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何以解忧

  6何以解忧

  “无缺,你上有两位兄长,下有一弟,可惜他三人皆是庶出,惟有你是我令狐约的嫡子,所以我寄望于你远多过旁人。当日我气你拿团圆拒婚,而今看来是为父考虑得没你周全。你的婚事为父不会催你,但团圆与潘家公子的事情,为父就依你的意思,一试便是。对我们令狐氏族而言,成固然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不成也坏不到哪里去。但这事反倒成了潘家的难题,潘岳是个念旧的人,潘家玉公子却与你一般,自小就被寄予厚望。外人眼里团圆是不般配他的,可你我心知肚明,娶妻当潘的潘家打着灯笼都寻不着团圆那样的媳妇。若非玉公子,为父还不肯呢!”

  无缺却摇头道:“父亲,昨儿我还这么打算着,但今日却改了主意。”

  “哦?何故?”

  无缺望着台上牌位,沉声道:“长年以来,我令狐氏族的族人心里想的装的都是令狐二字,包括父亲大人您还有我及无数令狐族人。我们何时真正为自己活过,总是先想到家族再思及个人。今日早晨,我忽然想明白了。我自己可以这样为令狐活着,但我不能勉强团圆为令狐活着。她不想嫁人,即便对方是名门贵族,四公子之一。她没有生为令狐死为令狐的觉悟,她有的只是不叫师傅失望,不叫您难堪,不叫我们太为难的心思。她这十几年表面上看似嘻嘻哈哈,顽劣任性,可又有谁真正了解她的心思?至少换了我,决计做不到跟随梨先生那样的人学艺,回家后还调皮捣蛋,跟个无事人似的。”

  令狐团圆心有戚戚,以往她只道三哥待她好,也就是照顾她衣食无缺,成日介逗贫笑讽,却从来不知三哥对她如此上心,竟将她的心思琢磨了个透。

  “其实我不对微之娶她抱很大希望,提她的名字,只是想她早些明白,她是令狐家的女儿。现在我知道是我愚钝了,她不是令狐明远,也非令狐海岚,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令狐团圆。”

  那四字“独一无二”叫令狐团圆为之心悸。她是不幸的,年幼丧母,师傅又是个冰人,她又是幸运的,父慈母善,还有个用心良苦的哥哥。她是不是令狐约的亲生女儿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拥有比亲生父母,同胞阿哥更宠溺她的亲人。

  就在令狐团圆心潮起伏的时候,一团毛茸茸在她脚下蹭啊蹭的。她一惊,还未起脚,大白就“喵呜”一声。令狐团圆知道事儿不妙,顾不上大白缠腻,拔腿就跑,“嗖”一声飞出了丈外。

  无缺不急不徐地步出祭堂,抱起大白。令狐约跟他身后,失色问:“团圆来过了?”

  无缺点点头。

  “她什么时候来的?我们说话她都听到了?”

  无缺摸着大白的耳朵,答曰:“在我顿了顿,说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令狐约责道:“你为何提示得如此隐晦?”

  无缺道:“我就在那当头感到她来了,若非她呼吸明显改变,我还察觉不了。又不知她先前听进多少,只好顺着父亲的话,说些我本不打算说的话,好叫她明白,她是我们最疼爱的人。”

  令狐约一怔,半响才道:“你呀……”却又说不下去。

  无缺伫立幽暗的花影,斑驳的月光下,眼神深邃之极,他缓缓道:“我是知道的,我是令狐优渥。”

  令狐约凝目而望,他的这个宝贝儿子,岂是优渥二字能说?

  大白很合时宜的发出一个满足的声音:“喵呜!”

  两父子一前一后走上回廊,迎面急匆匆跑来外事的主管令狐立秋。见他情形,令狐约知道有大事发生,连忙示意去书房。令狐无缺原想告退,令狐约却命他一并来听。

  三人一猫进了书房后,立秋详细将香江艺水楼的事情说了。“如今粱王去了陈留,不日定会来望舒。”

  令狐约问:“你知粱王问了陈妈妈些什么?”

  立秋擦汗道:“就是不知才惶惑。”

  令狐约盯看立秋一会,道:“陈妈妈的身后事还有她的家人优办,你另选个可靠人掌管艺水楼。粱王如若再来,该如何就如何。”

  “是。”

  令狐约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发问:“别是我们自个人动的手吧?”

  立秋惊骇:“怎么会?怎么可能?”

  令狐约沉思道:“我想我们令狐家的人也没那么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暗地里仔细排查一遍。如若真是我们家的蠢货,那就严惩不贷了!”

  “我明白了。”

  立秋走后,令狐约对无缺道:“今年注定是多事之秋。粱王无端来到南越,陈妈妈死了,潘家至今未对亲事表态,都是事儿!”

  无缺叹了声:“别是为了团圆的母亲而来就好!”

  令狐约却道:“肯定是为她而来。一转眼团圆都十六岁了,无缺,你知道这还意味着什么吗?”

  无缺不接话茬,令狐约自个说了下去:“苗小枝嫩的时候不好折取,等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后,转栽就安稳了,可叹我还想它庭院深深。”

  “父亲……”无缺动容,大白迷糊的猫眼睁开。

  令狐约冷冷道:“但我不会叫他们得逞的。令狐氏族没什么别的执念,惟有一样却永不放弃,我令狐约亦是如此。守信重义!答应过的事决不反悔!若真有一日要对簿公堂,我定会叫他们哑口无言,从此绝了念头!”

  无缺想了想问:“那究竟是谁杀了陈妈妈?”

  令狐约从冷笑变为嘲笑:“你能吓死一个人吗?”

  无缺恍然。凶手无论是谁,都与粱王脱不了干系。凶手直接杀人,粱王是间接杀人,粱王引发了陈妈妈之死。无缺凝望其父,令狐族长终究谋老算深,叶氏之事,也早准备好了对策,倒是自己白操心多年。

  告别父亲,令狐无缺抱着大白去了别院,却是人走院空。大白见到了地儿,溜身跳出主人怀抱,将身子一团,蜷睡在熟悉的床上。

  “替我守着!”无缺说完退出房,轻轻带上门。

  关于团圆身世的流言,以前她只听得下人闲语之一二,但今晚她亲耳听见了父兄的对话,这无法再令她掩耳盗铃。生母叶凤瑶已故,梨迦穆当日曾言世间最疼爱她的人已经不在;年少的团圆将信将疑有关叶氏的传言,却被父母兄长的宠溺包围;疑团重重如今又多添一个,什么叫令狐氏族极重要的人?分明有着身世问题,却被说成重要?

  令狐团圆跑出了家门,往香江的方向走。她走得很慢,走在树影僻道上。她没有失魂落魄,只有一肚子烦闷。

  他们俩打算把她的秘密永远埋藏于祭堂下吗?

  得,就让他们烦恼去吧,令狐团圆想透了,聪明绝顶的人成秃子,头脑简单的人容易快乐。她现在就一个目标,早些出师,再给梨迦穆折腾下去,怕只怕终有一天,她也成了冰人。想到此,令狐团圆打个寒蝉,跟着她身形化风,疾往香江。

  夜已深,香江卸了艳妆,只有寂寞的琴弦偶尔低吟一两声。令狐团圆跑到香江前,停了身法。再往前就是声色人家,她无事跑这儿也不合适,又不去见师傅,没必要穿越香江。可她也不想回去,因为已经出来了,而大白肯定赖她床上了,所以令狐团圆就找了棵树,挂树上面了。她荡着腿,斜乜香江。繁华落尽是沧桑,艳词靡音唱到头都是孤寂。阿呸!多少人还羡慕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令狐团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觉,当清晨的曙光映照她的面庞,她懒得睁眼,当早起的鸟儿在周遭啾啾,她觉得有点烦,可当某家姬肆的无良琴师早练时,她终于忍不住弹身而起。

  “扰人清梦!”令狐团圆轻盈落地,再一听却觉着琴声悠扬,曲调不俗。她虽不习乐艺,但出身氏族,耳濡目染的琴棋诗画不少,而无缺还会吹笛子,所以她也有些品评之力。

  寻着琴声,令狐团圆停留在一座水坊下。此时的香江只有早起的杂役粗仆,人影不多。令狐团圆也没有上楼一睹琴师风范的雅兴,只是听听罢了。琴曲铮铮,与香江的柔美缠腻之音大相径庭,乐音韵长,仿似道不尽琴师生平坎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和弦部分很单调,好象琴师单手所弹。

  一曲罢了,令狐团圆转身而去,却听得坊上一粗仆大嗓子:“叶琴师,水开了,给你送茶要不?”

  叶琴师?令狐团圆心里顿时打了个结。

  “多谢了。”姓叶的女琴师柔声答谢。

  令狐团圆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离开。天底下叶姓的琴师多是去了,如果每个她都好奇,那好奇得过来吗?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

点击下载戒风流全本TXT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