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避讳站在门缝后面望风的九猴儿和站在自己面前的相有豹,夏侯瑛荷稳了稳心神,把相有豹交给自己的竹牌子收到了店堂里贴着墙根的一块活砖头下。
把拿在手中的煤油灯放到了桌子上,夏侯瑛荷从桌子上用棉絮捂着的茶壶里倒了杯温水,递到了相有豹的眼前:“有豹哥,这也没什么能瞒着您的原本从我这儿采买来的药品,还有些旁的东西,都是靠着西市口骡马行里刘师傅给送到城外,交给城外面接应的人就成。可前几天刘师傅出了事,这条把东西外送的线就断了”
眉头一拧,相有豹下意识地朝着夏侯瑛荷追问道:“那位刘师傅知道你在这儿么”
轻轻咬着嘴唇,夏侯瑛荷微微地点了点头:“知道我知道有豹哥你想什么刘师傅的尸首叫人找着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肉,双手反绑着让人勒死在城外边真要是刘师傅把我给招出来了,那有豹哥您早就见不着我了”
一挑大拇哥,相有豹顿时低声赞道:“好汉子死都不撂堂口里的兄弟,就凭着这份义气,搁在四九城里都得算是头一份”
微微颦着眉头,夏侯瑛荷那圆圆的娃娃脸上全是凝重的神sè:“可现在刘师傅不在了,一来是我断了送东西出城的道路,二来就算是送出去了,可我也就大概知道是送到门头沟。最后是交到谁手里这我也不知道啊”
啜饮着温水,相有豹沉吟着朝一脸焦急神sè的夏侯瑛荷问道:“那你们堂口里,就没什么应急的路数就跟青、洪帮似的,真要是有了官府追剿时断了联络的事儿,那他们还有不少平ri里买者的暗桩可用。还有关外老林子里的胡子,那也都在深山老林里备着些秘营”
眼前蓦然一亮,夏侯瑛荷几乎是脱口低叫起来:“哎呀我还真急得把这事儿给忘了上堆儿市去找,我们在那儿有人候着可我一个人想法子买药,再去堆儿市,这也不赶趟了”
伸手一拍胸脯。相有豹丝毫也不含糊地接口应道:“妹子,你要信得过哥哥我,那这事儿哥哥我就替你搭把手买药我没路数,也不知道该上哪儿踅摸。可这上堆儿市找人哥哥还能替你走一遭”
扭过了脑袋瓜,九猴儿也应声附和道:“这事儿我也能帮忙四九城里八大不见光的买卖,我全都门儿清”
扭头了一本正经盯着自己的九猴儿,相有豹不禁哑然失笑:“我还真是忘了九猴儿爷是四九城里的地里鬼怎么着,您不回去陪着您二叔了不是”
把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九猴儿难得地正经了一回:“瑛荷姐往ri里对咱们兄弟们那么照顾。这节骨眼上也正用得着我,那我要是走了。往后还怎么在场面上露脸”
被九猴儿那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逗得噗嗤一笑,夏侯瑛荷却是关切地朝着九猴儿说道:“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有个二叔这好不容易寻着了一门亲戚,那你就回去好好陪着你二叔去这事儿请有豹哥帮着我cāo办就成,暂且还用不着你呢”
忿忿不平地转过了身子,九猴儿颇有些被人小瞧了之后的恼羞成怒:“瑛荷姐,这事儿没我还真不成我师哥再有能耐,这四九城里他也是初来乍到说到正经的买卖上头,没准我师哥还吃不了亏,可这堆儿市上的花样太多了。这要是一个冷不防叫人坑了几个钱也就罢了,这要是耽误了瑛荷姐您找人办事,那可就是坏了大事了”
窜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了,九猴儿拿袖子一抹嘴唇,瞪圆了眼睛朝着夏侯瑛荷低叫道:“再说了,让我们把钱送过来的就是我二叔,他还认识您那位堂口里的长辈这细算起来。我师哥跟您不是外人,我跟您就更不是外人了不是瑛荷姐,您要真不让我搭手办好了这事儿,我回去了也得被我二叔骂不懂江湖规矩、不讲义气”
伸手在九猴儿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相有豹很有几分好笑地低声叫道:“这还一套一套的九猴儿爷,您这些年一个人在四九城里混江湖,倒还真是学了不少玩意得了,既然我妹子都允了我在这事儿上搭把手,那你也就跟着吧只是有一样,等把这事儿办完了”
不等相有豹说完,九猴儿已经忙不迭地点着头应道:“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不是就当是做了个梦,压根就没这事由”
朝着九猴儿挑了个大拇哥,相有豹半真半假地朝着九猴儿夸赞起来:“讲究”
尽管心事重重,但在相有豹与九猴儿那一逗一捧,如同说相声似的模样面前,夏侯瑛荷却依旧是忍俊不禁:“嘿哟哥,还有九猴儿,你们俩就甭逗我开心了哥,您到了堆儿市上,您就”
差不离凑到了相有豹的耳边,夏侯瑛荷细细地将在堆儿市上找人的法子告诉了相有豹,这才朝着在旁边干瞪眼的九猴儿笑道:“九猴儿,不是瑛荷姐信不过你”
朝着夏侯瑛荷一呲牙,九猴儿抬腿就朝着门口走去:“法不传六耳,这规矩,我懂师哥,堆儿市都是大早上开张,咱们赶紧的吧”
伸手指了指桌子上那装满了大洋的蓝花布包袱,相有豹朝着夏侯瑛荷低声说道:“妹子。你们堂口的事儿我不多问,只是你万事小心”
瞅着夏侯瑛荷一本正经地点头答应了,相有豹这才跟在九猴儿身后出了瑛荷苑,顺着九猴儿指点的方向,两人街边急跑了两条街,这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在街边刚出来的煎饼摊儿上买了几套煎饼果子,相有豹一边大嚼着喷香的煎饼果子,一边听着九猴儿在自己身旁讲述着堆儿市的由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满清开国那会儿起,四九城里面就渐渐有了些做旁门买卖的生意场面。也不知道是为了店多拢市,又或许是约定俗成。ri久天长的折腾下来,赫然就在四九城里有了八大不见光的固定市场。
说是不见光,有些还真是在黑灯瞎火下面做的买卖
就像是卖旧衣裳旧鞋的那些商家,大半夜三更天在偏街窄巷墙根儿下挑一盏黄豆大的灯火,地上铺一张破洞缺角的苇席子把衣裳一堆,在旁边再蹲着个头戴一顶破毡帽遮住了面孔、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野路子掌柜,这也就算是买卖开了张
有那上门的客人,随手在那苇席子上堆着的衣裳里抓起来一件在身上一比划,再凑合着在那如豆灯火下粗略一瞧。也就扔下个仨瓜俩枣,拿着这刚到手的衣裳走人。
等回到家再一。那衣裳上面血污浓渍窟窿眼的一样不少,没准就是从哪座乱坟岗的无主坟里扒出来的这也就只能叹口气自认倒霉,拿着碱面子洗涮几回,照旧朝着身上穿。
也有那运气好的回家一,几个大子儿买一件十二成新的绸缎大褂,眼瞅着也就下过一两回水。喜滋滋朝着身上一穿出门显摆,可还没走出去两条街,脖子上已然叫巡街的捕快套上了拿人的链子
一路趔趄的拖到公堂上一跪,巴掌宽的板子再挨了二十。这也就只能认了自己就是那昨晚上偷了某家大户的偷儿,恭恭敬敬把还没穿热的衣裳还给人家还不算,额外的自然还得另外掏钱破财消灾
还有那些卖古玩的,同样是不见天光的晚上,一盏要死不活的破煤油灯朝着树杈子上一挂,再带着朝那破煤油灯底下戳着个饥荒贼模样、浑身都是土腥味的瘦小汉子,这就是告诉那些往来的主顾这儿有才从土里见了天ri的玩意
也甭问是哪朝哪代什么典故。更别提那浑身土腥味的瘦小汉子到底是从哪儿踅摸来的这些个玩意,有眼力见的主顾凑着那破煤油灯细那瘦小汉子拿出来的玩意,觉着能入眼上心,俩人也就把手朝着各自袖筒里一笼。袖口对袖口的掐吧起价钱来。
买卖成了,这边主顾给了钱捧着玩意走路,从此见面不相认;那边掌柜的灭灯,细数到手卖命钱
买卖不成,那要死不活的破煤油灯就能一直亮下去,直到了东方发白时分,那站在破煤油灯底下的干瘦汉子顺手捡一块石头,抬手就砸了那破煤油灯的玻璃灯罩子搁在摸金倒斗的销赃规矩里,这就叫破五煞,免得往后的买卖叫这一夜没开张给带坏了意头
再说那卖假文书的,戳西市口路灯底下站着、见谁了都是一一副鼻子长在脑门子上的模样。说话也都是拿毡帽遮着嘴脸朝外拧,还得刻意带上些外路人的口音:“要嘛”
“求您给弄一张大学里毕业的文书”
“介可不便宜法兰西国的十块大洋,英吉利国的贵两块,美利坚国跟德意志国都是十八”
“那您受累,给弄一张清华大学的”
“就说你是个棒槌介清华、北大、协和,那就是四九城里能对上号的大学你拿着这文书出去现眼,人家一查,你不就露了不是”
“那我听您的就法兰西国的文书吧”
“年庚、籍贯、姓名,利索点说一遍,痛快给钱三天后状元胡同前边那石头狮子嘴里拿文书”
“诶您不会”
“想嘛呢爷在这儿戳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就如今民国zhèngfu里那些个官儿,谁的文凭不是爷给鼓捣出来的还能为讹了你这几个坏了爷招牌”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三天之后,状元胡同口儿上那石狮子嘴里,一位刚从法兰西国留学归来的大学问人就此新鲜出炉,跟那些个民国zhèngfu里的大官儿一样的出身
就差不离做这样不见光买卖的地界,也不是没有上当吃亏了的上门找后账,可做这种不见光买卖的都是神出鬼没的没个找寻的地界,就算是当面找着人了,那人家要不撒丫子扯乎,要不干脆唿哨一声,从黑暗中聚拢过来的一群人,倒是能把吃亏上当后再来找后账的那主儿打个半死
再要是想起来要报官,官面上压根也都不说旁的,先就得问你个私购赃物的罪名。先前的一口气憋屈着出不去还不提,这又得给自己再招来格外的麻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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