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胡千里站起了身子的档口,站在一旁的严旭却是弯腰从几个箱子里分别取出来几件首饰、家什,朝着纳九爷微微一晃:“九爷,怕是这些来送礼的人物压根就没安顿着好心——就这几样物件,我记得可都是四九城里有人认得的玩意,也都是在一些无头血案中没了影儿!咱们甭管是收着这些玩意压箱底,还是拿捏着上外边发卖,稍有个不留神怕是还没发财,先就招祸!”
闷声不响地连连点头,纳九爷来回扫视着搁在议事屋子里的那些值钱玩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这日子过得那就不能有几天消停!刚忙活完了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这前后脚的功夫就有人撞窑口拿捏咱们堂口!这要是往后过日子都得是这么提心吊胆,怕是我都得少了二十年寿数——谢师弟,我可没指摘你的意思,你可甭拿着我这满嘴胡吣的话头朝心里去!”
随手将自个儿摘选出来的那几件玩意搁在了桌子上,严旭犹豫片刻,方才朝着满脸忧愁神色的纳九爷和声说道:“九爷,您可也甭太着急了!虽说这同志社的人物在四九城中当真算得上是一路狠角儿,可咱们也都不是那人人拿捏的软柿子!你仔细想想,这要是能把咱火正门手拿把攥的给收拾了,那同志社的人物哪儿还能花费这么大本钱上门来唱这一出牛不喝水强按头?”
摇晃着脑袋,纳九爷很有些没精打采地朝着严旭应道:“那就算咱们不是软柿子,可也都招惹不起这路杀人不眨眼的神仙呐今儿那位戴爷撂下的话里可说明白了,咱们要是不乐意跟着他们厮混。说不好就得是个祸事上门的下场!可就算是跟着他们厮混,夜路走多了,哪儿还能不撞见个活鬼缠身?咱火正门虽说算不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名门正派,可好歹也都是吃的一口正经手艺饭,真真儿招惹不起这路毛神啊”
赞同地点了点头,胡千里依旧是涩着嗓门应道:“饮鸩止渴,吞蝎果腹。苟延残喘之后,依旧还是个一命呜呼的下场!”
扫一眼箱子里那些个值钱的玩意,再看看纳九爷满面愁云的模样,佘有道吭哧着嘟囔道:“那这事儿已然是找上门来了,咱们总还得拿出来个应付的主意不是”
左右瞧了瞧在议事屋子里或坐或站的诸人,佘有路也在此时开口说道:“说到脑瓜灵便、主意多有豹上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从议事屋子外边已然传来了相有豹压低了嗓门的声音:“佘师叔,我刚把我纳兰妹子请过来,咱们也好一块儿合计合计这事儿!”
伴随着相有豹的话音响起,议事屋子门口挂着的门帘轻轻一挑,穿着一身碎花蓝布短袄的夏侯瑛荷已然迈步走进了议事屋子里,迎着议事屋子里或坐或站的火正门中诸人便是深深一个蹲安的旗人大礼,轻细着嗓门说道:“纳九爷。还有诸位长辈,我这儿先得求着诸位长辈恕罪——我这可真是给火正门招惹了个大麻烦了!”
打量着夏侯瑛荷衣襟、手肘上沾染的丁点儿暗褐色尘土,纳九爷抬眼看了看站在议事屋子门口的相有豹,这才和声朝着夏侯瑛荷说道:“瑛荷姑娘,咱们可也是正经的一家人了,那些个客气话也都用不着说!方才有豹是带着你走了那条道儿过来的?”
微微一点头,夏侯瑛荷依旧是轻细着嗓门应道:“回纳九爷的话,有豹哥说火正门堂口前该是少不了有人盯着。所以才领着我走了那那条道儿!您放心,这事儿我自然是”
朝着夏侯瑛荷一摆手,纳九爷依旧是和声朝着夏侯瑛荷说道:“瑛荷姑娘,我们都信得着你!旁的话且先不论,今儿那些个同志社的人找上门来的事儿,有豹都跟你大概齐说过了吧?”
低头朝着那些个堆在一块儿的箱子看了几眼,夏侯瑛荷颇有些斟字酌句地朝纳九爷应道:“这事儿纳九爷。我这儿先请教您一句——您拿的是个什么主意?”
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纳九爷叹息着说道:“我这可不是没了主意么?听着大家伙说,那同同志社的人物可从来都不是啥善男信女,搁在四九城里也都很是拾掇了些人命的主儿!真要是跟他们扯上了勾连。怕是日后火正门里就没了一天的安生日子。再者说了这同志社跟瑛荷姑娘你那堂口也不对付,我火正门里虽说都是些吃手艺饭的碎催,可多少也得讲究个义气二字不是?”
抿着嘴唇轻轻一笑,夏侯瑛荷低声朝着纳九爷笑道:“九爷,我这儿跟您说句没了大小的话——您这回可真是把这事儿给琢磨拧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得好——身在曹营心在汉?”
眨巴着眼睛,纳九爷都还犹豫着没说话,站在一旁的佘有道却是抢先开了口:“对呀!这不就是个出工不出力的路数么?送过来的好处咱们照单全收,正经活儿咱们磨洋工混事儿,两不耽误!师哥,我倒是觉着这法子不错?!”
只一听佘有道的话茬,纳九爷顿时把眼睛一瞪:“有道,你这偷奸耍滑的性子啥时候才能改了?!可着四九城中数算下来,偷奸耍滑、欺哄主家的事由,哪个不是到头来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下场?再说这同志社的人,就是那么好欺哄的?真要是叫他们闻出来点儿意思,那说不好咱火正门就得是个灭门的下场!”
叫纳九爷拿重话教训了几句,佘有道顿时便没了方才眉飞色舞的模样,讪讪地低下头来盯着自己脚尖一言不发。可站在议事屋子门口的相有豹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猛地朝着纳九爷低声叫道:“师叔,您说的这话自然是有理。只不过咱们要是实心用事、踏踏实实替同志社办差呢?”
瞪圆了眼睛,纳九爷惊愕地伸手指向了相有豹:“有豹,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这同志社可是跟瑛荷姑娘待着的那堂口不对付!你要想拿朋友换富贵,以血亲求荣华,这事儿做了就得天打五雷轰”
像是没瞧见纳九爷那惊愕恼怒的模样,相有豹却是接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师叔,这同志社里盯着的对头人物可不止是瑛荷妹子那堂口里的主儿,不还有那些个菊社的日本人么?要照着我说咱们这就答应了同志社那位戴爷,从今往后替同志社办差!私底下咱们实心实意帮着同志社拾掇菊社的那些个日本人,捎带手的还能给我瑛荷妹子那堂口把风瞭哨!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场面,我瑛荷妹子那边不也能提前防备着么?”
赞同地点了点头,夏侯瑛荷依旧是轻细着嗓门说道:“要说起我们组我们堂口跟同志社那点事儿,说到头儿也就是两兄弟分家闹别扭,怎么数算也都比不上外寇入侵的祸害深重!真要是有火正门中诸位长辈和我有豹哥帮衬着,想法子叫同志社好好拾掇了那些日本人这倒还真是个两全的好事儿!”
耳听着相有豹与夏侯瑛荷一唱一和的话茬,纳九爷只是琢磨了片刻,顿时抬头朝着相有豹说道:“有豹,这事儿怕是你和瑛荷姑娘在来的路上就商量好了?”
坦然地点了点头,相有豹和声朝着纳九爷应道:“师叔,不光是今儿同志社的人物上门,就连段爷也都明里暗地的拿话撩拨,显见得是已然闻出来咱们跟共产党的堂口之间有交道的味儿了!既然段爷那样的地理鬼能闻出来这股味儿,那要不了多久,怕是菊社的人物也能知道个大概齐,到头也免不得要再跟菊社厮拼下去!既然如今有了这送上门的大旗给咱们当虎皮张盖,那咱们可是不用白不用啊!”
嘬着牙花子,纳九爷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总算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事儿可是得千万小心!”
眼见着纳九爷算是许了相有豹拿捏的主意,议事屋子里的诸人全都松了口气,就连一直都冷硬着面孔的胡千里,也都放缓了神色,朝着纳九爷低声说道:“师哥,怕是这事儿还得斟酌些细致的地方,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痛快答应下来。我琢磨着,等过几天那同志社的人物再要上门的时候,咱们得拿捏出来个推三阻四、犹豫不决的模样,到不得已的时候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忙不迭地点着头,佘有道飞快地接应上了胡千里的话茬:“我们哥俩明儿晚上再捯饬出来个打算脚底抹油的模样,捎带手的再拿出去一两样值钱玩意贱价发卖了,这就更像是那回事了?”
哭笑不得的看着再次眉飞色舞模样的佘有道,纳九爷无可奈何地叹道:“有道你这偷奸耍滑弄玄虚的毛病,这辈子怕是真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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