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间悄悄流逝,窗台上最后一抹阳光散去之时,天边云霞已被夕日染作红色。
阿尔温公主坐在屋子里,咬着笔头处理着老教授们讨论了一天的方案,各种文件提案上均被画上大大的红色叉号,甚至还有教授提议给病人做‘换头手术’,截取病人大脑与脊椎换到另一具身体。阿尔温看得愈加烦躁,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教授喊来办公室,让他当面解释一下割掉脑袋后的实施方案,如果说不出来就以造谣生事为由关他几个月监狱。
公主殿下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连衣裙,鹿皮短靴,纤细雪白的小腿上系着一串铃儿,她烦躁起来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铃铛清脆的响声回荡不绝。
这是医院安排的一间新病房,阿尔弗雷德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落日,斑斑余晖映在湛蓝眼瞳,宛若镜湖水面一丝不起眼的弧光,他一直望着远处,看着夜幕一点点弥漫开来,心中有什么扎下了根。
“就用你说的那个手术吧,我觉得挺好,”阿尔弗雷德突然开口道:“不是还有7%的成功率吗?”
“你可要想清楚啊!7%的概率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成功率低于25%的手术都是不合法的,西塞尔医院不会提供任何手术失败的补偿,法律途径也解决不了,你买保险了没有?人身保险那种……”
“老师你可以闭嘴吗!”阿尔温公主冷冷打断了邓普斯的发言。
“我这是在给病人忠告,挽救一个频临破裂的家庭,让他的人生再创造一些剩余价值!”邓普斯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位病人,西塞尔医院拥有最完善的遗体捐赠条约,捐赠眼-角膜赠洗发水一瓶,捐肝捐心赠送棉被一床,要是你全套的骨髓血液一并捐了,西塞尔医院还给你提供一份生活用品大礼包,还给你副院长亲笔签名卡片和一张终身八折金卡……呃,你可以在遗嘱中选择将这些礼物送给哪个人,大家都是有朋友的对吧,总不至于死掉之后什么都没有了,造福社会造福朋友造福你我他,来来来,签了这份遗体捐赠合同,不死你也不亏啊!”
阿尔弗雷德笑着接过合同:“你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邓普斯大赞:“少侠真是古道热肠啊,我代表医院里急需身体器官的病人感谢你的无私奉献,你的爱深沉无私,胸怀宽广博大,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这个世界正需要像你这种优秀又积极向上的年轻人!”
阿尔弗雷德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邓普斯教授过奖了。”
“哪里哪里,是阁下太谦虚了!”
“不不不,我并没有那么优秀!”
“不不不,你真的很优秀……”
正当两个人你来我往,推心置腹谈的不亦乐乎之时,一旁的阿尔温公主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怒吼:“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邓普斯当即闭上了嘴,阿尔弗雷德迟疑了两秒之后,意识到有一柄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也乖乖闭上了嘴。
好一会儿,阿尔温公主抑住胸中怒火,声音尽可能平缓一些:“阿尔弗雷德,你确定要做这个手术,不后悔吗?”
阿尔弗雷德挠了挠头,笑着问道:“后悔什么?”
“后悔……”
“不做这个手术我一定会死,做了还有可能活命,我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我应该高兴才对,”阿尔弗雷德道:“病人最怕不是无药可医吗?至少我还有一线生机,对不对?”
阿尔温不知如何反驳,她低下头沉默不言,指尖玩弄着一截红绳,她来之前本是想好了台词,怎样劝说病人进行这个手术和手术过程带来的风险与未知可能,以及很有可能会造成全身瘫痪变成植物人这种恐吓方式,她准备了一个小时才酝酿好心情迈进病房,面对着病人时却不知如何开口。现在她会想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傻瓜吧,人家把你卖了你还要笑着帮人家数钱,哪有眼睛不眨就签遗体捐赠条约的人?你至少表现的沉重悲痛一点,你这么洒脱,是让她这个身体健全的人来替你难过吗?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总好过那些哭哭啼啼的病人,手术前紧张害怕的患上心肌梗塞,阿尔温想到这里,抬起头来直视阿尔弗雷德:“你说的对,但是不做这个手术你或许还能活几个月,如果手术失败,你必死无疑。”
“你知道,我是个贪心的人类,几个月对我而言太短了!”
“你这么贪心,不怕失去一切吗?”
阿尔弗雷德笑了,他笑起来有些少年的稚嫩:“怕啊,失去一切的感觉,真的太难过了。”
他明明是笑着,阿尔温却感觉他哭了一般,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上去却是那么难过……失去家国,失去依赖的亲人和兄弟,一无所有被追杀着逃到大陆尽头,孤身一人走遍荒野雪山,阿尔弗雷德,原来你是这么难过的吗?
阿尔温轻声叹道:“不要害怕,我啊,不会让你死的。”
声音很细,透过仿佛凝固的空气,日落西山的黑暗里,不知是否有人听到了她的话,但是阿尔温看到那个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他们在昏黑的屋子里彼此凝望,像是时隔多年后的重逢,没有人提及往事,也没有说一句‘好久不见’,就像才刚刚挥手道别的友人,约着明日起床一起吃早点,谁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起得来那么早,约定又是否会被爽掉。但是当时两人信誓旦旦的说着,就像一切真的会发生一样。
恰时,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来,灯光闪烁了几秒之后突然亮起,壮汉坎波菲尔兹摸着脑袋道:“屋子里这么黑,怎么不开灯?”说着瞥见躲在角落里的邓普斯:“副院长,你躲在墙角干嘛?”
邓普斯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小伙子,你跟我出来一下。”
“干啥,我是来向公主汇报工作的,你不能依仗着自己身份来命令我一个军部……”坎波菲尔兹话才说到一半,便被邓普斯扯着耳朵向外走去,门口传来坎波菲尔兹大声嚷嚷的声音,很快随着病房的门关掉而消失不见。
灯光有些刺眼,病房里的气氛也有些尴尬。
公主殿下觉得自己与阿尔弗雷德靠得有些近了,连他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她站在病床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去准备一下手术,明天再过来……”
“等一下。”
阿尔弗雷德叫住了她,阿尔温转过身,突然看到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阿尔弗雷德递给她一张纸:“这是邓普斯教授的遗体捐赠合同,麻烦你带给他。”
阿尔温接过签字纸:“哦。”
阿尔弗雷德:“你今天打扮的很好看。”
阿尔温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亮起光彩,似乎有些小小的欣喜,她今天的确是打扮过了一番,涂了唇彩也画了眼线,还在梳妆镜前整理了半个小时发型,这样清淡的妆容粉饰着这样玉一般的精灵女子,说不出究竟有多么清丽动人。
阿尔温撇撇嘴:“讲话真是肤浅,哼!”连哼的一声都有些得意。
“公主殿下内在也很美。”
“油嘴滑舌!”
阿尔温雪腮浮起一层淡淡红晕,她转过头,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明天下午进行手术,在那之前写一份遗嘱交给我,如果你没有死,我会把它还给你。”她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阿尔弗雷德:“你给我记好了,遗体捐赠合同不算数!我花了那么多钱给你治病,你就算是死了也得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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