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赏月看花

  6赏月看花

  令狐团圆听小包子说过,正四妃中最得宠的并非纳兰贵妃,而是应淑妃。她站在原地想了半日,想明白了两件事,一是纳兰公子见一趟贵妃不容易,还有就是美人也可以是男的。

  令狐团圆甩了甩头,可纳兰颐的身影却难以甩去。她钻研数日的美女剑法,从九华宫的九女开始,经金尚仪给予她启发,再是储秀宫的群美,直到最后撞见纳兰颐,才臻至了女剑剑韵的颠峰。

  心神恍惚地走出阆夕宫后,令狐团圆沿着宫墙竟走了个圈,绕了回来,跟在她身后的十一月连跳湖的心都有了。

  令狐团圆抬头看了看天色后,转身回九华宫。十一月咬牙切齿,他怀疑她早就知道,他一路尾随着她。

  她的身影消失后不久,潘微之与无缺在万福的引领下,踏上了这片宫道。两人完全不解,雍帝莫名其妙的说了半句话,便把他们晾在一旁。无缺试着询问了团圆的归期,雍帝没有回应,结果他两人就干站了一下午。雍帝打发他们走也很奇怪,万福从外而入,转递了他们两份任命。那任命是早备下的,正八品的御史,挂职散官。

  万福带他们走出宫廷,和蔼地笑道:“这半日也没白站,两位大人走好!”

  两人不敢与他打趣,回礼告辞。

  昌华宫珠帘后,同样站了半日的粱王举步而出。“父皇,这是何故?”

  雍帝对儿子的问题还是答的,只是这答案叫粱王胸闷。

  “朕原要当着令狐无缺的面,将小团圆嫁你,但是小团圆啊,她没来。”雍帝无声叹息。

  小团圆?西日玄浩听着雍帝的口吻,很不舒服。“父皇的旨意,谁敢不从?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雍帝失笑,摆手道:“浩儿呐,倘若下旨就能水落石出,倒也容易。能用权、钱解决的事,都非难事。”

  西日玄浩蹙眉。

  “纵然朕贵为天子,广有四海,富有万民,可有些事有些人也是朕无可奈何的。譬如失散多年的孩子诚心喊朕一声父皇,又譬如已经死去的人。”

  西日玄浩惊色。父皇在说什么?

  “令狐团圆,她是……她是父皇的孩子吗?”在雍帝面前,西日玄浩素来有话就说,从不遮着掩着。

  “极有可能。”雍帝低低地道,“朕一直派七月盯着的,十六年前,叶凤瑶她确实诞下了一个女儿。如果是男儿,朕是决不会放手的。”

  西日玄浩双手拳握,那个浑球竟是他妹妹!他一想到他曾打过她辱过她,还曾抱过她亲过她,就觉得情太难堪!这怎么可能?那晚在潘家水榭,倘若他一念之差,即犯了伦常。玷污自个的同父异母妹妹,换在哪朝哪代都是伤风败俗的悖乱人伦之罪。

  “这不可能……”西日玄浩松开拳,沉声道,“我决不承认!我西日皇族没有她那样的女儿!”

  雍帝凝视他片刻后道:“你以为她或她娘亲,喜欢西日皇族吗?”

  西日玄浩一怔,但闻雍帝冷淡地道:“帝后的贵冠唾掌可得,叶凤瑶却回一个谢君一曲。但是叫朕耿耿于怀的并非此事,而是她从一开始就辜负了朕。南越叶氏,世代背负着一个与我西日皇族不可调解的恩怨。等到朕终于明了,该如何待她之时,她却死了。”

  “那是什么恩怨?”

  “呵呵……”雍帝奇怪的笑了一声,“现已了断,除非叶凤瑶从坟墓里爬出来。南越叶氏的最后一人,她不姓叶更不姓令狐,她的姓氏同你一样。”

  尽管雍帝的语调冷漠,可西日玄浩却再次确定,叶凤瑶才是他父皇一生念念不忘的女子。同时,西日玄浩也想明白了,父皇为何明知他与团圆极可能是兄妹,却要当无缺的面将团圆下嫁给他。那是父皇与他一般不愿相信,不想承认一个名字。

  西日团圆!

  这是何等的嘲讽?团圆,却不能和真正的亲人相聚一堂;西日,没有团圆。

  西日玄浩开始觉着浑球不讨厌了,还有些可怜。

  “父皇,那她自己知情吗?”

  雍帝缓缓地道:“令狐约这几日毫无动静,就是她并不知情。试问一个不明旧情的人,你如何能从她身上打探?但朕确实很欣赏令狐,无论老的还是小的,都耐得住性子。朕很想看看令狐家的优渥听到团圆要嫁给你是什么表情,可惜啊……”令狐约很难试探,他就往无缺身上想了,只是想不到团圆居然没来。

  西日玄浩听得更难受。“父皇,她毕竟救过儿臣。还是算了吧!”

  雍帝冷冷地道:“玄浩,你还不明白?她若是男儿,就是你此生最大的对手!”

  西日玄浩当即正色道:“她不配!”

  雍帝不语,只静静地端详他。他原以为他心软了,岂料他根本瞧不上她。西日玄浩走了一趟南越,回盛京后性子有变,骨子里的强硬学会了收敛,这令他稍感欣慰。

  什么四大世家的贵公子,此刻在雍帝眼里,都及不上他的儿子。颂歌浪荡,纳兰投错了胎,潘微之就是个书生,而优渥太小。

  粱王留宫,陪父皇进膳后,出昌华宫却没有直接回去。没有人见到他走出宫殿时的阴抑,也没有人见到他步入阆夕宫。

  是夜,只作赏宫并不住人的阆夕宫,树影婆娑,湖水深幽。西日玄浩停在了纳兰颐傍晚前逗留的雕栏旁,背负双手,茕茕孑立。

  最无情乃帝王家,即便恩宠如西日玄浩,也深有体悟。他是雍帝最爱之子,二十几年间,享尽荣华眷宠,却始终不知宠从何来?除了容貌酷似雍帝,从任何一条上看,他都没有受宠的理由。他的母妃出自西秦的破落氏族,长年不得帝宠;他的性情骄狂跋扈,喜怒都放在脸上;他文不如其他皇子,武也属中流,权谋不擅,手腕刚直,可雍帝独独厚待他。

  她若是男儿,就是你此生最大的对手!这话隐隐透露出雍帝的立储心意,叫西日玄浩最为难安。

  兄妹,兄弟……是兄弟,她可能早就见她娘亲去了,叶氏之子如何能留在世上?他父皇不会放过,日后他与他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是兄妹,却更加磨人,如何能再打再杀?少女明亮的眸子,仿佛倒影在湖面上。时而刁钻时而恼怒,时而狡黠时而英武,最后停留在那一日的血泊中,她眯阖的眼,失去了光亮。

  西日玄浩愤然一脚,将面前一段玉栏踢落湖水。

  “殿下又气恼什么?”

  西日玄浩一怔,这时候居然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声音。

  令狐团圆琢磨着最匪夷所思的美女之剑,又跑去了阆夕宫,却撞见粱王踢飞栏干。

  “你来做什么?”西日玄浩并未望她,只恨恨地盯着湖面。

  “我来赏月,你呢?”

  “看花。”

  两人各自胡说,分别站于两段栏前。

  沉默良久后,西日玄浩平下气来道:“今儿令狐无缺入宫面圣了!”

  “啊,我哥来了?你见到他了?”

  西日玄浩听到那声“我哥”,心下就寒,再听她一连声的问,便恶声道:“令狐宝林,宫廷女子需讲究温恭淑慎,你看你哪里做到了?”

  令狐团圆一呆。

  “别来烦我,一边待着去!”

  令狐团圆皱眉,挪远了几步。

  “再滚远点!”

  令狐团圆横眉,忽然发现粱王的侧面,特别是忿忿的模样,比之傍晚的纳兰颐,更具力度的美感。她挠了挠头,难道是她最近钻研剑法走火入魔了?

  粱王此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少女转身而走,忽闻身后劲风袭来。少女回头,西日玄浩的脸只距她咫尺。少女再次皱眉,身子往后一缩。

  西日玄浩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等等!”

  少女望着肩上的手,他不是心烦要一个人静处吗?

  西日玄浩垂睑,按牢了不松手。

  少女沉吟道:“殿下,我要温恭淑慎,男女授受不亲!”

  西日玄浩抬眼,狭长丹凤中怒射火花。“你哪里我没碰过?”

  少女嘴角一抽,确实两人近身打过多次,还稀里糊涂的同床共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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