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再遇慕容异)

  深夜,熟睡之际,夜玄莜被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弄醒,朦胧的睁开双眼,却见周边的人大多已经起床整理了,可现在还是深夜啊。看见缓缓坐起身来,略显疑惑的夜玄莜,旁边一个较为年轻的乞丐轻声道。

  “小姑娘,不小心吵醒你了吧。”

  “没,我一般睡觉也不太死,中间很容易醒,只是天都还没亮,你们大家都起这么早干嘛呢?”

  “因为我们人太多,为了让大家都能有收获,需要分的比较散,有的人要跑到城东头去乞讨,这个时间出发,等到了也差不多刚刚天亮,时间刚刚好,再者这一路上一般都能碰到深夜饮酒回家的公子哥们,运气好的话还能讨到不少呢。”年轻乞丐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解释着。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你们可真辛苦。”这么一说,夜玄莜也大概了解乞丐是何意思了。

  “做乞丐的,又何来辛苦一说,好了,小姑娘,我要走了,不然就赶不到天亮到了。”

  “嗯,好的,一路顺风。”

  没过多久,周边的人就走的七七八八了,夜玄莜再次躺下却也已经睡意全无了。索性起身随处看看。

  行至一破旧的院子外,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夜玄莜循着声音走去,声音仿佛是从小院中传出,遂小心推开略显残旧的院门,竟是看见老乞丐此时正靠在墙角,全身缩做一团,虽是一遍又一遍不停的裹紧本就单薄衣服,身体却仍是抖的厉害,伴随着阵阵颤抖,时不时咳嗽出声,看得玄莜心疼不已。

  稍稍呆愣片刻,夜玄莜连忙向回跑去,抱起被褥来到老乞丐旁边,轻轻的为他盖好,看见他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夜玄莜方才放心,却也担心会不小心吵醒了他,于是放轻脚步,转身走出院子。

  此时天已微微有些亮了,大街上三三两两的几个小贩正在整理自己的店铺,本是安静和谐的一幕,却是被突然闯入的两人打破。

  “喂,你慢点,慢点。”

  “走,我们接着喝,我要喝酒。”

  “好好好,我们接着喝,你慢点走。”

  那人似是搀扶着一醉酒男子,一路上或是吵嚷喝酒,或是于大街上呕吐不止,周遭之人唯恐避之不及。

  “哎哟,我的大少爷,我忍痛冷落了我的紫儿送你回家,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还要吐我一身。”

  似是实在忍受不住,那男子手上一松,醉酒男子应声倒地,不禁痛得低低**。许是摔得过重,那人在地上轻微挣扎,旁边那男子却是怎么也拉不起来。见此情形,不远处的夜玄莜连忙走了过去。

  “他没事吧,我来帮你。”

  应是没想到会有人上前帮扶,更何况还是一女子,男子连忙道谢,随后两人合力将醉酒男子架起。然而他却是沉的厉害,不愿意走动。两人一番尝试,无奈也是推拖不动,只得将他暂时拉到路边,待扶那人躺好之后,夜玄莜方才发觉此人背影甚是眼熟,不由一声低呼。

  “慕容异?”

  “姑娘,你认识在下这位好友?”旁边那男子亦是诧异不已。

  “嗯,前几日认识的,他还救过我一次。”不是回家照顾生病的爹爹了么,怎得醉死在大街上了。

  “那真是太好了,这个,我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在下还有要事要离开,还烦请姑娘你代为照顾,他醒了之后送他回城中慕容家,你若寻找不得,随意问人便是,这城中之后没有人会不知晓,也算是给个机会让姑娘你一报其救命之恩,如此,便交给姑娘了,在下告辞。”

  男子仿佛看见救星一般,边说边急忙起身离去。夜玄莜却是被眼前这人突然的一连串话给惊住了,不知如何反应的呆愣原地,待那人走远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却也是万般无奈,低头看去,此时的慕容异眉头紧锁,额头上冷汗不断,似是刚才摔倒的疼痛感并未完全散去,时不时的低吟出声,甚是难受的感觉。

  夜玄莜跪坐下去,将慕容异的脑袋枕于自己腿上,如此也能让他睡得安稳一点,就着衣袖,稍稍为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又怕惊醒他,不由得动作温柔缓慢。

  不经意间瞥见慕容异手上的擦伤,想来应是方才摔倒弄的,夜玄莜随手撕开一块稍微干净一些的裙角,轻轻抬起他的左臂,为其包扎好,忙完之后,本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夜玄莜,此时困意渐起,低头看了下慕容异,应是一下也醒不过来,遂也背靠墙壁,浅浅睡去。

  过去许久,夜玄莜被大街上渐起的喧闹声吵醒。缓缓睁开双眼,只觉脖子酸痛不已,待稍微清醒一些,思及醉酒的慕容异,连忙低头看去,却见慕容异似是早已醒来,此时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你已经醒了啊?”奇怪,明明已经醒了怎的还是这般不清楚的模样。

  过了许久,就在夜玄莜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慕容异眼神却是慢慢柔和下来。

  “丫头,我刚才梦到你了。”

  “梦到我在干嘛呀?”夜玄莜一阵好笑,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你身上的味道,刚醒来的那会,还以为仍在梦中,发现你真的在我眼前的时候,却只是可惜,为何我不在梦中。”慕容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能是郁结于心,胡言乱语起来了吧。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么?你爹的病情如何了?”

  夜玄莜稍一思量,想到初见他时,他是与家人吵架后跑出,此次回家明明是探望爹爹病情,却又莫名醉酒在地,看样子也很是抑郁,想来,应是家里又出什么矛盾了吧。

  “陪我去玩吧。”慕容异慢慢的坐起身来,对着夜玄莜笑道。

  “啊?”夜玄莜显然跟不上慕容异的思维,一下子愣住了。

  “别啊了,快走吧。”

  说罢,慕容异伸手欲拉起仍跪坐在地上的夜玄莜,谁料夜玄莜刚刚站起来一点,却又“哎呀”一声,重重跌了回去。

  “丫头,怎么了?”慕容异皱眉问道。

  “腿,腿麻了…”

  这会天已大亮,慕容异在自己腿上该是躺了好一会了,这会突然起身,两条腿着实难受不已。慕容异却是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喂,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

  这家伙清醒过来之后还真是本性暴露无遗!

  不待夜玄莜说完,慕容异蹲下身去,小心扶起她,帮她重新换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坐好,随后轻轻帮她揉捏已经麻木的双腿,似是怕会弄痛她,动作很是小心,夜玄莜微微楞住,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得微微一笑道。

  “小爷大哥突然如此温柔,叫我好不适应呀。”

  见夜玄莜双腿恢复得差不多了,慕容异遂站起身来,瞪大双眼,故作凶狠的看着她。

  “不想活了?胆敢调笑小爷,嗯?”

  说罢,一双手用力的揉着夜玄莜的头发,直教她不停的求饶方才作罢。慕容异顺手将夜玄莜拉起,待她站稳之后,双手却是仍然未曾放开。

  “喂,你拉着我干嘛呀?”

  许是慕容异没有用太大力,夜玄莜稍稍挣扎便将手抽回,略带疑惑的看着慕容异。

  “走吧,不是说好陪我去玩的么?”

  慕容异却是一脸毫不在意,略显轻松的对着夜玄莜说道。

  “可是我还有重要的事呢。”

  夜玄莜原本打算回去跟老乞丐告别之后便赶紧出发前往蓬莱,不然又得等到明日了。

  “不碍事,等陪我玩完了,我再帮你解决你的事。”

  也不管夜玄莜的反应,慕容异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我…”

  夜玄莜颇为无奈的看着慕容异,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却是来不及多想,连忙快走两步跟上。

  此时天已完全亮了,大街上行人渐多,比起昨日更是喧闹了不少。

  看着前面流连于各个店铺的夜玄莜,慕容异不由一阵好笑,这丫头,之前还那般不愿陪他去玩,现在却是比他还兴奋。

  “慕容异,你看那个泥人,捏的好像啊,还有那个面具,好漂亮。”

  凡是夜玄莜说喜欢的东西,慕容异均是买了一份,不出一会功夫,双手已无空位,却见夜玄莜仍是兴奋不减,不禁心下大叹一口气,无奈的继续往前走着。不料前方的夜玄莜突然停住脚步,调转方向向他跑来。

  “慕容异,那个,你可不可以借我三十文钱?”

  “怎么了,你想买什么?”只当是夜玄莜又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了,慕容异顺口问道。

  “不是,总之你先借我啦。”

  慕容异也不再多问,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夜玄莜,夜玄莜接过之后,小跑两步,去到糖人小贩摊前。

  “小哥,昨天谢谢你的糖人,这是我欠你的银子。”

  夜玄莜路过糖人小贩摊前,突然想起昨日之事,言行之间,想来小贩该是很在乎这银子的,只不过人家好心送给了自己。

  小贩抬头看见是昨天那个小姑娘,一阵惊讶,忙道。

  “不用了,说是送给你便是送你了,哪能再收你的银子。”

  思及那三十文钱,小贩的确很是肉痛,但自己既然已经送给她了,断没有再收银子的道理。

  “可是。。。”

  夜玄莜略带纠结的看着手中的银子。一旁不语的慕容异听了夜玄莜和那小贩的对话,也猜了个大概,上前两步,随即接过夜玄莜手中的银子递与小贩。

  “那就再给我们做一个糖人吧。”

  小贩稍稍一愣,这不是慕容家的大少爷么,这慕容少爷平日里很是慷慨,经常扶助穷人,口碑甚好,小贩对他也甚是敬重,原来他两人竟是好友,暗暗庆幸昨日未曾恶语相加。

  “请问姑娘要做个什么样子的呢?”小贩侧过身去看着夜玄莜问道。

  “啊,还可以自己选的吗那能不能帮我做个松鼠样子的糖人呢”

  这人真厉害,不知道能否做出丫丫的样子,离别多日,自己很是挂念。

  “松鼠”小贩稍稍一愣。

  “不行吗”夜玄莜略带失望的看着小贩。

  “没有,没有,还请两位稍等,很快就能做好。”

  说罢,小贩便转身在摊铺上忙活起来。不成想到,原来这人还真能做出丫丫的样子,想到此处,夜玄莜差点欢呼雀跃起来。

  “为何要做成松鼠的样子”慕容异看着眼前兴奋不已的夜玄莜略显奇怪的问道。

  “因为丫丫就是一只松鼠。”而且还是陪伴她多年的朋友,哎,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你的父母呢?之前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他们。”

  慕容异见夜玄莜最为关注的居然是松鼠,难免心生困惑,突然发现至今为止,好像对这丫头的背景一无所知。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也从未听秋夕姐姐提过他们,最近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我想等我去到了蓬莱,能够弄清楚我的身世,也许那时我便能知晓很多现在不知的事情。”

  这也是她坚持去蓬莱的原因,因为没有选择,只此一条路可走。

  “可是此行必是艰险重重,你当真不会后悔么?”

  这丫头倔起来还真是拉不回来,只是她一人,怕是都没有机会活着走出城外森林吧。

  “我不知道,我只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不想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就算后悔,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即便你知道了真相,也未必能过得比现在开心,不如,你不要去蓬莱了,就在这寿阳城生活可好?”

  夜玄莜的身世居然会跟仙界扯上关系,就算得知真相,想来也绝非好事,这丫头怎的如此死脑筋。

  “我…”

  “姑娘,你的糖人做好了,你拿好。”

  正欲反驳的夜玄莜听见小贩呼喊,连忙转身走去,她也实在不想跟慕容异争论去不去蓬莱这个问题,倘若有选择她也不愿意去,可是这是唯一线索。

  夜玄莜看着手中的糖人顿时欣喜不已,这人的手艺可真好,一个小小糖人竟也能做的这般神似,直教她爱不释手。

  “今晚这寿阳城中月神庙举行一年一度的庙会盛典,据说参与其中的有情人若是薄有仙缘,便会受到月神的庇佑,生生世世,永结连理,我看小姑娘你应是外来之人,错过可惜呢。”

  说罢,小贩便回摊铺张罗生意去了。

  “月神?是谁?”夜玄莜看着慕容异奇怪的问道。

  “自然是神仙,相传这寿阳城受万神遗弃,唯独月神依旧庇佑着这片土地,故而寿阳城虽然天灾人祸不断,但鲜有家庭不和,夫妻反目,也是因为这样,早已不再祭拜万神,拆去所有神庙的寿阳城唯独留下了月神庙,且每年都会举办盛典,以此感谢月神的庇护,也是希望这唯一的真神不要遗弃了这片多灾的土地。”

  “哦,原来是这样,这位神仙可真是伟大,能有这么多人如此虔诚的敬仰着。”

  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夜玄莜,慕容异顿时忍俊不禁。

  “怎的,想去看看?”

  这小丫头好奇心还真是旺盛,如此也好,也是去了之后,喜欢上这寿阳城,她便会抛去上蓬莱山的念头了吧。

  “好啊,好啊,这么难得,错过可惜嘛。”

  初次下山的夜玄莜对所有东西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况且方才慕容异把月神说得那般厉害,她更是有点按耐不住。

  “那你不要去蓬莱了?”慕容异嘴角带笑的问道,却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这个,可是去了庙会就不能去蓬莱了吗?”夜玄莜眼神略微迷茫的看着慕容异,小声嘀咕着。

  “哈哈…你个小丫头真好玩,走吧,晚上带你看庙会去。”

  慕容异被夜玄莜的举动逗得乐得不行,这小丫头当真有趣。

  “等会,我出来好久了,我要先回去一趟,免得老爷爷担心,嗯,那个,我们可以带他一起去庙会吗?”

  想来夜玄莜出来也有一会了,出来之前也没跟老乞丐打个招呼,晚上再不回去,他怕是要担心了吧。

  “老爷爷?”这小丫头倒是厉害,刚来寿阳城没两天,还认识了不少人,又是小贩,又是老爷爷的。

  “嗯嗯,就是我昨天碰到的,对我可好了,那我先回去了,逛了一天你也应该累了,回去休息下,我们晚上再去庙会!”

  说完夜玄莜正欲转身离去,却不想被慕容异一把抓住,遂略带疑惑的回过头来。

  “那个,我陪你一起去吧。”

  慕容异犹豫片刻,随即说道,开玩笑,他好不容易跑出来,还回去?他可没那么傻。

  “可是,你真的不用回家休息一下吗”昨晚慕容异宿醉得那般厉害,当真没问题么?

  “没事,没事,我不累,快走吧,不然你的老爷爷真要担心了。”

  说罢,慕容异拉着夜玄莜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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