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嘉伦特帝国的万里江山早已染上了淡淡的新绿,但比亚索大平原上的北风还在呼啸,只有当南风带着蓝瑟海洋的温暖刮过落神山脉,地底的嫩芽才会破开冻土,沉睡的大平原才能彻底醒来。
梁珂将双手裹在松软的裘皮中抱在胸前,骑坐在三多小山一样的脊背上,一步一步跨过了那座石桥,蛮牛布拉格特依然举着大旗走在最前面,在他身侧,皮德罗和可可巴紧随左右,身后是一队全身包裹在秘银铠甲中的巨魔战士。
“大人!我们就这几个人,万一那些兽人见了您这个仇人翻脸,我们恐怕要吃亏啊!”皮德罗扭头看看身后,担心地说道。
“不用……担心,在……他们眼中,我们加……加一起也没有一个约……克王子值钱。”可可巴最近感到说话越来越不利落,这让他有些不安,于是说话就更不利落。
梁珂微微一笑,自嘲说:“是啊!你们大人我现在才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小男爵,而且还没拿到正式的官方文书,怎么跟人家的王子殿下比呢?再说,为难几个送信的哪里是那些皇室贵族能做出来的事,说出去怕不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大人真会开玩笑,谁会稀罕那个爵位,克莱尔大帝愿意给,您还不一定愿意要呢!”
“皮德罗!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家大人我还是挺愿意当个地主的。”
“地主?”
“哦!领主,是领主。”
“大人……总是能说……说些我们不懂的话。”
一行人说说笑笑,用不多时来到兽人的营地前,约克的亲卫营长早早等在那里,见嘉伦特派来的联络官又是这个让兽人战士蒙羞的小个子,这个雄壮的暴熊骑士气怒得脸上黑毛根根竖起,“呜嗷”一声巨吼,瞬间完成了种族的终极技能“狂暴变身”,张开血盆大口,挥着脸盆大小的巨爪扑向梁珂。
“拜尔!”一声如金属摩擦般尖涩苍凉的呼喝响自那些还没搞清状况的兽人战士身后,随即一道橙黄色的光幕落在失控的亲卫营长身上,暴熊骑士血红的双眼中一阵挣扎,随后血色迅速消失,神智快速恢复清明,转眼间又恢复到人形状态,只是被撑得粉碎的衣服残片却难以遮羞,好在兽人狂化是家常便饭,也没有人会去笑话他。
“莽夫,还不把客人请进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拜尔晃了晃还有些发晕的大脑袋,从卫兵手中接过一条皮裙围在腰间,鼻中一声冷哼。“请吧!”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向军营内走去。
梁珂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笑着下了坐骑,梁珂胸前魔龙蛋诡异地闪耀出一道红芒,瞬间将牙吞回了口中。那些兽人大半见识过上次梁珂挥手间把那头恐怖巨兽招出来的壮举,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既然那位大人物对这几个信使客客气气,他们也没有人敢再去触那个眉头,纷纷让开了道路。梁珂压了压头上的狐皮风帽,紧了紧巴掌宽的犀牛皮护腕,昂头挺胸,迈开大步走向远方那顶巨大的军帐。
上次偷营时,梁珂几乎把兽人的营地摸了个遍,但由于时值深夜,天上飘雪,星月不显,所以实在是没有看清楚兽人的大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今天,远方那顶军帐的气势却给了他这个曾经的职业军人极大的震撼。
巨大的军帐扎在了整个营地的正中央,位置是这块潮湿的河滩上难得的小土丘。军帐占地足有五十米见方,高度足有七八米,四周飞出八只又弯又翘的尖角,眼尖的可可巴打了个哆嗦,小声提醒那可能是远古巨兽“猛犸巨象”的象牙,这种巨兽早已绝迹,偶尔能见到一截象牙现世已经极其难得,这个大帐的主人居然用整整八根完整象牙作为大帐的装饰物,可见他身份的不凡。
当梁珂走得更近一些,发现覆盖在大帐上的东西黝黑发亮,上面布满了暗青色的花纹,冬日的森白阳光照射在大帐上,就好像照射进了无底深渊,居然一点点光都没有反射回来。那种能吞噬一切的感觉令梁珂极不舒服,喀秋莎感觉到了梁珂的情绪,她试着将强大的精神力凝结成针,想透入大帐去窥视一下里面的情况,可那些精神力遇到那顶诡异的军帐后,就像水滴融入大海,再也无法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别费劲了,喀秋莎!这顶军帐整个蒙着‘撕裂者’的脑膜,‘撕裂者’是深海中的一种恐怖海洋魔兽,有人说,一头成年‘撕裂者’的恐怖程度堪比一名全盛状态下的法圣,也许还要更强一些。”阿喀琉斯快速解释着喀秋莎的疑惑。
“这种深海魔兽体型巨大,但无牙无爪,全身柔软轻盈,它们可以靠洋流飘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由于它们看上去就是一团美味多汁的食物,所以很多智商低下的大型海兽会把它们当成食物。一旦这些愚蠢的家伙接近,‘撕裂者’会毫不留情地将它强大的精神力释放出来,瞬间撕碎猎物的精神世界,然后,它会将猎物吞进硕大的身体里,用强大的酸液慢慢腐蚀猎物,直到全部吸收猎物提供的养分,这就是‘撕裂者’名字的由来。由于它的精神力过于强大,如果不加以控制那种灵魂威慑会将猎物远远吓跑,所以,‘撕裂者’的脑膜慢慢进化成足以屏蔽精神力的粘膜物质,就是你们看到的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梁珂不解地问道。
“哼!我当然知道,‘撕裂者’是我们龙族很少不愿意招惹的物种之一,这个军帐的主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搜集到这么稀有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保护罩,恐怕这个大陆上还真没有人能够探听发生在这座大帐内的事情。”
巨魔侍卫们被“友好”地请到其他军帐休息,梁珂只带着布拉格特、皮德罗、可可巴和塔克走进了那座令人压抑的大帐。走进那座军帐,他们才知道军帐的主人确实不是为了享受奢华的生活,把军帐建得这么巨大,完全是一种必要,因为军帐内站在两边的侍卫身高都跟布拉格特差不多,他们手中硕大的兵器即使竖在地上,顶端距离帐顶也没有多远,梁珂很是担心他们一不小心会将那珍贵的帐篷捅出个窟窿来。
巨大的军帐中央拜访着几张厚重的矮几,长鼻子沃尔夫和一位身材高大,满脸黑毛的家伙陪着坐在中间的一个矮瘦老者说话。一旁那个叫“拜尔”的亲卫队长怒气冲冲盯着梁珂,梁珂见没人理自己倒也不生气,负手站在那里眯着贼眼打量着这些使团成员。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这几个人被梁珂看的有些不自然起来,长鼻子沃尔夫才假惺惺拍了拍战裙站了起来。
“嘉伦特的联络官来了呀!拜尔!你这混帐东西,怎么能这样慢待我们的客人,说出去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们兽人不懂礼貌。阿拉贡上校!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们莱茵大帝的代表,万人敬仰的帝国大祭司‘梅根.杜和拉’大师,大师的眼睛不太好,距离稍远一些就看不清楚,抱歉!”
“大祭司阁下!愿兽神与健康与您同在。”梁珂入乡随俗,把亲王的礼仪官教的东西用得得心应手。
“哈哈哈!是个会说话的年轻人。看来这次是兽神大人选择了你,不然怎么会让你这个毛头小子劫走了我们的小约克?又由你来做这个联络官。”
梁珂抬眼看着这个满脸皱纹,一脸和善的老头边说话边用一块手帕擦拭眼角,灰蒙蒙的眼眸似乎真的看不清楚,他嘿嘿干笑两声,并不接话。
“你们啊!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要认输,你们的老师、长辈没有教过你们?我们兽人崇尚力量,敬畏英雄,现在击败你们的英雄就在眼前,都不知道给人家搬把椅子来吗?难怪我们十几万勇士保不住一个主帅,你们的心胸已经装不下科姆尼亚大荒原了,又怎么能装得下更加广阔的比亚索、嘉伦特和整个大陆?”
梅根声音不高,语速轻缓,但却带着一种金铁般不容质疑的威严,贵为一族之王的沃尔夫听完也折服地低下了头,那个拜尔更是放下手中的巨刃,亲手搬了张蒙着熊皮的木墩来放在梁珂身后,然后垂首立在一边,静静聆听大师的教诲。
梁珂对梅根的话颇感意外,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百般刁难的准备,没想到这个毫无兽人特征的老人却对他表现出不可思议的尊敬和友善。
梅根大祭司又擦了擦眼角,请梁珂坐下,让侍者奉上香醇的奶茶,这才微笑着慢慢说道:“你这个年轻人胆子真大,独自潜进我们的军营里,劫走了我们的王子,让这些将军们很难看,虽然兽人不像人类那么好面子,但心中不服,不痛快总是难免的,阿拉贡上校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我那是凑巧,是误打误撞,梅根大祭司这么说,阿拉贡很惶恐!”梁珂翘着屁股扮出难有的谦虚。
“哈哈哈!你惶恐?我听说你从我们的大军中走出来,连眼皮都没有抖一下,现在说惶恐?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这个老头子眼睛不好,心里也不通透啊?”
“大祭司这么说,阿拉贡更加惶恐了,嘿嘿嘿!”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滑头,不过既然你有本事来我们的军营走了一遭,我这个老家伙可不能让别人说我不尊重英雄。”梅根灰暗的双眸一转,望向站在梁珂身侧的可可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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