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停手回望,却是太后不放心儿子,遣人为齐如峰请来太医便即刻又赶了过来,她积威颇盛,众人连忙顿时噤若寒蝉。
探春眼见侍书重伤倒地,心中恨得发狂,从头上拔下一支碧玉凤钗往地上一掷,对着正好悠悠醒转的溪月皓道:
“你我夫妻情分情同此钗!从此天涯陌路,再不相干!”
那凤钗摔在地上跌得四分五裂,探春也不看它,只管看着手中玉笛,温言见她面有难色,蓦然明白她是不会吹笛。
想到此他嘴角微翘,颤颤巍巍伸出手替她摁住音孔,示意她可意吹了,探春微一点头轻启朱唇。
听到笛声吹响的刹那温言终于失去了意识,双手颓然地落下。
令探春没有想到的是低声吹响后从天而降的两人竟是自己留在身边的可心、可意,此刻两人全无平日的娇憨懵懂,罗袖轻挥间已带着温言和探春越过众人飘然而去。
殿中众人眼见得刺客逃脱,也不知追还是不追,数十双眼睛纷纷望向溪月皓和太后,溪月皓终是颓然道:“让他们走……”
其间苦涩便是粗枝大叶惯了的侍卫们都听得心酸,太后长叹一声,亲上前去扶起儿子往榻边走去,溪月皎吸一吸鼻子一叠声嚷着快传太医。
可心扶着温言,可意挽着探春,那蒙面人则以左手挟裹着侍书勉强跟在后面,一行人出得归凤殿便遇上前来接应的诸人。
探春不知溪月皓已下令任其离开,此时见众人俱是好手,众人脱险已不成问题方松了口气,此刻才顾得上考虑可心姐妹怎么又成了他的内应。
她见过太后原是要回凤鸣宫安歇,刚进宫门尚不及更衣就听见可意嚷嚷归凤殿有刺客,便忙带着侍书赶去,可心姐妹当时并未跟去。
既然这两人武功卓绝,却为何在自己吹响玉笛之前没有现身营救那人?难道说她们还不能暴露?那么她们原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行人只在城内的屋顶上起落,最终在一处隐蔽的宅院上方停下,四下张望一番才放心入内,里面又迎出几人,倒有几个是探春在海滩边见过的。
将温言安顿在床上,一个大夫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细细把了脉,面色忧虑地摇了摇头,可心忙问:“祁大夫,公子他伤势如何?”
那大夫迟疑着开口:“公子内伤颇重,老夫只能开些聚气回血的药物暂时稳住他的伤势,半月内若不能找到玉无涯前辈为其疗伤,只怕一身武功再难恢复。”
探春在一旁听着,心中一片惨淡,当日曾听溪月皓说过玉无涯云游四海踪迹难寻,如今半月之内又往何处寻去?
待那大夫开了药,忙又央他去为侍书救治,那人迟疑地看她一眼,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可心,似有征询之意。
可心忙道:“这是皇后娘娘,曾几次相救公子,今次更是多亏娘娘拼死护卫公子方才得以保全。”
那人闻言向探春深深一礼,恭谨道:“小人祁连多谢娘娘对公子的搭救之恩,从今往后但凭娘娘吩咐,小人绝无二话。”
探春诧异他的前倨后恭,此时也顾不得计较,忙引他到侍书床边。祁连见侍书身中数箭面色惨白也不敢大意,忙向怀中掏出丝帕上前垫在侍书腕际闭目把脉,片刻方轻舒一口气道:
“娘娘放心,这位姑娘都是皮外伤,待小人取下箭头,在开些调养的药好生将养便是,实无大碍。”
探春谢过他,拿过药方就要亲去煎药,可意忙接了过去,语带歉疚地道一声:“娘娘放心。”
探春心知这里是人家地盘,这些人知道自己救了他们主子一时也不会对自己主仆有恶意,便放心交给她自己留下陪伴侍书。
祁连取下箭头,留下个小瓷瓶嘱咐几句如何敷在伤处,又替探春处理过伤口便又去瞧那蒙面人的伤势,探春送他出去便掩上门,回身为侍书上药。
看着昏迷的侍书不时因为被碰到伤处微微皱眉,探春不由暗恨溪月皓绝情,想到这都是因为自己执意要救那人造成的又不禁自责。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就他,或许是因为他在海滩救过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是唯一可以让自己摆脱那宫廷和朝堂的人,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她不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一个静妃已经够了。
如果早知道救他的结果是差点搭上侍书的命,自己还会那么坚持么?她摇摇头,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娘娘,侍书姐姐的药煎好了。”
可意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或许是因为不再有伪装的必要,如今的可意不再像当初在宫里那般娇憨懵懂,显露出和姐姐一般的沉着稳重。
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吧?探春这样想着,目光不由在对方脸上流连,看得可意有些不自在。
“娘娘,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到底还是小姑娘家,看着她微红的俏脸探春在心底轻笑。
“如今不在宫里了,不用再叫我娘娘,就叫……贾姑娘罢。”
若在以前她一定要对方叫自己林姑娘了,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她已不知不觉淡忘了自己作为林清浅的种种,反而适应了作为探春的一切。何况这本就是探春的人生,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要完成她的一生不是么?
可意也知总叫娘娘颇多不便,闻言便乖巧地福了一幅叫声“贾姑娘”,随后绕过探春走到床前替侍书喂药。
探春看着她忙活,随口问道:“你们姐妹原也不叫金花银花罢?”
可意微微一笑,答道:“自然不是,公子说潜伏在府中越普通的名字越好,尽量不要惹人注意。奴婢名叫雪儿,姐姐叫沁儿,都是公子给取的。”
“沁雪?倒是好名字。”
“奴婢和姐姐是孤儿,从小四处流浪,后来被恶人抢去要卖给春香楼,我们在路上寻了个机会逃出来碰见公子,他击退追来的恶人救下我们,给我们取了新的名字,一如他给了我们新的人生。”
雪儿回忆着往事,想起温言的伤势不禁红了眼圈儿。
探春看不到她的脸,听他说起旧事也想起那人的伤来,只好道:
“雪儿,你也别自称奴婢了,人活在世上本没有三六九等,又何必硬要分出高低贵贱?对了,说来我虽多次和你家公子照面,却至今不知他的姓名……”
雪儿在她身边时日虽短却已深感其平易可亲,又感念她救了自家公子,没有想到这位出身高贵的女子竟还有如此想法,愈发觉得对方深为可交。
此时听她问起公子之事,便将其身世如实相告,探春至此方知那人半生坎坷,也终于明白他为何几次与溪月皇室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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