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几日,张牙婆到处凑了几十个人,又挑挑拣拣地选了一番,才带着朝严府去了。
这不是张牙婆第一次去严府,可是也和第一次去隔了几年了,以前倒是从这里经过,可是也只进去过一次,不免有些紧张。
莫望跟在张牙婆身后,对接下来的严府还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以前随着张牙婆去大户人家也是买人卖人,自己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这次自己成了交易的“物品”,几年前被卖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底里钻了出来。
在来之前,张牙婆和大家说了关于严府的一些情况,严府现在只有大老爷一房和老夫人,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在外,二老爷是在外做官,那三老爷竟是跑生意去了,两个儿子常年在外,严老夫人也有不少念想。而大老爷就是新上任的同知了,据说是个不错的官儿,因为上任的米同知任期没满就获了罪,这大老爷就要把前任的任期干满了,再干满自己的任期,才去述职,所以干了快三年了也没挪窝。严府外面看是严夫人在掌家,背后还是严老夫人说了算的。而且这位严夫人是严大老爷的续弦,元配夫人在早些年就过身了,这些事进了府是不准打听不准议论的,索性先挑开了说,免得又因为无聊的好奇心而害了自己。严府里的几位小姐和少爷也还年少,所以要注意不要冲撞或得罪了她们。
对于严府的情况,莫望应该是这群人中间最清楚的了,这三年严府的人出来就会说一些严府里的事,莫望也听了不少。
到了严府的宅子处,张牙婆仍像以前那般带着一群人在侧门等着,后来莫望才知道这个侧门是从厨房连着外头的,每日严府新买的瓜果蔬菜类的就从这门进厨房了,
等了半日,来的是一个小丫头,张牙婆知道这次与前一次是不同的,所以也没想着让那管事的吴家娘子来给自己引路,那小丫头虽然不出众,可是在张牙婆一行人看来,却是很不错的,很多人不由得对严府的生活开始向往起来。
莫望自从进了门便不再抬头,只低着头跟在张牙婆身后,说对古代大门户里的景色不好奇是假的,只是莫望知道,这个时候才是显出人的涵养的时候,若是以后留在这府里了,自然什么都能看个够了。
小丫头带着一伙人仍旧是七弯八绕的,首先经过了香味飘逸的厨房,又从一个小花园侧经过,又经过了一个高大气派的垂花门,绕了许久,才在一个挂着“香芜院”匾额的大院子前停了。
“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我先进去禀报了太太。”那丫头神色冷冷的,带着一股子傲气。
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傲的是什么,可是张牙婆还是忍着不屑道:“姑娘去吧,我们一定规规矩矩的。”
那丫头点了点头,便朝门里去了,门口有几个穿着褐衣的婆子在守着,见到那丫头,也调笑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张牙婆她们,不时指指点点。
莫望不由得想,这严府人是治家的好手,可是这灯下黑的地方,却让她忽略了,门口的婆子实在不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那丫头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道:“随我来吧!”说罢转身进了院子。
众人迟疑了一会儿,张牙婆带头向里头走去。
进了院子,只见几个婆子在那里守着,小丫头也在那里站着,一个婆子挥了挥手道:“都按顺序站好!”倒显得比张牙婆还有气势一些。
一群男孩女孩如受了惊吓的鸟儿一般战战兢兢地站成了两排,莫望不由得瞟了瞟那说话的婆子,发现果然是腰粗膀肥的,难怪那么有气势。
众人等了许久,两个丫头抬了一把沉重的樟木雕花椅出来,在台阶上摆了,放上锦垫子,又摆好了绣着芙蓉图的靠垫;又有小丫头抬了小方茶桌出来,摆上了茶水果品。见此情况,大家都还有些好奇,这严夫人阵仗还真大,不过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很普通的事儿而已。
周围的婆子和丫头们都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屏息敛神地等着。
稍许之后,只见那锦缎的帘子被人打起,首先出来的是那吴家娘子,竟然是那个打帘子的人,吴家娘子一直支着帘子,后面便出来一位戴着孔雀金步摇,身着婧蓝色绣金银双色纹样长袍的夫人扶着丫鬟的手出来。
大家都被这妇人华贵的打扮给镇住了,瞧着众人呆滞的样子,旁边的婆子不屑地撇撇嘴,没见过世面的人就是这幅呆相。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那妇人已经在雕花椅上坐下了,美目转了转,将底下的众人打量了一番,每个人的神态举止悉数收入眼底,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朱唇微启道:“这位婶子有些面生,好像没见过?”
那吴家娘子早就得了消息,上前道:“夫人,这位婶子极少来咱们府卖人,唯有一次是在两年多以前了,您院子里的红纹就是从她那儿买来的!”
严夫人听了点点头,头上的金步摇反射的光闪了不少人的眼。
对于红纹严夫人印象倒是不深,因为她的贴身事务都有大丫鬟打理,那些下面的丫鬟根本没机会接近她,也没机会入得她的眼。
“这位婶子来的真及时,我们府里正准备买人,您就拉了人来。”严夫人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丝严厉,让人只敢敬仰,不敢过于亲近。
张牙婆急忙上前道:“不敢当夫人这句婶子,夫人就唤老婆子一句张牙婆吧!老婆子思量着老夫人的寿辰快到了,所以巴巴的拉了人来,还请夫人原谅老婆子的冒昧打扰。”
张牙婆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让严夫人称一句婶子,自己福薄,受不起。
严夫人在心里大致地肯定了一番,这婆子行止倒还过得去,手里的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并不是熟识的牙婆,还是要好生考量一番。
莫望站在底下,心里有些紧张,叠放在身前的手心已经有些冒汗,莫望自我安慰道:“没什么没什么,就跟以前去应聘面试一般罢了……”
严夫人见下面的都是清一色的丫头和小厮,年纪也不错,若是这次提了人上来,这些倒是补上来正好。
冲一旁的吴家娘子使了个眼色,吴家娘子便道:“你们一个个上前来,说说自己的名字年龄和会做的活儿!”
张牙婆从排在第一个女孩使了眼色,那女孩顿了顿,才慢慢上前,行了一个礼,道:“夫人安…奴婢名叫秀儿,虚岁九岁,能够打水做饭洗衣服。”说罢又快速地退了回去。
上面的几个人看了,微微点点头,这个丫头眉清目秀,就是显得小气了一些,倒也过得去。
前面几个丫头很快就上前说了,还有一两个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完整,倒让旁边的婆子丫头一阵轻笑。
轮到莫望的时候,莫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上前,行了礼道:“奴婢莫望见过夫人,奴婢今年虚岁十岁,会做饭洗衣绣花绾发,对于识字也略通一二。”
众人听了倒是一惊,刚开始只以为这个女娃是个相貌出众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些能耐,试问在座的,出了严夫人以外,怕是没几个识字的了。
严夫人不由得又仔细地瞧了瞧莫望,这丫头微微低着头,能够看见乌黑的发顶两个精致的小环,上面簪着两朵纱花,白嫩的小脸只能微微看见下巴,可是那略有些圆润的下巴到让人很有一窥容貌的想法。
“抬起头来我瞧瞧!”
听的严夫人的声音,莫望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上面盛装的女子,又把头低了下去。严夫人要看自己的样貌,看一眼就够了吧?
严夫人瞧清楚了,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莫望又行了个礼,才慢慢地退了回去,而上头的严夫人却紧紧地盯着莫望的身影,这丫头到底什么来路?怎么这行礼走路倒像是训练过的一般,比自己屋子里的一些丫头还要有气度?
张牙婆见严夫人刻意叫了莫望,还仔细的瞧了一番,知道莫望这次怕是真的会被看上了,一时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过了半日,大家一一上前见了礼,严夫人和吴家娘子心里都有了一个谱,可是有谱不代表完全确定,吴家娘子得了严夫人的指示,又来到人群里把下面的人仔细瞧了个遍。
张牙婆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上次来的时候她们说要人就把人都拉走了,这次却是这么个细心法,现在自己心里也没个底儿了,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人能够入得了她们的眼。
吴家娘子下来的时候,走过莫望的身边,莫望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之后又慢慢地远了,看来吴家娘子并没有在莫望身边多做停留。
经过几次这样的筛选之后,吴家娘子又上前跟严夫人耳语了一番,严夫人听了不住地点头。
最后严夫人说了一句:“就按你说的来吧!”
吴家娘子行了个礼,下得台阶来,慢慢地把人分成了两拨,最后点了一拨道:“这些人留下吧!”
张牙婆瞧着明显比另一边多的人,惊喜地点点头道:“娘子瞧得顺眼就好!尽管领去!”
不一会儿,一个丫头捧了一个锦囊过来,两方互换了锦囊和卖身契,又检查了一番,点了头之后,也算是完成交易了。
见两方点头,莫望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这算是大局已定,自己就成了严府的人了。以后的路还得靠自己,以前离了巩家的时候,只觉得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现在离了任家,却是有着深深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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