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倚梅又瞧了瞧四姨娘妖媚的侧脸,心里思忖,这些都是四姨娘教自己的,四姨娘应该不会害自己才对,这半年以来,自己可为四姨娘做了不少啊。

  主仆两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

  傍晚严大老爷从衙门回来,一进夫人的院子便急切地问道:“梨婉有孕了?”

  严夫人瞧见严大老爷一进门,连官府都未脱下,什么也不问,连一旁的孩子都不瞧上一眼,就只问那狐狸精,心里不由得一酸,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最后严夫人忍住心里的酸疼道:“是的,四姨娘有了孕,咱们家又要添丁了!真是恭喜老爷了!”

  严大老爷只顾着自己欢喜,哪里注意到严夫人的反常,朗声道:“同喜同喜,夫人也要做母亲了!哈哈……”

  严夫人只得陪着笑。

  等停了笑,严大老爷道:“麻烦夫人整治一桌好菜送到锦葵院,我去瞧瞧梨婉!”

  说罢兴冲冲地出了香芜院。

  等到严大老爷出了屋子,严夫人脸上的笑一垮,悲伤涌上心头,严夫人的指甲掐进肉里,整个身子不断地颤抖。

  沈嬷嬷和几个丫头急忙上前道:“夫人!”

  连最小的五小姐严如瑶也被严夫人伤心绝望的样子吓着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严夫人醒过神来,瞧着沈嬷嬷和丫头关切的眼神,又看着一旁的稚儿幼女,冰冷的心终于感觉到一丝温暖,艰难地扯出一抹笑,道:“无事,宛珠,快去厨房传老爷的话,多做些补身子的给四姨娘。”

  丫头们和沈嬷嬷都瞧出了严夫人的心酸,却不知怎么安慰,宛珠领命下去了,严夫人又转过身从奶娘怀里抱过五小姐道:“瑶儿乖!不哭不哭!娘亲抱着你!”严夫人说着说着,自己眼睛一酸,却是要流眼泪了,只得把头埋进女儿的脖子里,不让别人瞧见自己流眼泪。

  沈嬷嬷和众丫头都看得心酸,急忙示意屋子里其他的人出去,留严夫人母子三人在屋子里。

  严如瑶觉察出了母亲的一样,慢慢地由大哭变成了抽泣,严夫人泪水却停不住,将严如瑶的小袄湮湿了一片。

  四少爷严如泽一只在一旁看着。目光深沉。

  他看到父亲的兴奋和娘亲的难过,听到父亲说让母亲认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做那个孩子的母亲。

  严如泽拉了拉严夫人的衣角,道:“娘,别哭了,你还有我和妹妹,以后泽儿会给您考个状元回来!让娘亲不靠父亲也能做个诰命夫人!”

  严夫人瞧着稚气的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丈夫靠不住,儿子却这么懂事,让人心酸又安慰。

  严夫人蹲下身,将女儿也放在地上,看着两张相似的脸,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道:“泽儿有这么大的志向娘亲很开心,只要你和瑶儿都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四少爷瞧不得严夫人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挺了挺胸膛道:“娘,我都七岁了!夫子说了,男子汉不仅要尽忠,还要尽孝!”

  严夫人欣慰地看着儿子,又看了看懵懵懂懂的女儿,突然生出一种护犊的情绪来,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道:“娘有你们两个就好,不要那么多了!”

  严夫人因为丈夫而冰冷空洞的心,被两个孩子温暖装满起来,除了丈夫,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扶持着长大。就算那狐狸精生了男孩又怎么样?只要自己还在这严家主母的位置上,任何人都不能比得过两个孩子。将来,严家少爷中,最有出息的是严家四少爷,嫁得最好最贤良的是严家五小姐。

  严夫人揽着两个孩子,半响之后,情绪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放开两个孩子,严夫人将连个孩子身上的衣服整了整,严明泽伸出手将严夫人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严夫人舒心一笑,道:“娘今儿吓着你们了吧?你们放心,娘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严明泽摇摇头,虽然他不理解娘的心情,可是他可以感受到娘的悲伤和难过,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想要给娘亲和妹妹最好保护。

  严如瑶这个时候还是人事不知的,可是娘难过的样子让她也觉得难过。

  严夫人站起身来,大声喊道:“云珠,玉珠,彩珠!进来给我梳洗!”

  几个丫头依次进来,小心地看着严夫人的脸色,刚刚严夫人的情绪她们也感受到了,可是作为下人,不可以看到主子失态的时候,她们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夫人……”几个丫头齐声道。

  严夫人假装没看见她们小心翼翼地模样,冷静吩咐道:“服侍我梳洗更衣吧,我要去见老夫人!”

  “可是——”玉珠心直口快,最先出声道,彩珠拉了她一把,首先道:“是,夫人!”

  另外两个丫头也行了礼,吩咐下去了。

  彩珠戳了戳玉珠的脑袋道:“跟了夫人这么久,怎么还是个没脑子的!”

  玉珠摸了摸被戳痛的地方道:“可是现在是摆饭的时辰了,夫人怎么可以误了时辰?”

  彩珠斜睨了她一眼,转身看了看屋里,悄声道:“是吃饭重要还是夫人的事儿重要?”

  玉珠恍然大悟道:“难道夫人……”

  彩珠忙捂了她的嘴:“有些事儿咱们心里明白就好,不要说出来!快去让奶娘将少爷和小姐带下去,少爷和小姐也该用饭了!”

  玉珠点点头,转身吩咐了下去。

  宛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满屋子的人在忙碌的景象,宛珠首先一愣,见彩珠冲自己打了眼色,便将疑问压在心底,上前行了礼道:“夫人,奴婢回来了,给姨娘整了十二个才。八个热菜四个凉菜,还有高丽参炖燕窝,您瞧着可好?”

  严夫人已经将画了的妆洗去,正素着脸坐在铜镜前,听了宛珠的回话,点点头道:“很好,你总是让我放心。来帮我画眉吧!”

  说罢递过眉笔。

  宛珠虽然奇怪这个时候严夫人怎么突然划起了这么隆重的妆,但还是依言上前接过眉笔,小心地将严夫人的眉毛划了,然后道:“夫人这眉生得好,螺子黛划上来,一下子就成了那画里美人一般的柳叶眉!”

  严夫人也笑道:“就你会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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