟兽正在断舔食自己的血液,夜玄莜尴尬不已,连忙上前试图阻止,却不想刚迈出两步,风麟兽突然一下跃起,扑到夜玄莜身上,始料不及,夜玄莜一下子站立不稳,再次跌倒在地。

  来不及注意跌落的痛楚,夜玄莜隐约感觉脖子处一阵阵温热的感觉传来,还未反应过来,便发觉风麟兽已将自己的脖颈咬破,正在埋首吸食。

  强烈的眩晕感突然涌来,夜玄莜极力想要挣脱,双手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没过多久,便昏死过去,那风麟兽却是一点停止的意图都没有,仿佛誓要将夜玄莜吸干一般。

  “主上,您可好些了?”

  风麟兽闻声一愣,停下了动作,一把从夜玄莜身上跳开,稍稍抬头,原来是方才追赶夜玄莜的那个怪兽。

  “已无碍。”

  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光芒自风麟兽体内四散开来,在光球的包裹之下,它的身体竟慢慢伸展开来,没一会,便衍变成人,只是面容掩于黑袍之下,略显神秘。

  “绝天,若非万不得已,不得再显露魔体。”黑袍男子淡然说道,语气之中的威严不由令人生畏。

  “是,主上!”绝天应道。

  “地上那人?”黑袍男子停顿片刻,出言问道。

  “属下方才稍稍离开,这人,怕是迷路之后,误闯结界的吧。”绝天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却是面不改色。

  黑袍男子看了看绝天,也不再言语,随即径直向前走去,路过夜玄莜身边时,脚下微微一顿。

  “将她扔到寿阳城门外。”

  绝天知晓黑袍男子已是隐忍不发,也不敢多问,一把将夜玄莜抱起,瞬间便消失无踪。黑袍随后亦缓步离去。

  寿阳城门,

  夜玄莜静静地躺在城门外的草丛之中,尽管周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却不曾有人注意到她,过了许久,昏迷之中的夜玄莜隐约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胸口慢慢扩散,片刻之后,她慢慢恢复意识,清醒过来。

  “我这是……”

  夜玄莜坐起身来,竟看不远处便是寿阳城门,心下困惑不已,奇怪,她记得那时走得累的不行,便坐在路边休息在,怎的突然晕倒,醒来之后竟然已经到了。

  夜玄莜使劲拍了拍脑袋,却是始终回忆不起来,不由一阵懊恼。

  “算了,管它怎么来了,反正到了就行。”

  如此想罢,夜玄莜站起身来,稍稍定定心神,提步离去,刚到城门前,夜玄莜正准备进去,却被一人拦住。

  “站住,进城干什么的?”

  夜玄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吓了一大跳,楞在原地,只见一个穿着厚重盔甲的士兵朝她缓缓走来,面色严肃,满脸戒备的看着她。

  “喂,问你话呢,我看你面生的很,进城干什么的?”

  见夜玄莜一言不发,守卫更加狐疑,这段时间城里很是不安生,自己也是备受责罚,烦闷不已,为了保险起见,凡是眼生的,他都一律喝退不准进城。

  “我…我要去……”

  在那人的注视下,夜玄莜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结结巴巴的想要表述自己的目的。

  “哎,我说你跟一个小丫头叫什么劲啊,快去南门那边看看,有兄弟过来说那边有人硬闯。”

  另一个士兵过来很是不耐烦的将那人拉走,夜玄莜终于松了一口气,生怕再出什么变故,连忙快走两步,跑进城内。

  虽然以前秋夕每次去探望她的时候都会给她带去许多山下的礼物,夜玄莜仍是被大街上玲琅满目的各种事物弄得既新奇又兴奋,激动的流连在各个店铺之间。

  行至一卖糖人的摊位前,瞬间被眼前这些活灵活现的糖人所吸引。

  “哇,好漂亮呀!”看着眼前一个个精致的糖人,夜玄莜不禁赞叹不已。

  “小姑娘真有眼光,我孙家祖上三辈都是做这糖人买卖,这做糖人的手艺,我若说第二,这寿阳城里便没人敢说第一。”小贩看着夜玄莜对糖人喜欢得紧,满脸赔笑的吹嘘起来。

  “嗯,你做的真好看。”

  “姑娘要不来一个?”小贩轻声诱惑道。

  “真的可以吗?”夜玄莜顿时兴奋不已,她对这糖人着实喜欢得紧。

  “那当然,你最喜欢哪一个?”

  眼见这单生意算是稳了,小贩心底暗暗盘算起来,这姑娘一看便是不曾做活的主,想必是哪家大户的千金,嘿嘿嘿…

  想罢,小贩不着痕迹的将几个最贵的糖人从后面拿出,递给夜玄莜选择。

  “那个,小人模样的那个。”

  这小贩手艺着实不错,竟可以用一糖人将女子做得如此惟妙惟肖,仿佛活物一般。接过那男子递过来的糖人,夜玄莜开心不已,道谢之后准备离开。

  “哎,小姑娘,你还没给银子呢,嘿嘿,那个,不贵不贵,三十文钱。”只当是夜玄莜注意力都被那糖人吸引了去,小贩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银子?”夜玄莜眉头轻皱,好像以前听秋夕姐姐提起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为何物。

  “嗯,对的,银子!”小贩连忙附和道。

  “是什么?”思索了片刻,仍是无从想起,夜玄莜只得略带疑惑的看着那小贩。

  “啊?银子啊,就是这个。”

  小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满腹鄙夷,却也只能隐忍不发,稍作思忖,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递于夜玄莜眼前,夜玄莜却是从来没见过,好奇的打量了半天。

  “小姑娘,你看…只需三十文钱。”

  小贩挣扎着说道,他如何也不相信眼前这人会身无分文,肯定只是戏弄自己呢,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客人。

  “可是,我没有银子。”夜玄莜无奈说道,此次离开,实属突然,她除了身上这件衣服,别无它物。

  “哈?没有银子,那还看什么?!”

  说罢,小贩懊恼的从夜玄莜手中抢过糖人,头也不回的走回摊位,自己居然有看走眼的时候,真是白瞎了这么久的时间。

  夜玄莜却是一脸茫然,什么啊,明明是他说要给自己的,现在又这么凶,不过那个糖人真的好漂亮啊。

  夜玄莜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个小人模样的糖人,然而在瞅见瞬间变了张凶脸的小贩之后,只得无奈离开,却是一步一回头。

  离开之后,夜玄莜再无心去看其他的东西,兜兜绕绕,没多久,她再次走到糖人小贩的摊前,眼睛直直的盯着糖人,不愿挪动半步,那小贩显得有些无奈,毕竟是个小姑娘,也不好重语相激,走出两步,好言相劝起来。

  “小姑娘,你若是真心喜欢这糖人,回家让你爹娘来给你买了就是。”

  “回家…,爹娘…”

  “对啊,这种小玩意,他们定然会答应你的,不然你一直站在我这也没用啊。”

  夜玄莜略显颓靡的垂下双目,却也只是片刻功夫,再度抬起头来,对着小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神色安然。

  “对不起啊,打扰到你了吧,我这就离开。”

  说罢,夜玄莜连忙转身离去,然而走出没两步,便听到小贩呼喊她的声音,脚下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却见小贩将那糖人递于她的面前。犹豫片刻,夜玄莜仍是不敢伸手去接。

  “这个给你了。”见夜玄莜半天没有动静,小贩只当是早前的言行吓到她了。

  “可是,我没有银子。”

  “不需要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你好生拿着,快回家去吧。”

  几番对峙下来,小贩也是没了性子,终日跟孩子打交道,让小姑娘为了一个糖人如此失望,终是过意不去,她也是着实喜欢得紧,好歹也说明自己这糖人手艺当真绝世无双,索性送给了她,只是,三十文钱哎,想想还是难免肉疼,罢了,小贩将糖人塞到夜玄莜手里,转身返回摊位去了。

  夜玄莜却是站在原地,疑惑不已,奇怪,不是说要有银子才会给自己的么?不过,这小人做的可真是精制呐,心下欢喜,拿在手里小心把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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