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过千漫山遍野,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咱不说那万人多少,便说这千余骑兵由那蒙元千户带领,那是漫山遍野追杀而来。”
温州城前的高台上,一个说书先生卖力的表演着,他讲的,正是赵昰出临安那一幕,这却不是胡编乱造的瞎讲,乃是有凭有据真龙演义中的第一卷:真龙出海。
这书也不知是谁写的,文字隽秀不说,内容又吸引人,带着故事的味道,又不脱离如今的时事,而且免费发给说书先生,若是说一场,不止听者喜欢的尚钱,便是讲书本身也有人给钱。
这买卖值当,如今市面上的说书先生基本都在讲这书,高台上讲书的这位,是温州本土知名的说书先生于书文。
若不知名,也占不得这高台,每日里捧场的人便不下千,后面人听不到,完全是看个热闹。
“你道禁军两千重步兵便便能拦住他们查哈”
于书文亮了一个嗓子,吸引了众人注意,右脚一抬左手在上面一打,原地跳了一下,比划一个打拳的姿势。
这是亮嗓、亮相,一是吸引听者注者,二是不让听者只享受声音上的愉悦。
果然,底下众人一阵喝喊声,有钱的自然撒了铜钱上去。
“下面坐着这位先生魁梧,我是跑不过您,但您若背着二十多斤的铁片子,我就敢跟您比一比,这重步兵便是背着二十斤的铁片子,连我都敢跟他跑一跑,又如何与那马上奔驰的蒙元精骑比”
“就在老将军困惑惆怅之时,后方传来马蹄声,噶哒哒、噶哒哒、噶哒哒”
“老将军回头一望,只见一骑当先跑来,却说这人是谁呢”
“益王”下面整齐的回答道。
这书说的日子多了,情节众人都熟悉,只是喜欢,才每日来听。
于书文也不惊讶,面露笑容道:“正是真龙益王,别看益王年仅八岁,可那是天生真龙,又岂是你我能比”
“我八岁的时候,正在私塾读书,正因为没读好,当了这说书人,劝告各位一定不要学我才是。”
底下传来一阵欢笑声,这于书文讲书与别人不同便在这里,他总是说一些不找边际的事情,也不怕听者跳戏,反而自成了风格。
“言归正传,这益王的出场却不似一般人那般,众人回身一看,只见益王身后白云成龙,随着益王缓缓压来。”
“那蒙元千户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当天公发怒,吓得差点打马就走,却听其中一人说:观天象,定是真龙出世,若不此时杀伐,恐我蒙元有难。”
“这说话之人是谁却是那蒙元大巫,专门负责占卜、算卦,观天象。”
“那蒙元千户也是忠心勇猛的将士,听了大巫的话,怎能就此离去,便要弑杀益王。”
“益王文韬武略,岂会孤身犯险,只间他身后四百余骑紧跟而来,益王在马上对老将军高喊一句:跟我杀上去。”
“两千重步兵静静跟随,就这般闯入蒙元大军之中”
说书先生在上面唾沫横飞的说着,下面听众一个个入神的听着,每有变化,必惊喊一声,哪怕听了千百次,也不曾改变。
在这千余人右侧,一队人簇拥着一个锦袍少年静静聆听,他们并不跟着惊叫,而是较有兴趣的看着,不太入戏。
“益王,这处有些出入。”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斯文小生,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对着书的内容很是不满。
“世隆,这是说书,不是说史,没必要凡事较真,只是为了引人入胜而已。”赵昰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过头,对一侧四十多岁的儒雅文士说道:“这书写的好,故事可以再玄幻再神奇一点,不要怕不靠谱,就怕不能引人入胜,明白么”
那儒雅文士笑着点点头,一点也没有那斯文小生对删改历史的不满:“臣晓得,益王,第二卷婺州烽火已经写好了,今晚跟您送去,若是审核好了,也好快些发下去,这些说书的可是等急了,对下面的事,他们可不比这些听着的少一丝好奇。”
赵昰点点头,道:“明早给你,我们先进温州。”
此时,距离温州一战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在伯颜放弃追击后,赵昰留下五千兵马在温州驻扎后,带领剩余的三万五千兵马南下温州。
此时大军距离温州尚有一天时间,赵昰带着身边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实在是他对这边不太安心。
一行人走入三丈高的城墙,赵昰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没有了之前的焦急,只是一步步的稳步向前。
“益王,用不用我先去打个招呼”徐宗仁忍不住上前问道。
赵昰摇摇头,轻声道:“先生不必为他们担心,本王不吃人。”
徐宗仁灿灿的一笑,无奈的退了下去。他是礼部尚书,同时兼着益王赞读的官职,之前对益王也算熟悉,可如今的益王实在变化太大。
本来他与吏秘书商量,是去老娘娘那里取诏书和传国玉玺,没想到被赵昰拦了下来,只要诏书,不要玉玺。
要了诏书回来,本想着上后方与大家商量,为益王登基做准备,不想又被益王卡下。
“既然来这了,就在我身边学学,回去了,人会废掉的,当然,回去与否,还是要看你自己选择的。”
面对益王淡然的一句话,他还哪里敢回去只能无奈的留在婺州,却意外的发现了很多不同。
益王做事不讲规矩,他观看益王做事,无论军事还是政务,都不按照朝堂规矩来,而且极喜欢独裁专断,基本上不允许别人更改自己的命令。
务实,极度的务实,吃喝不止不讲究,即便跟军士一起吃都不在意,做事情从不邀虚名。
有规划,每每有什么计划一定按照计划来,把时间都安排的满满的,不留空闲。
除了不讲规矩,其余事情,都是圣君之象,徐宗仁觉得,若是益王早生二十年,大宋江山定不会如此。
他刚才上前,也是因为知道婺州这里是什么德性,即使有江老将军压着,也好不到哪去,怕益王见了心烦,却不想益王就是要见见这场面。
想着益王刚才咬牙说出的话,他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赶忙跟上队伍。
一行人走到州府治所,门口有军士站岗,这人却正是认识益王,眼睛一亮,闪过一丝惊喜,便要跪下拜见。
赵昰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步向里面走去。
他没有从正堂入,而是走奴婢走的侧面长廊,直接来到正堂侧门,正听到里面争吵声。
赵昰右手微微抬起,止住众人脚步,就这样咱在侧门前,静静的偷听。
跟着益王久的杨世隆、江钰等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不过杨世隆把此时记录在案,赵昰却理都不理。
徐宗仁见赵昰这样,眉头深深皱起,他望了一眼记录的杨世隆,却杨世隆具实记录,窃听二字都写上了,不由的瞪大双眼。
益王做这事都被记录了,难道就不怕有人说他德行有亏么徐宗仁想道。
这也就是他的想法,若是问赵昰,赵昰肯定一个大嘴巴抽过去,还要骂一句:你不德行有亏,你高尚,你高尚在这碎嘴个什么劲
“益王如今南归,定是婺州不能久守,为今之计,当急速撤离,不可与蒙元硬拼。”
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这声音赵昰没有听过,不过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南行乃是大势,只是此人说得过于急切了。
“杨淑妃,老臣拳拳之心,只为江山社稷。想你们初到温州危难之时,不正是我出来主持局面么杨淑妃,老臣全为大宋啊。”
苍老的声音悲壮的说着,仿佛掏心掏肺一般的言语听着便让人信服。
赵昰的眉头皱起,望着徐宗仁,用口型问道:“陈宜中”
徐宗仁点点头,赵昰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被众人看的一清二楚。
“丞相说的自然是对的。”这是杨淑妃的声音,只听她接着说道“昰哥儿明日便回来了,等他回来,你在与他说便是,到时”
“杨淑妃。”苍老的声音突然一声怒吼,打断了杨淑妃的话语“益王八岁孩童,能懂得什么能知道什么”
“老臣忠心不二,临危受命,岂能不为大宋考虑杨淑妃,益王只有到福州才安全,这温州,离得前线太近了。”
里面得声音清晰的传出来,所有人都望向赵昰,赵昰的目光却望向吏秘书。
之前,吏秘书也不太把他的话当回事的,众人都是聪明之人,自然明白赵昰的意思,吏秘书更是心中暗喜,恨不得赵昰杀了里面的家伙才好,他早就看这厮不顺眼了。
“可昰哥儿说”
“杨淑妃,您不要执迷不悟,益王他”
赵昰实在不想听下去,他一脚揣在门上,半开着的门被他踹的发出嘭的一声。
正厅为止一静,所有人都望向门口,正见益王站在那里。
正座上的杨淑妃、赵昺、下座首位的江万载、末位的陆秀夫具是面露喜色,其余人则多少有些拘束,而那张牙舞爪的白发老头在惊诧一下之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赵昰心中一笑,却想不明白这人哪来的那么多优越感。
他快步跨过门槛,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跟他进来的众人赶忙停下来。
转身,来到江钰身边。
“仓啷啷”
赐给江钰的宝剑秋水被赵昰拔了出来,他大步向着那白发老人走去,脸上现出嗜血的笑容。
在前线厮杀的多了,即便不曾真正拼杀,只是在一线观看,他也历练出一丝凶戾之气,又岂是这种每日里享福的宰相能受住的,何况他手中还拿着秋水剑。
“益王您您要干什么”陈宜中惊恐的问道,脸上的高傲一丝也不见了。
“莫慌。”赵昰弹了弹秋水剑,轻声说道“本王不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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