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栓磕了磕烟斗,抬头看了看天,脸上苦的皱成了一团。
真没想到,这人要是无耻起来,会这么无耻。
当初阿美打胎,就是存了要跟姓徐的撕扯开了的意思,宁可吃亏受罪也要这么做。
家里人同意,也是因为阿美坚持,又看那姓徐的确实不是个好的。原本是想着,坚决不给姓徐的帮忙,时间长了,姓徐的自己忍不住,就会抛下阿美了,那样,事情也算是暂时结束了,到时候,给阿美找个人家,多出点陪嫁嫁出去,也就没事了。
前段时间,那个姓徐的也确实是这么干的,攀上了水利局副局长的女儿后,还特意警告了阿美,不许在外头说他们以前交往过,当时一家子还很庆幸,阿美终于摆脱了这么个火坑。
谁知道,上头的事情变的太快了,县里那些个本来耀武扬威的人一下子就被捋了权了,水利局副局长被抓起来了,那个姓徐的听说也有不小的牵扯,还被公安局叫去讯问过。
偏偏自己二女婿这骨节眼上又升官了,家里的老婆子嘴巴不把门,宣扬的到处都知道了,然后,姓徐的又黏上来了。
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同意了,没想到,这个狗、日的居然就变了脸,拿着阿美的事来威胁他们。
想到这里,王老栓就忍不住恨起了老婆子,要不是她大嘴巴,姓徐的就不会又粘上来;要不是她一贯这么宠着这个女儿,也不能把女儿养成了这么个性子,糊里糊涂就让人占了便宜不说,现在还惹了这么个恶心的东西甩不开。
想到最近那个狗、日的这两天赖在家里不走,要打出去立刻就威胁把阿美的事说出去,搞得他们没办法,还要面对屋里人背后的指指点点,他都没脸见人了。
“爹。”
王爱国到处找了一圈,终于在土塘山南山脚下一颗矮树桩子上找到了王老栓。
王老栓抬了抬眼皮子,无精打采的问:“你妈还在闹?”
王爱国无奈的点了点头说:“嗯。”
他刚回家不到一个小时,他妈拉着他又哭又闹。
现在已经从哭诉升级到在地上打滚了。
今天两个妹妹躲在外头没回来,家里的卫生没人打扫,地上还有不少的鸡屎没扫干净……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也跑出来了。
要他说,刚开始姓徐的找上门的时候,就该打出去!
本来大家都知道大姐之前跟他处过对象,后来被他攀了高枝后踹了,虽然也要嘲笑她,可心里也不是不同情的,现在姓徐的说的再难听,没凭没据的,大家只会认为姓徐的不是个东西,反倒是这样任他赖在家里才真的坐实了传言。
偏偏他和大姐知道的晚,回来以后已经一切都迟了。
王老栓话都不想说了,拍了拍身边的树桩子说:“你陪爹说说话,爹心里难受啊。”
他苦着脸说:“阿丽嫁到那么个人家,不用想都知道,平时要多用心才能站得住脚,现在马上要生孩子了,咱们这些娘家人不说帮她,总不能去害她啊。要真按你妈说的去做,以后叫阿丽怎么在婆家做人啊。”
王爱国不做声。
儿不言父母过。
妈能在家里这么闹腾,说到底,还不是爹纵容的,现在在他面前说这些话有意思么?还是想他说:妈这么做都是为了家里人好,大姐没了名声,二姐脸上也不好看,现在二姐日子那么好过,让二姐夫帮帮忙是应该的?
他可不会如了爹的意。
凭什么二姐嫁的好了,日子过的不错了,就该让二姐夫给大姐帮忙?别以为身居高位,就能随便插手下面的事情,说的好听,打个电话就行,当他不知道里头的关窍么?
会不会影响到二姐夫暂且不说,电话一打,姓徐的立刻就有了借口攀上二姐夫,以后就别想甩掉他了。
爹自己也觉得没脸说吧,才会想让他出这个头。
他当做听不懂,暗自琢磨,这个时候,二姐和姐夫应该都收到信了吧。
前后两封信,姐夫应该知道里头的关节了吧,家里的事情他实在没脸跟姐夫说的太明白,只能这么隐晦的说了。
希望姐夫不会为此看不起二姐,毕竟,家人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王老栓说了半天,见儿子不肯搭腔,心里就不自在了。
他也知道儿子跟阿丽亲,现在阿美招来的事情扯到阿丽身上,他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可他想着,阿美已经吃了亏受了教训了,在外头名声也不大好了,以后都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再怎么样,总不能让她不能活了吧?
而且,二女婿那么大的官,听说,只要他给县里打个电话,就什么事都没了的。
现在也不过是想让二女婿打个电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姓徐的可是说了,只要这次帮他脱了身,以后他都不会再来找他们家麻烦了。
总不能明明老二能帮不帮,一家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阿美名声败坏不说,还要连累到一家子的名声吧。
他一辈子没干过坏事,总不能老了老了,让人戳脊梁骨,说他养了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吧。
阿丽以后好日子过不完,总要拉扯一把她大姐吧。
都是女儿,他心里一碗水端平,都疼的。
王老栓和王爱国在树桩子上坐了很久,看儿子始终不肯按他的意思说话,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王爱国实在是受不了了。
昨天他还听李叔说,最近局势还是不太稳的,这个时候姐夫要是真的插手地方做什么,以后揪出来就是个大把柄。
他想,他还是把这个给爹掰扯清楚了吧,省的他还以为,给县里打个电话是多简单的事情呢。
“爹,这件事真的不能答应。”
王老栓脸就有点垮了。
王爱国吸了口气,就知道爹是这样想的。
他揉了揉眉毛说:“李叔说了,要是姐夫真的插手这件事,就会被人认为和水利局副局长他们那一派有关系,你也知道,他们那一派已经倒了,相关的人都会被追究责任,你要是真的让姐夫帮忙,搞不好,会害的姐夫倒霉的。”
李叔的意思很明白,姐夫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嫉妒眼红的一大把,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把柄的。
“姐夫家就姐夫一个儿子,要是因为咱们家害的他出了什么事,爹,二姐就真的别想过好日子了。”
王老栓迟疑道:“就是打个电话,能有那么严重?再说了,阿丽不是马上就要生了么?怎么的你姐夫家里也不能慢待她吧。”
王爱国气结:“爹!你没在县城呆,不知道县里天天都有人被带走调查,县里那么点巴掌大的官都这样,你觉得二姐夫那样的能简单的了?二姐是要生了,可是是个女人就能生!又不是非得二姐不可。”
王老栓久久没说话。
这要真的这么严重的话……
“咱们真要是赶在二姐预产期跑过去说这事,要是二姐有个什么意外,姐夫家能恨死咱们!”
王老栓听了一悚,是啊,要是阿丽生产出了什么意外,就糟糕了,那这门亲就算断了,那他以后在屋里还能这么风光么?
连忙说:“行,咱们去了先不说这个,等阿丽生下来了再说好了。”
看爹还是不肯打消去首都的念头,王爱国没办法,直接问:“那你能保证妈不会在二姐面前说这事吗?”
王老栓竖着眉毛说:“她敢!”
看儿子那副一脸嘲笑的模样,他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笑,那是你妈!”
说着就站起来,转身走了。
王爱国没动,他抬头看天,无奈的要命。
他本来还想说,就算是姓徐的没在外头说什么,现在外头都认为大姐做了丑事了的,帮不帮姓徐的,对于大姐的名声已经没有差别了,他们真的不用再为了这个争吵的,吵也没有用,不会对结果有任何改变的。
没发生这件事之前,他还以为,爹妈平时也就是稍微有点偏心大姐罢了,以前在家里不让大姐做事,后来大姐工作了不要大姐拿钱回家,平时还总是给大姐送东西,虽然有时候在他们面前说大姐不好,可转头东西还是照样送。
虽然心里不舒服,可他也明白,人都是偏心的,做父母的也不例外,像他,不就偏了二姐了么。
反正家里的家当都是爹妈挣下来的,他们的东西,爱给谁给谁。
他有手有脚,以后完全可以自己再挣一份家当,没必要盯着父母手里的那点东西,大姐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反正没几年也要嫁出去,不再是家里人了的,也碍不着他什么。
没想到,现在遇到大事了,爹妈会这么做。
在二姐生产的关头找上去,一点都不考虑二姐的情况,这,真的是疼孩子的爹妈做的出来的吗?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姐灌了什么**汤给爹妈喝,让爹妈为了她去难为二姐。
现在是为难二姐,以后呢?
他越想越心寒,心中越发肯定,决不能让爹妈同意帮姓徐的,这个头不能开!
王家。
林桂枝见丈夫儿子都跑出去了,堂屋里就坐了个徐明海,也知道再哭闹也没意思了,就慢慢的歇了下来。
都这么闹了一整天了,她年纪也大了,现在也闹累了,想起来到桌子边去倒杯水喝,还没靠近桌子,就被徐明海嫌弃的拦住了:“你先出去洗洗,一身的鸡屎,脏死了!”
心里还在想,果然是肮脏的农村人,天天跟猪一起住,连一身的鸡屎也闻不出味道来。
林桂枝气个半死,这个狗东西,想她二女婿帮忙,居然还这么副大爷的模样!
偏偏阿美的把柄掐在他手上,还真对付不了他。
只能憋着气去厨房舀水洗手洗脸。
心想着,一定要磨到老栓答应带阿美去首都,非得让阿丽答应帮忙解决了这个狗东西不可!
阿丽日子那么好过,她的阿美不说也过这么好的日子,以后至少也要嫁个差不多的好人家,过上安稳的日子吧。
里屋王美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声音,懒得说话。
一家子蠢货,任由那个畜生在家里作威作福,不就是摆明了,她有问题吗?还用那个畜生在外头说?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就算是那个畜生不在外头说,她的未来也已经完了,想嫁个好人家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她的未来完蛋了,那么,老二也别想好过!
她恨恨的想着,就让妈好好的闹一场,逼爹答应去找老二,然后大家都去首都。
她就不信了,当着婆家的面,老二还敢拒绝!
要是拒绝就更好了!正好有借口让妈去闹!
她想,老二她最好不要答应这件事,这样她就能让妈天天去她婆家闹!她婆家可是住在大院里的,想也知道这样的人家最要面子了,这么一闹,看她还有没有脸在婆家过好日子!
她勾起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摸了摸十一号前后就是预产期吗?哼!就是要这时候去首都,就是要让妈到她面前去闹,闹的越大越好!闹到她难产了才是最好呢!
她这段日子一到来好事,肚子就疼的厉害,而且往常五天就结束的好事,总要拖到七八上十天才能干净。
她偷偷打听过了,有这种情况,搞不好,以后就不能生了。
凭什么她这么惨了,老二还那么舒服!她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王老栓在外头磨磨蹭蹭的转了好久,眼看都要吃晚饭了,只得回了家。
刚走进门,看见那个狗东西大模大样的坐在凳子上喝水,家里其他人一个都没看见,气得就大声喊了句:“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徐明海眼都没抬。
他太清楚农村没见识的老头老太的心思了,不就是怕丢脸么?反正掐了这一点,他就不怕他们不给他帮忙!
林桂枝刚换好衣服,听到声音匆匆忙忙的从里屋出来,一把拉住王老栓的胳膊就哭诉:“老栓,你可一定要帮帮阿美啊!我可怜的阿美,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王芳和王霞在外头磨蹭了好久,眼看就是吃完饭的时候,再不回去,撞到妈手里又要挨骂,只好回家,路上看见爹在前头,忙跟了上来,打算跟在他后头偷溜进去,没想到爹刚进门就被妈堵住了,这下子,两个人在门口,明晃晃的就被林桂枝抓住了:“你这两个懒东西,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白饭,我养你们这么大是做什么的啊?家里的事情不做,就知道在外头疯!”
她想到换下来的那件沾满了鸡屎的衣服,心里就更气了,还想再骂,王老栓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你骂什么骂?饭好了没有?天天在家里也不知道都做些什么。”
王芳和王霞立刻窜进了厨房,忙着烧饭去了。
徐明海又喝了口茶,阴阳怪气的问:“老丈人,丈母娘,你们商量好了没?就一个电话的事,这么久了,该有个结果了吧。”
林桂枝立刻抓紧了王老栓的手臂,哀怨的看着他。
王老栓想到儿子说的话,想说过段时间再说,可是看着老婆子那副你不答应我就闹的样子,头就疼了,而且,阿美也扶着门站在里屋门口,脸色白的像鬼一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再说了,如果不解决了姓徐的,以后他出去就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他可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他犹豫了会,就决定到时候去首都,等阿丽孩子生下来了,就让阿丽跟女婿说去。
刚要开口,就听到爱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用商量了,我们家不可能答应的。”
一屋子人就看向门口。
王爱国苦笑。
大姐那眼光分明是恨毒了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不能退:“姓徐的,你愿意到外头说,就去说吧,你看看会有谁相信你的话,当初你可是为了攀高枝把我大姐踹了的,外头谁不知道这件事?你现在就是在外头说出花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林桂枝尖叫一声:“爱国,你,你这个畜生!你的心都被狗吃了啊?那可是你大姐!你这是要你大姐的命啊!”
一听到儿子让姓徐的随便到外头说,林桂枝就气疯了,她忍耐姓徐的这么久,就是怕他在外头胡说,现在倒好,爱国居然说这样的鬼话,要是姓徐的真相信了,在外头说了,她的阿美还怎么做人啊?
王老栓也愤怒的骂道:“家里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吗?”心里却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像儿子说的那样,其实他们根本不用怕姓徐的胡说。
王美这个时候悠悠的说:“妈,你就听爱国的吧,总之是我命不好。”说完了,人还晃了晃。
林桂枝立刻就疯了,抄起门背后的扫把就朝王爱国身上打。
王爱国早就知道爹妈会是什么反应,但是,亲眼看见,还是不可避免的一阵心伤。
他退后几步退到了院子里,板着脸说:“反正,我回来前就已经给姐夫写了信,把事情全都告诉他了。”
他这话一出,一家子人全停住了。
林桂枝顿时就萎在了地上,嚎嚎大哭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的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王美手心都快被掐破了,王爱国!
王老栓也傻眼了,女婿知道这事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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