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苏珊娜的悲哀

  梁珂接到示警,仔细盯着那棵树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它与周围的树木有什么不同。手中弓箭积蓄的能势已经泄尽,他只好暂时放下弓箭,轻轻活动手腕,来掩饰自己的疑惑和不安。

  辛克乐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失望,抱着肩膀轻蔑地问道:“怎么?不敢吗?”

  面对辛克乐的嘲讽,梁珂也不生气,他轻轻翘起嘴角,笑着说:“不是不敢!只是觉得太没有挑战性,在我们家乡,都是比试射移动靶的。辛克乐先生,还得麻烦你去摘几枚果子抛到空中,我会用手中的弓箭一一将它们射落。”

  辛克乐看到梁珂手提弓箭朝自己奸笑的样子气得直抖。苏珊娜说得没错,那棵树是有问题的,做为精神魔法大师,暴风女王感觉到了那棵树居然带着微不可察的灵魂波动。是的,那是一位树人,辛克乐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树人答应了辛克乐的请求,会在梁珂射出羽箭后,轻轻抖动一下肩膀,在瑟瑟秋风中,这样的小动作很难被察觉,即便是被察觉,梁珂也只能吃个暗亏,不能把作弊者怎样。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小把戏被对手识破,辛克乐也只能按照梁珂的要求照做。

  大精灵走到树下轻拍树干,树上的果子准确地掉到他手中。梁珂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虽然保持着微笑,心中却怦怦乱跳,那棵树简直就跟他的手臂一样,如果刚才冒然出箭,能射到果子才是见鬼。

  梁珂观察大精灵的同时,对方也在偷偷观察他的举动,辛克乐乘梁珂愣神的瞬间,突然抖手将三枚果子一起扔上天空。这个家伙是铁心不想让梁珂射中,不但三枚果子飞出的方向不同,抛出的力道也小得可怜,野果还没飞上树梢,就开始快速落下。梁珂心中暗叫“大意”,电光石火间抬手射出手中利箭,呼啸的利箭眨眼间消失在密林深处,一枚野果被箭簇击成碎块,酸酸甜甜的汁液溅了辛克乐一头一脸。

  此刻,梁珂可没有心情看他的笑话,就在那只果子碎裂的瞬间,第二只羽箭已经离弦而出,好在另一枚较大的果子落地之前,羽箭穿过野果的果核,将那枚野果牢牢钉在辛克乐脚边的草地上。可是,当梁珂第三只羽箭搭在弦上,第三只野果已经落地,望着向水洼里滚去的野果,梁珂胸中怒火万丈,这种被当做小丑玩弄的感觉将他推到暴走的边缘,梁珂大吼一声,愤怒的羽箭怪叫着划过辛克乐的耳轮,将那只快要消失在水洼中的野果轰成一滩果泥。

  辛克乐摸了摸火辣辣的耳朵,缓缓向梁珂走了过来。

  “阁下箭技非凡,恐怕我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些。不过,您还是输了。”

  梁珂虽然心里不服,但也必须接受失败的结果,强调理由毫无意义。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弓箭收起来,缓缓说:“是的,我没有在果子落地前将它们都射落。您赢了。”

  辛克乐见梁珂承认失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他好像也觉得自己的做法不那么光明磊落,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客气了很多。

  “实在抱歉!精灵并不反对与其他种族通婚,尤其是像阁下这样的强者,妹妹对您赞不绝口,说您不但智勇无双,而且富有爱心,能对异族的存亡做出担当,就足以证明您与精灵的信仰相同。”

  辛克乐话语微顿,目光不自然地看向梁珂肩头,片刻后继续说:“但……但苏珊娜妹妹却不能嫁给你。您是去过暗夜之森的,应该知道那里的暗夜精灵多么需要他们的女王。自从妹妹回来之后,暗夜议会的劝慰信就没有间断过,那条原本只有王者降临才开启的通道,就快被信使的靴子磨平。尤其是现在,阁下把危险的魔族引到善良的暗夜精灵身边,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失去睿智果敢的王,早晚有一天会沦为魔族的食物。为此,这些天元老会的元老们天天都会上门,哀求妹妹回到暗夜之森,甚至愿意打破主制,允许她在精灵中择偶,婚后依然保留她的王位。

  还有……您该知道,苏珊娜出生在一个小家族,精灵虽然不像人类那么等级森严,但出身地位也会影响人的一生。聪慧的妹妹不仅通过那次来之不易的遴选机会,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王,也为家族的兴旺注入动力。父亲大人进入了元老会,掌管着精灵的对外贸易,弟弟也破格进入穆那提学院学习,毕业之后会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而我,也因为妹妹的原因,成为为数不多的特鲁勃,替王镇守着这块领地,否则,你也不可能安然走到这里还不被拦下来。

  所以,于公于私,您都该静静的离开,让苏珊娜回到暗夜之森去,履行她未尽的责任。”

  辛克乐话说完,静静地看着眉头紧皱的梁珂。短暂的沉默后,梁珂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

  “于公于私!听起来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可是,我怎么没有在阁下的公和私中听到任何替苏珊娜考虑的因素?一位妙龄少女,孤苦伶仃地来到异乡,转眼间十二年光阴流逝,她将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异乡同族,可却从未停止过对家人和故乡的思念。于是,她甘愿嫁给一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换取回到家人身边的机会,只为同家人朝夕相伴,接续曾经缺失的亲情。

  可是,她却不会想到,她深爱的家人会用‘民族大义’将自己拒之门外,以换来家族繁荣。辛克乐先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勇气当着你妹妹的面将这番道理再说一次,或许你根本就没有,如果你有这样的勇气,也就不需要跟一只土獾一样,在小路上守候我多日。”

  梁珂阴冷的目光从辛克乐不断抖动的睫毛上挪开,背着手望向那条被薄雾笼罩的小路尽头,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应该庆幸,苏珊娜跟我的交集不深,她现在并不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无意参与到你们的家族事务中去,这次我来到这里,也只是想与她说清楚,结束掉这段荒唐的婚约。不过,我的理由恰恰与阁下相反,我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自私地葬送掉一个精灵女孩一生的幸福。”

  梁珂再次望向小路尽头,那片迷蒙的薄雾依然无法被目光穿透,他轻轻拍了拍身旁橙红色的亚塔尼矮枫树的树干,刚刚开始泛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清响。梁珂摇头笑着说:“难怪苏珊娜对家乡会如此迷恋,这样的美景可是深渊中看不到的。可惜!我也只能欣赏到这里了,而她……也注定要回到那个深渊。”

  他再次将目光转向辛克乐的时候,刚刚还高傲无比的精灵武士已经不敢与他对视,梁珂无意与他为敌,快速地继续说:“您可以回去告诉苏珊娜,就说那个不知好歹的阿拉贡现在已经是光明神教的神使,如今的地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看不上失去王位的普通精灵。这个该死的家伙根本就不打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让她自己找个合适的精灵出嫁吧!阿拉贡会在教廷山的金色大殿中为她祈福的。”

  梁珂的话让辛克乐面色一松,不过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额头见汗。

  “不过,你要记住一点。苏珊娜虽然不是我的妻子,但做为朋友,她曾经帮过我的大忙,阿拉贡会如何对待朋友,我相信你很快就能从大陆的传闻中了解到。所以,请不要去逼迫你的妹妹做她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否则,当我听到她向我哭诉的时候,你会有麻烦。”

  “你在威胁一位特鲁勃?而且,还是在精灵的领土上?”

  “这只是善意的提醒。”

  梁珂不去理会辛克乐的愤怒,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好了,现在劳烦阁下去将我的另一位朋友黛博拉带到这里,我会尽快带她离开……”

  “不必了!我来了!”

  梁珂话音未落,略显疲惫的黛博拉就从远处的迷雾中走了出来,梁珂快走几步迎了过去,扶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然后关切地问:“伤好了没有?看你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是不是留下了暗伤?”

  心上人关切的话语是最好的灵药,黛博拉仰起脸,灼灼的目光中闪动着泪花,脸上的苍白就像身后的迷雾一样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羞涩又幸福的绯红。

  “好多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苏珊娜妹妹每天都会给我治疗,精灵的医术就像春风化雨,只要生机尚存,就总会让人好起来。你不用担心我,我的脸色不好看,主要是因为……因为精灵是吃素的。”

  “没事了就好!等我们从这里离开,以后天天都是吃肉,保证让你粉粉嫩嫩、白白胖胖。”

  梁珂的话语粗俗,但是听在黛博拉耳朵中全都是暖暖的爱意,她抬起粉拳,轻捶梁珂肩头,捶了两下之后似乎觉得不妥,羞涩地低下头,揉捏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偷偷扭头望向云开雾散的小路尽头。

  辛克乐恨透了这个让自己尊严扫地的人类,他阴沉着脸不耐地催促说:“阁下的朋友既然来了,那就请快点离开这里吧!”

  “我们这就离开,不会让你为难。不过,请回去告诉苏珊娜小姐,阿拉贡会永远记得她给予的帮助,如果有一天她同样需要我的帮助,那么金仓将不遗余力。辛克乐阁下!珍重!”

  说完,梁珂回头拉起黛博拉的手,大步向来路走去,转眼间消失在美丽小路的尽头,与此同时,在小路的另一端传来一声悠悠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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