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听闻照旷
潘太医几乎每日上午都入宫,只有下午才待在府里。令狐团圆每天上午都盼着无缺来看望她。她要听他告诉她,她娘亲的事。可是她一日日的失望了,无缺一直没来,连阿文也不来了。郁闷的令狐团圆只得每日研究万福所授的三招,扳扳指头却叫她明白了一桩事情。
天一诀!无论补天还是弥天诀,都出自天一诀!
所以万福公公根本不考虑,她与粱王学他三招会有不适。同样衍生自天一诀的武学,却能练出迥然不同的武技。梨迦穆的剑技,万福的爪指,更不知还能练出什么?令狐氏族里肯定还有人会天一诀,但那人的气劲属阳!
铁砂掌洪甫仁心心念念想要夺取天一诀,却不知他曾面对的对手,就是天一诀的传承者!
百年前的一代帝皇西日昌,以天一诀玩弄天下武林于股掌,百年之后都余毒未清。
可是这绝世的武学本身何其无辜?世人都知道它好,武者都想占为己有,而它之所以被分割成补天和弥天,正因为它太炙手可热了!武者的贪婪,世人对权势利益的追逐,才是悲剧的真凶。
正如天一诀能练出迥然不同的武技,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武道!所谓的武圣称号,不过是个虚名。
令狐团圆感叹着,突然发现窗外有人正看着她。她一惊,那人同那黑衣武圣一般装扮,掩面于斗笠,只露出弧度尖削的下巴,一身黑衣的站在日头下也不怕晒。
“你是谁?”
那人不发一语,透过斗笠的缝隙盯着她。令狐团圆也瞪圆了眼,若非他锁定视线示意于她,她完全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她虽伤重未愈,但只需些许内劲的匿气之术可用,匿气之术竟然也感知不到近在咫尺的他。
两人不知对望了多久后,那人笑了。他的唇线弧度优美,有几分薄又有几分翘,于是令狐团圆也笑了。
“你笑什么?”那人温和地问,声音低沉而悦耳。
“你又笑什么?”
那人又安静地看她,她也回以沉静。过了一会,那人丢给她一个铁牌。“若有需要,拿着去‘七月’酒家找掌柜的,杀人放火抢夺掳掠都可以替你办到。”
令狐团圆接过,惊诧地问:“什么坏事都可以办到?”
那人微笑道:“*不成,你不行。”
“你究竟是谁?给我这个做什么?”
“那打伤你的人也得听命于这个牌子。换句话说,他的性命已在你手上!”
“啊?”令狐团圆惊骇,“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多活几年。”那人的声音还是悦耳动听,却叫令狐团圆觉着寒蝉。
“我不喜欢你。”令狐团圆坦诚地道,她递上铁牌,那人却不接。
再次一笑后,他神秘的原地消失,仿佛压根儿没出现过窗前。
令狐团圆仔细端详手中的铁牌。长方形的毛边凹凸不平,只一面有字,一个粗陋的“七”字。她实在难以相信这块丑陋的铁牌能指使武圣,还能要武圣的性命。
令狐团圆怀带铁牌,对着窗户疑神疑鬼半日,却给她疑对了,半晚,万福也突然出现在窗外。他带来了雍帝口谕,命令狐团圆伤好后见皇宫见驾。宣完口谕后,万福问:“你好象知道我要来吗?”
令狐团圆沉吟着问:“公公,你知道盛京的‘七月’酒家吗?”
万福一怔,答:“当然知道,在北门附近,不过是一家乱糟糟的酒店,多下榻行脚商,粗夫莽汉。你问它作啥?”
令狐团圆不语,凝视万福。万福迟疑了一会,终究说了实话。“据我所知,那地方不干净。你一个大族小姐,最好别和那些人往来,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团圆知道了,还是公公对我好。”令狐团圆转而缠着万福求教武学,后者也有心指点。细细地说了一个时辰后,万福道:“公公已经待久了,得回宫交差,你伤还未大好,别着急练功,气劲更是万万使不得。现在已经到了盛京,天子脚下,谁敢再胡来,陛下第一个不饶他!”
令狐团圆心知他肯定还未交代清楚“七月”的事,但也不便再问,两人道别相约宫廷再会。
铁牌被令狐团圆包在了衣物里,搁入了柜子,很快就被她忘记,而她似乎也被人遗忘。寂寞的太医府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连无聊的潘静初都忘记了她,每日她只与侍女说上几句,被潘太医治上一会。
这日侍女多了几嘴:“小姐最近长进了,医理接连得了老爷的赞赏。”
令狐团圆无精打采地道:“只要专精覃思,你家小姐日后一定大出息!”
侍女噗嗤一笑道:“那也得玉公子天天来向老爷请教……”
“哦……”令狐团圆顿时心下不舒服。好人公子来了,也不找她说话,与她说上几句解解闷也好。
侍女仿佛自知多嘴,转了话锋,但听进去的令狐团圆抓着话头不放:“你别与我说你家老爷医术高超,谁谁谁快咽气了,被他一针扎活。我想知道玉公子是否又带来什么药材,粱王那参太贵重,我暂时还啃不了,倒是玉公子的药能吃吃!”
侍女又一笑,道:“那是,我们潘家别的不多,药最多!玉公子心细,但凡老爷话里带过,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取来给老爷。小姐你的药几乎都是他拿来的,老爷说你消受不了那么多,玉公子却说多的就入库。”
令狐团圆有些高兴了,潘微之啊,就是好人,做了好事都不带吭的。
“我得去当面谢他,什么时候他来了,你知会我一声。”
“今儿就在呢!”
令狐团圆双拳一碰,道:“好啊,撞日!”
侍女带着她去了太医府书房,书房门窗敞开,房内桌明几亮。一袭白衣的潘微之坐在左首,一身黄裳的潘静初居右首,潘怡和在前台捧着书卷解说。
令狐团圆止步于回廊,此情此景令她回想起早年和无缺听先生教导的场面。她乘先生不注意背对着他们的时候,用毛笔在先生的衣摆上画了只乌龟,而无缺惊讶地捂住了嘴。现在她后悔了,岁月一去不复返,该好好受教的时候她全调皮捣蛋了。
潘怡和说完一段后,远远见着令狐团圆发怔,他清咳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既然来了,一并坐下听听吧,下面这段对你也有好处!”
令狐团圆进房,潘微之微笑示目,潘静初面色变幻,最后笑吟吟的请她坐身旁。
潘怡和继续解说:“寻常人包括修为低微的武者,多用马步桩和养生桩,都是舌抵上颚,双目平视,上虚下实,而后吐纳呼吸。这是两桩通用的,方式简洁。但修炼气劲到一定程度后,气劲运行法和内养法比之前面站桩的功效更佳,这也就是修为高深的武者多半长寿,甚至个别容颜永驻的原因。”
潘怡和顿了顿,瞥一眼令狐团圆后继续道:“绝世武学天一诀内有一章,名为‘照旷’,可愈世间伤苦、昏默和邪失,其术理甚合医理精髓。”
令狐团圆屏息而闻,“照旷”不在弥天诀内,但听潘怡和这么一说,肯定是重要无比的篇章。
“老夫阅览群书,也请教过皇族众人,只寻到一句话与‘照旷’有关。‘天地无穷,人命有时,进修内者,失之不惧’,这也可能并非‘照旷’,但这段话却提点了医理精髓。人都会死,只有天地长存。内心若坦荡,就如同拥有天地光照。武者的体内气脉何尝不是一片天地,武者的武力也受此影响。只有足够坚韧粗放的气脉,才能修习出强大的气劲。”
“老夫就此推测,‘照旷’应是一门比之气劲运行和内养法更高明的修生之术。但凡内修,都会气存丹田。意守丹田几十周天后,气劲充实到一定的程度,就有了足够的力量,即沿脊柱上行,若行到某处停下,不要用意念勉强向上导引,待丹田力量继续充实,自然渐渐上行。如果上行到玉枕关再停下来,内视头顶就可以通过。呵,内视还需要武者的修为达到相当程度,这个静初你就暂且忽略。”
潘静初嘟嘴后点头。
“停滞和内视都可查明内身不足,之后吸气绵绵呼气微微,使气机在体内运转,进入心息相依、意气相随的地步,逐渐可达到强身治病的作用。这应该就是‘照旷’!”
令狐团圆不禁赞叹,潘太医好生能耐,竟推测出了天一诀照旷篇。天一诀也端的玄妙无比,在医师眼中,它就是治病救人的宝典。
潘怡和又详细地解释了一番,他的用意令狐团圆心领神会。她该离开太医府了,以后的推宫过穴,她可以自己用‘照旷’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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