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有点麻麻亮,能够恍惚看见近处远方的一些模糊的黑影,天上的星子还在闪着光,不知归期。鸡刚叫过几遍,偶尔有人赶着牛车从镇上的大街上经过,那是收集肥料污物的人趁着天黑人们都未上街而赶着车把污物送到田间去。隔壁的豆腐坊已经忙活了好一阵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听到隔壁陈大叔出门卖豆腐的声音。
在小镇偏东的一个小庭院里,主屋旁边低矮的柴房门被轻轻的打开了,尽管开门的人已经很小心,可是门轴还是因为磨损而发出“吱呀”一声,在寂静无声的清晨显得特别突兀。莫婉走出门来,站在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又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熟门熟路的摸到厨房,提出一个沉重的木桶来到井边,把木桶挂到钩子上,然后放了下去,不敢慢慢打上一桶,只能拉上半桶上来,木桶本身的重量已经很累人了。先打了半桶,莫婉就着水桶学着野外的猴子用手清理一下口腔,又洗一把脸,这样冷水会刺激得人清醒很多。弄完个人卫生,才开始打水。
就这样,半桶半桶地打了水倒进厨房的水缸,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不甚大的水缸终于装满了水,莫婉又打了小半桶倒进水壶里,引了火开始烧水,火光一闪一闪,照出了她脸上的汗珠,一张清瘦的小脸,木然的看着火光跳跃,时不时加一把柴火。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看来是陈大叔出去卖豆腐了。
莫婉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一些,厨房里的东西已经能够大约看清,加上火光一照,通行干活倒是一点障碍也没有。来到这里以后,没有钟,莫婉没办法知道时间,就把隔壁陈大叔的作息时间作为时间表,比如大约早上三点的时候,陈大叔家的驴子会因为做活久了叫上几嗓子,然后陈大叔便会给一些草料,这个时候莫婉会醒一会儿,等陈大叔在隔壁呵斥撅蹄子的驴子的时候,莫婉就该起床了,等陈大叔出门卖豆腐的时候,莫婉就该做早饭了。
莫婉踩着椅子,取下放在黑乎乎的饭锅上的石块,然后取下饭锅,查看一眼里面的饭,取下来放到灶边,然后把水壶放在灶口塞柴火的洞口上一个圆形的凹槽处,这样火舌会不时舔一下水壶,能够保持热水的温度。把锅放在原来烧水的灶上,洗了锅以后开始把剩饭剩菜倒进锅里,之后一边添柴火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饭菜,虽然活儿很多,莫婉刚来的时候也会手忙脚乱,不是灶火熄了就是饭炒糊了,免不了要挨一顿骂的,现在熟练了,能够顾上顾下也要挨骂:
“大妞!你这死妮子!那么大声作死啊!把我们家宝贝蛋都吵醒了!”妇人的人声音极大,还好此时左邻右舍都开始起床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对此莫婉不做任何回应,只是看了看饭菜差不多了,才慢慢地把火压下,见没有火苗了,火星子也没有溅出来,才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把手弄干净,站在了正房的门口。
门里传来妇人哄小孩的声音,只听见孩子哭声渐渐变小,然后慢慢变成呜咽,又变成咂嘴的声音,看来是小婴儿在吃奶了。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粗布短袍,一米七多一点的身高,清隽的脸,长相平凡,却隐隐带着一丝书卷气,不像周围人家当家的汉子那般强壮。这就是莫婉的便宜爹了,巩清义,据说参加了几次科考在考上秀才以后便止步不前了,不是莫婉瞧不起人,她觉得她这个便宜爹爹考上的可能性很小,究竟有多小,就不好则呢么形容了。
“大妞,快去帮你娘做事。”巩清义说完便朝前面走去,他要去打开店铺的门。
莫婉见他走了,才一步跨进房门,房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空气一晚没流通的温热和人体的味道,莫婉对于陌生人的这种味道有些排斥,便屏住了呼吸,走上前去,见便宜娘正搂着最小的弟弟吃奶,而二妹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便宜娘柳氏见莫婉一进来,就横起眉毛,却因为不敢吵醒两个孩子只得压低声音,却仍用恶狠狠地语气道:“这儿不需要你,快去把那些都收拾了!给我仔细着点!再泼得院子里都是的,小心我抽死你!”本想拿手掐一下莫婉,却因为腾不出来只得作罢,只得恨恨的哼了一声。
这叫莫婉收拾就是夜壶了,那后半句说的就是莫婉刚来的时候因为干这些活不熟练,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把夜壶给掉在了地上,泼的身上都是,那个时侯柳氏没有说因为她人小早间温度低而担心生病,反而责怪她把院子弄得到处都是怪味,随手拿起藤条就抽得莫婉满院子跑,抽得莫婉露在外面的皮肤血痕一条条,最后还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左邻右舍都伸出头来瞧,那个时侯羞窘的心情占绝对优势使得莫婉忘了身上的痛,只是恨不得拿东西堵上柳氏的嘴。对此巩清义却只是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就去前面的店铺了,等冷静下来以后,莫婉便觉得这对夫妇不像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哪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的呢?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二妹有个大名叫巩文慧,连还是婴儿的小弟弟都有一个大名,巩文聪,可是莫婉没有,莫婉是她从前世带来的名字,姑且称前世吧。可是巩家只能温饱,远不能买丫鬟,那自己是什么身份呢?就算是丫鬟,也不能喊主子爹娘啊。这个问题困扰了莫婉许久,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后来便放开了,反正自己是半路来的,哪个是爹哪个是娘又有什么关系?就算知道了能怎么样?他们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受这样的待遇?可见也是个狠心的。莫婉越想就越觉得心凉,就放开不去想了。
莫婉到床的侧边拿起夜壶,往外走去,巩家经济能力不是很强,没有屏风,房子都是土墙的,这个时候能够住上青砖瓦房的只有有身份有地位或者有钱财的人家,巩家还算不上。
不一会儿,莫婉拿着洗净了的夜壶进来,柳氏无可挑剔,只得又呵斥道:“以后手脚快一点,哪个有时间和你磨叽?你身上的味儿也要弄掉!没得出去丢我们家的脸!”对于柳氏的谩骂,莫婉已经能够当耳旁风了,她早就知道柳氏是无理也要占三分的,不仅对自己如此,邻里间也是如此,她长着细长的眼睛,瘦削的脸,薄薄的嘴唇经常紧紧地抿着,一开口便是没好话,一看就知道是个刻薄的人,莫婉听她骂自己就当是狗朝自己吠了,狗吠人难道人也要还回去不成?莫婉这样想着,心情便好了许多。
突然柳氏的声音拔高道:“你这小蹄子又魂游去了!?老娘叫你没听到啊?快过来抱着他!”莫婉从沉思中惊醒,急忙从柳氏手里接过巩文聪,柳氏见莫婉靠近,不等莫婉接过巩文聪,便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莫婉的腿,狠狠地拧了两下才放开,脸上露出一丝让莫婉感到害怕的笑容,像是嗜血的怪物吃到了带血的生肉。莫婉忍住痛,不敢出声,若是把弟弟妹妹吵醒了,柳氏又会一顿打骂,这个早晨经不起这样折腾。
莫婉急忙抱过巩文聪站在一边,这个弟弟还在睡着,嘟着粉嫩的唇,他并没有长的多可爱好看,但是嫩嫩的感觉就是让人觉得心疼。
柳氏突然压低声音道:“你可别背着我做小动作,慧儿已经会说话了,聪儿也是会哭的。”莫婉知道她的意思,是让她别背着她欺负她的孩子,别想报复,莫婉撇撇嘴,虽然她很恨柳氏这样欺负自己,可是她没心胸狭窄到欺负小孩子,现在为了生存,她什么都得忍,所以她不会做那些冲动的事,她不一定是巩清义的孩子,这两个可是巩清义的种,到时候巩清义把自己赶出去都没法了,自己孤身一个小女孩,到时定然被拐卖了去,在这里至少还有个安身之所,还有得吃有的穿。
见莫婉点了点头,柳氏满意地取了衣服穿上,然后抱过巩文聪便出去了,留下莫婉是为了让她帮着巩文慧穿衣服。
果然,不一会儿,巩文慧便醒过来,莫婉拿着衣服给巩文慧穿上。巩文慧完全继承了她娘的刻薄与狠毒,才三岁就知道怎么整这个不受爹娘待见的姐姐,见莫婉并不得爹娘欢心,便是变本加厉了。
巩文慧见莫婉过来,不等莫婉出手,便一把抓住了莫婉的头发,虽然莫婉被扯得生疼,可是还是忍住了要把巩文慧的手扯开的冲动,也忍住了快要喷薄而出的眼泪,假装笑嘻嘻地看着巩文慧,果然,巩文慧见莫婉不挣扎也不哭,觉得没了兴趣,就任莫婉给自己穿上了衣服。莫婉早就知道,巩文慧是你越和她对着干,她越来劲的那种,你假装没事,或者不理她,她就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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