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离使出了吃nǎi的气力,再加上千万分的小心,冯六爷好不容易才爬上了七层讲坛,提着一口气轻轻坐到了讲坛正中摆着的那张太师椅上。
从袖管里摸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冯六爷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一阵冷飕飕的小北风已经直冲着后脊梁吹了过来,生生让刚流了一身热汗的冯六爷打了个寒噤,身上的热乎劲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瞅着就该是要下雪的天气,平地上没准还没觉着有多冷,可这么没遮没拦地坐在孤零零七层高的讲坛上,那刺骨的小北风顿时朝着人骨头缝里猛钻起来。
再加上要在人前显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冯六爷身上也就贴肉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小夹袄,外头再裹了一件压根都不挡风的长袍。才被冷风吹了不到半支洋人烟卷的功夫,冯六爷已然觉着自己后脊梁开始发凉,就连手指头也冻得隐隐约约地有些刺痛起来。
强自稳了稳心神,冯六爷吊着嗓门,朝着坐在自己对面那低矮讲坛上的纳九爷扬声叫道:“闲话少述,既然今儿是同门论道、比较高低,那我先问你,这火正门中八大斗兽的来历,你能说的明白么”
都还没等纳九爷答话,站在纳九爷身旁的相有豹已然笑眯眯地接上了冯六爷的话头:“这话哪还要问掌门师叔火正门里刚入门的小徒弟都能答得上来”
只听着相有豹话音一落,站在纳九爷身后人群中的九猴儿顿时朝着冯六爷打一拱手,嘴头子异常利落地朝着冯六爷扬声应道:“火正门里学徒九猴儿回冯六爷问话火正门中猴、鸡、狗、牛,鹰、鼠、蛇、蝎八大斗兽,原本来历是大清国立国之初定出来的八大铁帽子王各有所好,从火正门伺候的诸多玩意里挑出来的这八样玩意,定为火正门里八大斗兽这八位铁帽子王的名讳该是和硕睿亲王爱新觉罗多尔衮、和硕郑亲王爱新觉罗济尔哈朗、和硕礼亲王爱新觉罗代善、和硕豫亲王爱新觉罗多铎、和硕肃亲王爱新觉罗豪格、和硕承泽亲王爱新觉罗硕塞、多罗克勤郡王爱新觉罗岳托、多罗顺承郡王爱新觉罗勒克德浑学徒九猴儿,恭请火正门前辈冯六爷指教”
耳听着九猴儿那连珠炮一般背诵出来的八大斗兽来历,再加上一字不落地念出来大清国八大铁帽子王的封号、名讳,也都不等冯六爷开口说话。围观的人群中已然有人大声叫起好来:“好这徒弟教的算是出挑了”
“入门功夫就教师承来历,纳九爷这可真是讲究人”
“授艺先立德,这家教门风好”
就像是没听到周遭人群中的叫好声一般,九猴儿中规中矩地朝着冯六爷一揖,这才缓缓地低头垂手,退回到了纳九爷身后的人群旁边。
干咳了几声,冯六爷就像是没想到火正门中的小徒弟也能答上自己的问话一般。犹豫了片刻之后,方才扯开嗓门朝着纳九爷叫道:“那再问你。火正门中功架,大功架几路小功架几路各路功架的来历又是如何”
依旧是没等纳九爷开口,从纳九爷身后的人堆里猛地窜出来个着只有岁模样的小徒弟,亮着还没变嗓子的nǎi音叫嚷起来:“这我知道,掌门都教过的小功架三十六路,讲究的是站似山羊抵角、行似水蛇游川、蹲似黄鼬远眺,卧似灵蛇盘阵”
嘴里一板一眼的慢慢念叨着,那小徒弟像是平ri里在火正门中演练功架一般,竟然就在纳九爷端坐着的讲坛前拉开了架势cāo演起来。一段歌诀念罢。那小徒弟也恰好收注了势头,朝着周遭围观的人群团团一揖,nǎi声nǎi气叫道:“活儿练得不地道,是学徒我入门时ri尚浅,功夫还不到家在诸位老少爷们、行家里手面前献丑了”
才一见那小徒弟蹦出来的时候,周遭围观的人群就着那小徒弟一身红袄、扎着两个冲天小辫的模样很是讨喜,再一听那小徒弟nǎi声nǎi气地学着大人模样说话行事。周遭瞧热闹的人群老早就在心里头喜欢上了八分,纷纷乱乱地叫嚷起来:“好家伙,这火正门里的小徒弟,怕不都是挑出来的人尖子”
“这还带着nǎi音呢,小功架就已经有了几分火候了我说诸位爷,这还不给赏一声好”
“还得说是师傅教得好都说是言传身教。您瞧瞧纳九爷那做派,这么大个场面当前,正经叫个八风不动有这么一位师傅,教出来的徒弟可就想得着了”
眼瞅着讲坛底下那小徒弟又得了个满场叫好的彩头,冯六爷急急地吸溜着生生冻出来的清鼻涕,瓮声瓮气地朝着纳九爷叫嚷起来:“蓄獒之法如何办理以蓄獒之法得出来的獒犬,有金包铁、银包铁、铜额角、花四眼。孰高孰低”
稳稳当当踏前一步,相有豹如数家珍般地开口应道:“取同胎公犬九条,断nǎi后同笼,断其饮食”
耳听着相有豹侃侃而谈,再次答上了冯六爷的问话,站在人群前面的假和尚忍不住扯开嗓门吆喝起来:“嘿今儿可是冯六爷跟纳九打擂台,怎么倒成了你们这帮子碎催跟人前多嘴多舌的欺负冯六爷身边人少,玩车轮战不是臭讹啊纳九输不起,领着手底下人臭讹啊”
抬手抓起了放在自己手边的茶碗,熊爷劈头盖脸地将那茶碗朝着兀自吆喝不休的假和尚砸了过去:“你他妈给我闭嘴哪儿都少不了你这祸害张嘴喷粪不是再多一句话,熊爷叫你这辈子都张不开嘴”
yin恻恻地冷笑一声,坐在熊爷旁边不远处的赛秦琼扫了一眼狼狈躲闪着的假和尚,却是慢条斯理地接上了熊爷的话头:“我说熊爷,您这话可就透着不公道了今儿来瞧这场热闹的爷们,可都是奔着冯六爷和纳九打擂台来的。老是叫外人跟这儿多嘴多舌的搅合,这也当真是不合适吧”
嘿嘿一阵憨笑,段爷斜眼朝着正要拍桌子发作的熊爷递了个眼sè,这才朝着一脸yin沉的赛秦琼竖起了个大拇哥:“赛爷到底是场面上走着的,说话就是有板有眼今儿大家伙来瞧的。可就是火正门里头的人打这场擂台,外人真不该多嘴只不过”
伸着肥大的手指头,段爷朝着纳九爷端坐着的讲坛周遭一比划:“我瞧着方才出来搭茬的,也全都是火正门里头的人,怎么着也不是外人吧照着我说,咱们来瞧热闹的,就甭张嘴多说什么了这要是有一句没说对地方的。人家打擂台的还没能分出个高低上下,咱们这瞧热闹的倒是先闹腾起来。这可就真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端过了放在手边的茶水啜了几口,段爷像是不经意般地抬眼了几个混在人堆里的猥琐汉子:“再者说了,也甭管是五行八作、哪门哪派,有能耐的就是爷,没能耐的都是孙子仗着辈儿大就搁在外头招摇永定河里王八就没一个辈儿不大的,怎么就没见有人请回去当祖宗供起来”
很是凑趣地,熊爷立刻朝着段爷拱手笑道:“还是段爷这话说得在理眼下这打擂台的场面,必然是要分出来个上下高低,真假行家我这儿多一句嘴好赖我也算是火正门里常来常往的朋友。旁的事儿我管不着,可要是有人输了场面,还要搁在我姓熊的面前拿辈分充数、明里暗里的生讹硬诈”
弯腰伸手,熊爷异常利落地从裹腿里抽出了一把青森森的小攮子,狠狠地钉在了自己身侧的桌子上:“”那就瞧瞧谁敢照着我这把攮子说话
眼瞅着段爷、熊爷都明里暗里的在给火正门纳九爷一行人撑腰拔份儿,不仅赛秦琼闭嘴啥也不说,就连假和尚也都缩了脖子。讪讪地朝着人群里溜达。
可还没等假和尚溜达出几步,几个缩在人群中獐头鼠目的汉子已然围拢了假和尚。其中一个脑门上贴着块黑膏药的汉子更是压低了嗓门,朝着假和尚呲牙笑道:“爷们,这时候就想走不是可着四九城打听打听,有谁能拿了罗锅儿徐家的印子钱就这么撒腿走人的”
也不等假和尚开口说点什么,那脑门上贴着块黑膏药的汉子已经把一只巴掌按到了假和尚的肩头:“踏实在这儿陪着爷们着。今儿要是姓冯的赢了这场面,那咱们啥话都好说这要是他赢不了永定河底下待着的那些主儿,可就该有伴儿了”
哭丧着一张脸,假和尚无可奈何地向了在高台上冻得玩命吸溜鼻涕的冯六爷:“我的个活祖宗,你可是真不能输了这场面啊要不然这可就得死一窝啊”
像是感觉到了假和尚心头的惶恐,坐在高台上的冯六爷也只觉得浑身发麻,脑子里琢磨过的那些个刁钻古怪的问话也都成了一锅浆糊。吸溜了半天的清鼻涕。冯六爷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话:“火正门中,有一眼认玩意的规矩,讲究的就是人家送上门来调教、伺候的玩意,瞧一眼就得能说出来这些玩意的来路我这儿有几张图,你倒是认认”
仿佛是吃了回命金丹一般,已然被放印子钱的几条汉子制住的假和尚顿时蹦了起来:“图在我这儿呢来闪开条道儿叫我过去”
连蹭带挤的,假和尚玩命地脱出了那几个放印子钱的汉子的钳制,从怀里摸出了早就备好的一本图册,小跑着凑到了纳九爷的面前把图册展了开来:“瞧瞧,这画上可不是寻常的玩意,叫你瞅一眼,那都算是叫你长了见识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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