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原本被明珠照亮的溶洞早已陷入一片黑暗,漆黑里人们再难躲避落石,隐约的惨叫声不时传来。
探春听得一片惨然,不禁落下泪来,却感觉环住自己的怀抱蓦地一紧,她一惊,忙大声喊道:
“溪月皓!你还好么!”
耳边忽然落下一个湿热的轻吻,她不由一颤,正要躲避便听见他的声音:
“我很好,真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只不过,你可以直接叫我——皓!”
她感到一阵夹杂着欣喜的气恼,正要说话,耳边的巨大响声却戛然而止,就连落石砸在地上的声音也不再响起。
她忙叫道:“温公子,端木前辈,玉先生,你们还好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方松了口气,耳边又传来一个饱含醋意的声音:
“你挺关心他们么。”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很好了嘛,真是孩子气!探春暗想。
黑暗中忽升起一点火光,却是温言之前将听聪留下的火镰等物揣在怀中,此时点燃照明。
一个火把被点起,溶洞内不再黑的骇人,入目处却是一片狼藉,溪月皓带来之人中有好几名受伤,玉无涯忙上前诊治,一一喂下随身携带的药物。
来不及查找可有出口,火光已愈来愈暗,大家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探春忙招呼众人聚到一起,然后灭掉消耗氧气的火把,溶洞内再次陷入寂静的黑暗之中。
时光在黑暗里静静流逝,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又好像仅仅只是盏茶顿饭的功夫,众人的感官似乎都免得及其敏感,足以听见石壁外潺潺的水里游鱼间的窃窃私语,又似迟钝得忘记了自己的饥渴与寒冷。
探春每隔一小会儿就挨个呼唤其他人,听到每个人的回应方才放心。
洞中众人皆是涉水而入,衣衫俱湿,她靠在溪月皓的怀里,用彼此的体温来烘烤身上的湿衣,然而即便是这冬暖夏凉的溶洞里,正月里的寒意依然透过层层湿衣将她冻得发抖。
溪月皓静静拥着她,也隔一会便叫手下护卫的首领点一遍名,受伤的几人被围在中间,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不知第几次点名时,每个人都已经呼吸及其困难,一名伤者更是久久未能答言,玉无涯一声长叹,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打开瓶塞闻了闻,努力高声道:
“在下这里有一瓶药,吃下一丸便可呈假死状态,不吃不喝不呼吸,每人一粒吞下去吧,足以维持三日。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只能在这里等待别人发现,至于有没有人找到此处便听天由命吧。”
众人皆知他这药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拿出来,然而即便不服此药,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等待而已。
玉无涯摸索着将药丸递给每一个人,探春捏在手心,迟疑着问溪月皓:
“会有人来就我们么?”
一片漆黑中虽然看不见,她却清楚地感觉到溪月皓肯定地点了点头:
“相信皎弟,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探春伸出手抚上溪月皓的脸,他们才刚刚重逢,却有可能立即永诀,她忽然有些不舍起来,很想再清清楚楚看看这张妖冶绝伦的脸。
溪月皓静静地任她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摩挲,良久,终于听见探春轻声叹息后,伏在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若此次能得救,我们便给彼此一个机会罢。”
溪月皓大喜之下忙连声向她确认“真的么?你说的是真的么”,却已听不到任何回答。他心知探春已服下药丸,将其紧紧搂在怀里,摸索着在她唇上印上深深一吻。仰首吞下手中药丸,随即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再次醒来,探春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细看之下竟是在玉无涯的茅舍里。
终于脱困了么?溪月皓呢?
她挣扎着起身,扶着窗棂走到门扉处,用尽力气将门打开,久违的声音随即在耳边惊喜地响起:
“嫂嫂醒了!”
便有侍女过来搀住她。
“他们呢?”
溪月皎的面色透着憔悴,声音却是极欢快的:
“都没事,除了……”他一顿,“皇兄他……”
“他?他如何了?”想到那日黑暗中骤然一紧的怀抱,她心中升起几许不安,“他受伤了?”
见溪月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探春忙追问:“现在何处?”
“嫂嫂还是先歇息一回,你也……”
“在哪儿!”
探春略带焦躁地打断他,溪月皎从未见她在自己面前如此厉声说话,无奈地朝不远处一指,口中尚自劝着:
“嫂嫂还是该多歇息,那日救出你们时个个奄奄一息,嫂嫂身子本就弱,如今更改好好静养,皇兄虽受了些伤,到底是不碍的……”
探春一把推开侍女的搀扶,跌跌撞撞奔向他所指之处,将他细碎的唠叨抛在脑后,自然美看见他嘴角那一抹奸计得逞的狡黠。
站在门口,她伸出的手却忽然顿住,就那么停在门前,她怕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将是一张全无生气的脸。
她在心底细细描摹那张俊脸:潋滟的明眸仿佛盛满秋水,轻抿的薄唇恍似两瓣海棠的花瓣,雕刻似的轮廓,似笑非笑的神情,原来自己竟将这张面孔记得如此清晰,就像用刀斧铭刻在心底一般。
“溪月皓,我说过,如果我们能够活着出来,就给彼此一个机会,你可不要失约呵。”
她喃喃自语一阵,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门扉。
“哐当——”
“哎呀——”
“谁啊——”
探春看清屋内的情况,一张俏脸顿时通红。
推开的门扉撞在玉无涯头上,温言坐在溪月皓床边陪他说这话,听见响动两人一齐回头,正好看见玉无涯无辜地捂着额头,恼怒地寻找罪魁祸首。
见“偷袭”自己的是探春,玉无涯面色一僵,随即恭谨一礼,迅速遁走,温言尴尬地笑笑,温声说了句“娘娘陪陪陛下罢,言还要去看看家师”,然后从容地步出房门。
溪月皓望着探春,苍白的脸上噙着醉人的笑意:
“你没事罢?”
“呃……没事……”
“嗯,”他上下打量一番,“看起来也不像有事的样子,还有力气撞门。”
听着这样的打趣,探春的脸愈发红了,心底却为他还能和自己玩笑而暗暗欣喜。
见她只顾站在门口吹风,溪月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刚能下床,又在门口吹风,你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么?”
探春听着话中的关切,觉得有些不习惯,却又好似很自然,夫妻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关心着对方么?我们,是夫妻啊。
想到这里她忽然大方起来,盈盈走到对方床边坐下,替他掖好被角,缓声道:
“我倒是能下床了,你还躺着呢,不说好好将养着,只顾说话。”
溪月皓似被惊着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半晌方叹息似的呢喃道:
“你放心。”
短短三字令探春如遭雷击,猛然想起宝玉对黛玉说过的话,一时间既觉这三个字里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又隐隐觉着不详,不禁皱了皱眉道:
“你好生歇着罢,我先去了。”
见她起身要走,溪月皓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正在远离自己的皓腕,急道: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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