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玄云大师的话,这是住持答允了的。因为我不擅长做道家膳食,便特许我每隔两天便回去大厨房跟薛家阖师傅学习。”虽然很不满玄云的冰言冷语,但是提看就知道人家毕竟是纯阳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还是选择牺牲一点点时间来回答他的问题。
“可别借着这个由头四处乱窜才是!”果真是……很欠揍的冷漠性情啊。
他这样说,刘晓兮便有点生气了,口气便有些冲:“首先,小女子我不是耗子猫狗之流,决不会乱窜;其次,我只是来这里做菜的,回大厨房学习也只是为了尽职尽责而已。玄云大师莫要欺人太甚!”仗着他是观里的高位分道士就可以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么?她又不是卖给纯阳观了!
“哈哈!玄云师弟啊!你还是这么一板一眼、冷冰冰的,难怪那些姑娘们都不敢接近你呢!你可别把你师兄的小厨娘给吓哭了!晓兮姑娘,玄云这人说话就是这样的,他没恶意的,你别生气。贫道代他向你陪个不是。”玄月笑容可掬地居中调和着,刘晓兮就算在气头上也不好不卖给这么会说话的玄月一个面子,也就点了点头对玄月说了句“玄月大师,告辞。”便走掉了。
刚走出没几步还听见那玄云不以为然地说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厨娘也如此嚣张了!你们纯阳观当真是看我家主子如今略有些不得志便怠慢到如斯地步么?!”他还是怀疑这个小厨娘的动机不纯。
虽然刘晓兮真的觉得这个玄云说话比清雨还讨厌,却也知道这已经不关她的事,又不是她求着来若兰小院当炊事员的,就算现在被炒鱿鱼丢掉那多一倍的月银,她也不惋惜。可玄云说的他家“主子”,莫非是说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玄若?看来这个玄云果然不是什么真正的道士,肯定是那玄若的贴身护卫一类的人物,难怪那么护主那么拽的样子了。
又听得玄月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传来——“玄云师弟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虚空子住持可是看在晓兮姑娘做菜好吃而玄若师弟又喜欢吃的份上才将她调来若兰小院伺候的。这显然是极其看重玄若哪里是怠慢了?你难道不觉得今天的菜很好吃?你难道没看见你玄若师兄一反常态爱好吃起了野菜膳?……”
再后面的话刘晓兮走远了便听不见了,看来玄月还真挺维护她的,她没听见他的下文正是——“若你觉得晓兮姑娘被派来若兰小院动机不纯的话,不如去跟你师兄说,干脆将她送去我那揽月居得了!我可是喜欢得紧啊!”也不知他是喜欢那人还是那人做的菜。
果然听见这话,玄云便沉默了,他家主子一向不多话,可他最近心情那么糟糕都不怎么吃饭,今日午时却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连平素里讥为野花野草的野菜膳都吃得那么香喷喷的,似乎心情都有所好转。不管那小厨娘是不是动机不善,但显然主子还是挺喜欢她的厨艺的,他作为属下只能极力保护他的安全确实不便叫他将她送走。他看这情形,自己还得在这纯阳观多呆几天,主子又不肯回王府,他也只有等确定了主子的安全再回去了。
被人担心了一通的玄若此刻正躺在若兰小院的寝居外间的大红酸枝贵妃榻上,那件赤金长袍自胸前散开来,露出一片光洁而结实的胸膛来,双腿交叠在榻尾,赤金的袍子顺着修长笔直的大腿滑落一半,脚上那双草鞋一只悬挂在脚尖,慵懒中透着极致的性感。他将玄云支去玄月的揽月居,说是想午睡一会儿却毫无睡意,其实每次躺到这张他生母生前最喜爱的贵妃榻上他并不是为休息,而是有些事情要思考。
玄云从王府带来的消息叫他很是郁卒,那个女人将他逼到了纯阳观挂着道号静修还不肯罢休要叫那皇帝侄儿宣旨召他回府,看来他一味地逃避并不是办法,可那个女人又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打杀休掉的,偏偏又是那样一只披着尊贵外衣的母老虎……他那皇帝侄儿又一直对他十分猜忌,当然也希望他能时刻待在王府以便那些皇家暗卫能够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他实在不想回去。玄云又总是担心他的安危,他想自己好歹自小习武,还不至于那么弱吧?可谁知道呢,万一皇帝发了狠,再加上陈梁那边……确实很难说。
想着这些烦心的事,他的一双凤目染上淡淡的清愁,那神韵与他生母却是像极了七八分。
不期然地,他想起今天午饭那顿野菜宴来,原来那个小姑娘采来的野菜都送到了他若兰小院的厨房来吗?也没听清雨说起过,他不是知道自己不爱吃野菜的么?可是他今天就着那道熟悉的木槿花汤连吃了三碗饭,那味道跟几年前来纯阳观探望他母妃时她亲手为他做的一模一样。原本他是不爱吃野菜的,可是没人知道就是独独这一样,他是很喜爱的,那个汤散发着清清淡淡的香气,汤面上漂浮的木槿花像是一池睡莲,记得母妃就将这道汤取名为“睡莲花开”,他当时觉得甚美,却不知母妃是暗喻睡莲花开,犹如美人迟暮,花开过后便即刻走向凋零。所以,在他喝过那么美的睡莲花开之后,他的母妃便辞世而去,从此,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都不在了……
越想着,他心里便越是烦躁,之前被那道“睡莲花开”抚慰的心情也再度掀起波澜,加上天气真是有些燥热难当,他又一向不爱让人跟在身边伺候,此刻倒是真想找个地方凉快凉快,还是去后山吧!想到即做,他将那袍子拢了拢,利落地起身运起轻功施施然往那后山去了,如瀑的黑丝在空中刮起一线优美的清风。
刘晓兮则紧赶慢赶地终于很快来到了位于观里前院左进的大厨房,她跟沿途碰见的熟悉不熟悉的人都以点头微笑打招呼,毕竟日后可能时常都要过来的,礼多人不怪嘛。
薛家阖此刻正坐在厨房的大方桌边上就着一碟子炒茴香豆喝酒,见着自己新收的爱徒按时来报道,喜得眉飞色舞,心道,这丫头要是个小子那就更完美了!想归这样想,对于刘晓兮这么懂事又谦虚好学的好徒弟他还是很喜欢的,忙招手叫她过去。
刘晓兮发自内心地真诚笑道:“师傅在喝酒呢!这炒茴香豆可真香!”
“来来来!坐一会儿。”薛家阖随手将旁边的一张木凳子提到她面前,复小声告诉她,“师傅这茴香豆可是在后山采的,天然产物,自然是特别香。”
“师傅是说若兰小院背后那座山?”刘晓兮会心一笑,看来他们不愧是师徒,都擅长打那后山的主意。
“丫头你也知道那山?”
“是啊。我今天早上还去那边采过野菜呢!可多了……”
“都采了些什么?”薛家阖没想到小丫头对野菜还有兴趣,也是颇好奇地问道。
刘晓兮也不藏私,便将自己挖的野菜都跟师傅分享了一下,顺道拿出自己做的野艾蒿饼献给师傅,喜得薛家阖就着那野艾蒿饼子又喝了一大口酒,砸吧砸吧嘴道:“等师傅把剩下这点酒喝了,带你去个好地方。”他可是知道后山还有个大池塘,那附近的野菜更多。
“好啊!”刘晓兮自然乐得应道,便安静等在一旁待师傅喝完酒就出发。
薛家阖很快三口两口便喝光了碗里的酒,抓了一把炒茴香豆塞给刘晓兮,朗声道:“丫头,走,师傅带你出去转转!”
一旁有打趣的小道士凑上来要求一同出行,被薛家阖笑骂了回去,说自己要顺道传授厨艺给爱徒,其他人莫要想来偷学,那老母鸡护犊子的态势乐得刘晓兮轻笑出声。
师徒二人出了大厨房,薛家阖又折回自己的住处拿来背篓跟药锄。刘晓兮便发现他果然是带着她往后山去,走到山脚下,眼看周围没什么人了,他才说道:“丫头,师傅还知道那后山深处有一个大池塘,那附近的野菜啊,才叫多哪!师傅带你去看看,你以后也可以去那边采挖。”
“师傅,那山里没什么野兽吧?我今天临下山的时候还听见两声狼嚎呢!”
“不可能!定是有人在搞鬼!走!跟着师傅,不怕!”薛家阖腰圆膀粗的样子,确实也为刘晓兮打了一针强心针,心想有这么孔武有力的师傅在,便是有野兽,也比自己一个人去安心多了。
师徒两人很快便到了后山上,两人一路走一路交流着,大半是薛家阖在传授一些道家膳食的做法,也只有刘晓兮具有一些厨艺基本功才能边听边记下怎么做。
快走到薛家阖说的那片池塘时,他因为刚才喝了酒有点内急,又不好意思跟一个小姑娘自己要去走个肾,倒是刘晓兮看他满脸憋得紫涨便善解人意地说:“师傅,我……有点内急,要不我先去前边的池塘那里方便一下,师傅你等下再过来?”
一句话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薛家阖连连点头便自行去找个隐秘的方便之所,刘晓兮则自行往那池塘走去。
她刚看见那片池塘明晃晃的水面在阳光下折射出晶闪闪的光芒,就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一大片天女散花似的水珠子已经疾射向她面门,她慌忙捂住脸,同时也不忘将双眼从指缝中露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看,她也不知该不该后悔,瞧瞧这什么运气,竟然看见一个身材昂藏五官俊美长着一双摄人心魄的凤眼的果体男子正飘飘然从池塘里飞腾而起,直往那一旁大树上悬挂的赤金长袍而去……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该看的不该看的,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得一干二净。她来不及担心会不会长针眼,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那位给灭口啊?
与此同时那片水珠击打在她的脸上手上,头发也被浇了个半湿,她捂住脸,拔腿就往来时路跑去,倒不是害羞,她眼看那个男子像是个武功高强的,又不是个好相与的,赶紧逃命要紧,可千万别被他看清自己的真面目日后寻机报复啊!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