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祈一个人摇着轮椅从大厅出来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从很久以前开始,凌天祈便不再用人帮他推轮椅,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更接近正常人,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是这么多年来已经养成了习惯,皇宫王府这些凌天祈会来的地方在台阶处都弄了斜坡,就是为了方便他,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改变自己是个残废的事实。
凌天祈知道为什么皇兄非要让他来参加这个百花宴,无非是希望凌天祈有个中意的人,好早些成家立业,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找到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吗?凌天祈苦涩的笑了。
曾经,凌天祈也以为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感情。凌天祈十五岁那年在街上救了一个家族没落的小姑娘,叫柳霓裳。小姑娘本也是闺阁小姐,又聪明伶俐,就被凌天祈留在身边做了大丫鬟。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柳霓裳十六岁那年,凌天祈十九岁那年,当今圣上登基。皇上对凌天祈极为倚重,刚登基的那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凌天祈府里头,一来二去,竟然和柳霓裳玉成好事。当凌天祈兴致勃勃的打算告诉皇上自己的意中人是谁,想请皇上赐婚的时候,却接到了皇上封柳霓裳为妃的圣旨。
“我不能让你拖累我一辈子…我值得更好的对待…你是很好,很有才华,很有能力,但是你终究是个残疾,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你放了我吧…天祈,我们是事情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既然你不能给我一个未来,就不要说出去把我的幸福毁掉,天祈,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天祈…”
“听说红莹姐姐和王爷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可不是,红莹这两天神气着呢…不会吧,王爷怎么会看上红莹,我前一段时间在后院的假山那里还不小心撞到撞到那红莹与那王爷守院子的侍卫在行那苟且之事…真的假的…自然是真的,那天真的吓坏我了…我听跟红莹姐姐相熟的绿珠姐姐说红莹姐姐十有八九怕是怀孕了,你们说那孩子不会是那个侍卫的吧…呵呵…看王爷那个样子难讲真的是哦…还没出阁的女子,说起这话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羞也不羞…嘻嘻,红莹姐姐做那般事儿都不觉得羞了,我们几个只是说说,又没什么…唉,王爷也是个可怜的,那般尊贵的主子,却成了丫鬟宫女们的香饽饽…”
“红莹,听说你怀孕了,是不是真的…还没有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了…我们一起离开王府好不好…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接近了王爷,现在离去就前功尽弃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王爷发现我们的事,就是有两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我现在跟你离开了,我们的孩子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若是留下来,这孩子就是王爷的孩子,在王府里头虽然是个庶出,那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这…”
这些对话像是一根根刺不停的扎着凌天祈,凌天祈能够想到的关于感情的词只有背叛和欺骗,他现在已经根本已经没有办法相信还会有人真心的对待自己这样一个残疾。凌天祈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柳霓裳送给他的,他还清楚的记得柳霓裳说这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要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凌天祈恼恨的看着这块玉佩,以前压抑的愤怒突然如潮水一般涌来,凌天祈还没有像明白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将玉佩丢了出去。凌天祈怔怔的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手心,突然又觉得不舍,是不舍得,真是讽刺,自己居然会对那样一个女人不舍得。最终,凌天祈还是慢悠悠的控制着轮椅朝玉佩掉落的地方靠去。看着静静的躺在地上的玉佩,伸手想捡起来,却怎么也够不着,凌天祈再一次恨自己为什么是个残疾,明明已经努力跟正常人一样了,却还是必须要承认自己是个连掉在地上的东西都捡不起来的废人。
在凌天祈无比懊恼的时候,突然一只纤纤玉手出现在凌天祈的视线当中,将那玉佩捡了起来。凌天祈顺着手往上看到了这只手的主人,鹅黄的衣裙,纤细的身材,发型简单,缀了两朵珠花,脸上白白嫩嫩的,眼睛亮亮的,像两颗黑宝石,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凌天祈看着那小姑娘将玉佩递到自己面前,说了句“给你,我回前厅,用不用找个人来接你?”
凌天祈结果玉佩,“不用了,谢谢。”
沐青禾觉得自己倒霉极了,找个丫鬟问了下去哪里如厕,偏偏那丫鬟刚进来王府,对路况也并不很熟,指了一个她知道的地方,没曾想这地方竟然这么偏僻。最要命的是在回去的路上竟然在一个路口看见了一个男人,沐青禾开始庆幸这条路没什么人了,若是有人看到自己在路上偶遇一个男人,虽然是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那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的。
沐青禾只想着快点走过这条路,快点回到大厅,在经过那男人旁边的时候,却看那个男人在弯下身子努力的想要拾起地上的玉佩。那个男人多次尝试没有结果之后,突然使劲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腿,沐青禾看了觉得有些不忍,就走过去帮他把玉佩捡了起来。
那男人抬头的时候,沐青禾看到了他的脸,虽不及小王爷那般俊俏,也是星目剑眉,器宇轩昂的男子,只是那眼神却是十分哀伤,像是无法得到认同的难过,也像是自我厌恶的自暴自弃,这种很受伤眼神让沐青禾想起了自己悲惨的前世,于是就说了帮他找人这般不符合礼教的话来,沐青禾没想到那男人竟然不领情,虽然他说话的声音是极好听的,但是沐青禾仍然有些懊恼。
沐青禾转身就想离开,眼前突然浮现出刚刚那双眼睛,那双包含着愤怒不甘的哀伤的眼睛,又想到自己,轻轻的说了句,“世人有人谤我、欺我、辱我、轻我、贱我,我当如何处之?只要忍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别人怎么对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对待自己。”
沐青禾回到大厅,就看到了焦急的李锦仪,“青禾,你怎去了这么久?刚刚你的姐姐们还找你,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没事儿,就是刚刚问了一个不怎么认识路的小丫鬟,饶了点远路。那我现在去找找她们,我们有时间再聊。”沐青禾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脸怒气的沐青苗,沐青苗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呦,禾妹妹这是去了哪里,不会也像某些人一样想在院子里逛逛看是否能觅得如意郎君吧。”
沐青禾一听,便觉得不好,沐青苗说的这人应该不是沐青娥吧,若是这样,等回到沐府定没有好果子吃。沐青禾依旧恭敬的说,“苗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去如厕刚回来,实在是没见到什么人。”
沐青苗哼了一声,自顾自的走了,沐青娥和沐青禾尾随在后,沐青禾见到沐青娥神色淡定,也放下心来,不过对今天的事情仍是觉得十分好奇,忍不住就问道:“娥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怎地苗姐姐这般生气?”
沐青娥抬头看看沐青苗,可能是觉得这么远的距离,沐青苗听不到她们的低语,就低声的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不知哪家的小姐走错路去了后堂,撞见了一些男客。苗姐姐说为了杜绝我们起一些歪心思,还是趁早回家的好,免得丢了沐府的脸面。”
沐青禾心中再一次庆幸自己跟那个男人没有人撞见,要不然指不定这个姐姐会说出多难听的话来。这府里头的路弯弯绕绕的,不小心走错路去了后堂,啧啧,这理由还真是牵强。沐青禾姐妹三人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去了,此时王府院中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又是另一种光景。
凌天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偶尔有一两片掉落的树叶落在凌天祈的身上,他也毫无所觉,仿佛他原本就是放在那里的雕像,与这安静的诡异的道路在一起异常的和谐。不知过了多久,凌天祈动了,凌天祈喊了一声,“凌天,送我回去。”
一个身穿黑衣,整张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年轻男子突然就出现在凌天祈身后,两手有些颤抖的握上轮椅的推手,好像十分紧张,又好像十分兴奋,将轮椅慢慢向前推去。凌云现在完全沉浸在被需要的喜悦当中,爷从小就十分聪明能干,即使自己身残,却想着要从其他方面证明他不比别人差,自从那个柳霓裳走后,爷就变了,变得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变得想在方方面面都表现的像个正常人,甚至连轮椅都不给自己推了,今天爷终于想通了。
“凌云,凌云?我让你停你听到没有?你在想什么?”凌天祈觉得凌云今天有点奇怪,平日里自己一个眼神都指挥得动,今天都叫了半天了还没有反应,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还挂着傻兮兮的笑。
“王爷有什么吩咐?”凌云终于听到了自己主子的呼唤,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由得想自己真是太开心了,竟然没有听到王爷说话。
“我看到那边掉了一个荷包,这条路刚刚只有一位姑娘经过,想来是她掉的。你去捡起来。”
凌云又想到那位说了几句话就让自家主子茅塞顿开的姑娘,心想莫不是爷看上人家了?想到这里,立刻兴奋的将那荷包捡起递给凌天祈。那一面绣了一朵绽放的荷花,另一面只在正中央绣了一个“禾”,荷包里面用细纱做的袋子装着一些花瓣香料,香味浓郁,却不冲鼻,问起来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凌天祈很是喜欢这个味道,就收了起来。
凌云看着自家主人对人家的姑娘的荷包如此在意,更加肯定了自家主子对人家有意思的想法,当下决定回去之后要立刻派人去寻找一下,那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千金。正在想事情的凌云自顾自的推着凌天祈往前走,只听凌天祈长叹一声,“凌云,走错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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