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昰临时居住的宅子内,油灯闪烁着光芒,文天祥坐在赵昰的面前,拿着一个册子,死死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的阅读。
两人隔着一个桌子,赵昰的手轻轻的敲击桌面,思想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杨世隆也在这里,作为赵昰的贴身秘书,赵昰很少对他隐藏什么,基本上放任他自由,来去都不需要通禀。
“噼里”
油灯跳动了一下,赵昰拿起一根毛笔,自然的挑起油灯念,让油灯更加明亮一些。
文天祥对根本就顾不得这些,他只是看着赵昰写的这个名叫社会发展草探的册子,被里面的内容深深的吸引了。
“你不觉得我这里面写的离经叛道”赵昰向杨世隆摆摆手问道。
杨世隆思索了一下,点点头,道:“是很不一样。”
赵昰撇撇嘴,没有再过多询问。
这本书只有杨世隆看过,如今多了一个文天祥,书中的内容是赵昰根据自己的记忆和向杨世隆询问写出的奴隶社会与封建社会的变迁。
当然,少不得的提到超前的思想: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
对后两个社会,书中也只是轻描淡写,更用如同梦境一般的猜测笔法写就,只让人窥视赵昰的一丝思想,并没有大篇幅的宣章。
不过只是就奴隶社会与封建社会的变更对比,便已经非常犀利了,至少是很有启发性的。
比如说赵昰在里面提到一个词:民生。
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工作、结婚、生小孩,这都是民生,但赵昰当然不是要说这个民生,虽然以上说的都有涉及,但他着重笔墨的,是被他狭义化的民生。
所谓民众的基本生存保障、生活状态以及基本发展机会、基本发展能力和基本权益保护,只是从这个层面去讲述,这册子立刻从一个简单记录生活的文字变成一种带有趋向性的文字。
也就是说,他可以成为一种主义。
他前世生活在八零后,没有切身的体会过主义究竟有多么可怕,但他幼年的时候恰巧赶上法轮闹事的时代,倒是多少见到了思想的厉害。
无论什么,只要过度崇拜,不管是主义也好,宗教也罢,以面盖全,都会遮住耳目,从而产生的后果,是不理智的。
因此,他不敢极端,老虎是能从深林中放出来,但赵昰把它放出来,谁负责把他收回去呢
中国有句老话:覆水难收。赵昰可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他在书中写出的东西,都是小心翼翼的,民主、民享什么的,更是提都不曾提,只怕放出一个不适合这个时代的恶魔。
后世有人说儒家文化不好,甚至有人大肆的鄙视孔老夫子的文化,还说西方文化好,可只要简单对比,四大文明古国还剩下几个,就知道哪个好了。
中国文化,从来不是停滞的文化,春秋时期百家争鸣,那是因为春秋未曾大一统,只要大一统,就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思想。
国家一统,思想自然要一统,在这个过程中,儒家获胜,所以,它是那个时代的王者,这是无可厚非,亦是不容辩驳的。
而如果把之后的儒家简简单单的只看成儒家,就有些太过于搞笑了,时代在进步,儒家释意都改变数次,不就是为了适应时代的发展么
是法家断绝了,还是墨家断绝了不过是不在座位执政党,但别忘了,连皇帝中都出来已过一个工匠,只要远离政治,谁管你是小说家还是阴阳家。
而如果你要进入政治,那么,对不起,这是一个战场,长刀短枪的战斗,拼个死活再说。
人类之间有战斗,文化之间怎么就没有战斗了只不过他们的战场,是在我们身上演绎而已。
赵昰希望这个社会更快的往前走一步,至少,不要再出现后世的那么多悲剧,中国是一个勤奋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被儒家思想教育的很好。
老百姓要的不多,吃苦耐劳,无怨无悔,他们理应该得到更多。
前世的赵昰,不是什么圣人,在那个道德底线越加下沉的年代,道德就像是用过一次的套套,逼不得已也要洗洗再用。
从这个大染缸州走出来的赵昰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道德底线,但后世的一句话说的准确无比:屁股决定脑袋。
当他穿越成一个皇帝,而且是末代皇帝,被逼着要不死,要不拼命的时候,一股子蛮横劲头就像从他骨头缝中滋生出来一般,带来的野蛮以及智慧让他自己都赶到害怕。
他是那么能蛊惑人心,他是那么能扭曲意志,而在杀人的时候,从内心中窜出来的煞气让他自己都心惊胆颤。
真应了后世那句:我生起气来自己都害怕。
害怕,是因为他真真实实的掌握这生杀大权,他可以一言兴邦,也可以一言毁国,这大得没边的权利,让他这个不穿内裤的人都忍不住想找一条内裤穿穿。
于是,他找到了一条路,并且想办法开始慢慢的引导这个大宋他最喜欢的人来实现。
革命需要斗士,同时需要流血牺牲,这种不要命的伟大义举,还是由一身正气的文大人来比较好。
“好。”
文天祥一拍坐姿,吓得赵昰差点从椅子上秃噜地上去。
“宋瑞啊,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这发呆呢。”赵昰抱怨了一句,文天祥却精神硕硕的望着他。
说起来,此时应该一斤过子夜了,赵昰都困了,文天祥也折腾一大天了,怎么就这么精神呢
“这个民生,这个民生好。”文天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实在是古籍中没这种狭义的民生说法。
“我读左传,其中提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那时候就觉得不对,我家那农户,很勤劳啊,我家的家生子,也很勤劳啊,可是,农户要向我家借粮,家生子娶妻都没钱,还是我给他的。”
“勤劳并不能做到不匮,那是哪里出了问题么而我翻看史册,亦不曾见到哪时的百姓,因为勤劳而无忧的。”
在昏暗的油灯下,文天祥有棱角的面容被光亮印得更显分明,他说话时奋力挥舞的右拳极富感染力,赵昰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形象就像小学教科书中插画上那个面对着李大钊的学生。
他不由的回头,想着会不会有特务来抓自己,然后,李大钊通知拍案而起
抛开那些幻想,赵昰点点头,温声道:“宋瑞先生喝茶,喝茶。”
“对于宋瑞先生所说的这些,我是极为认同的,无论如何,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这是一个改变,至于下一步怎么样,我也进行了学术上的探讨,但究竟如何,还要一步步前行才知道。”
“但是,从民生上来说,封建社会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这本书,其实我更希望大家能探讨出来,究竟是怎样的进步,哪一样进步,在推动我们前进,让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赵昰点点桌子上的册子,说道。
文天祥坐在那,他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火光只能照亮他的侧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透漏着怎样的思绪。
“不是儒家么”
许久,文天祥在寂静中轻声问道。
赵昰沉默,文化是可以推动社会的进步,但是,那要看怎样的文化,在特定的时期,特定的文化才能推动变革,一层不变的,并不一定是最好的。
赵昰整本书,都没有提儒家思想,更不曾提儒家文化,因为这个命题太大,赵昰不想触碰。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距今已经快一千四百年了,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除了后世太祖一举把它打垮,还有何人能做到
赵昰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不触碰,并且暂时躲避,以后,若是有能力,打烂也罢,变革也罢,若是没能力,忍气吞声也罢,随他而去也罢,总之是光复之后的事情,而那,还很远很远。
就如同今日赵昰给文天祥看这个册子,这个册子,只是一个简单的引子,要做的,只是抛砖引玉。
“宋瑞先生若愿意,可以帮我丰满文字,然后,你我署名一起发表如何”赵昰轻声问道。
文天祥点点头,之前的兴致仿佛都变淡了,他拿起册子揣在怀中,起身便要告辞离开,突然又问道:“不知陛下是准备大肆发表,还是先给有限的人看”
“先在军中发表,然后在向外传播。”赵昰并未隐瞒,这是他内心的想法,只有军队接受的,他才愿意接受,如果军队都不能接受他的这些思想,那扔出去才是找死。
枪杆子里出政权,伟人早就说的明明白白。
文天祥点点头,对赵昰这个安排非常认同,自从被蒙元俘虏后,他已然意识到军事力量的重要性,本来这次回南边,无论如何也是要领兵的,可如今想想怀中的册子,却觉得自己又了更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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