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碗很快想起了几年前每夜都会发生的场景:她在沐浴,隔着一扇屏风,裴清郴躺在圈椅上老妈子似的数落她一天下来的不是,足足陈列了十几条。
也就是说,按照裴清郴的看法,从早晨她起床的那一刻起,直到夜间沐浴准备睡觉,她时时刻刻都在犯错。
起初,聂小碗还会在意,后来她发现如果你把裴清郴的话当真,那么你会觉着自己简直糟糕到了连洗澡水都会嫌弃你的地步,她遂左耳进,右耳出,洗自己的澡,让他唠叨去吧旎。
裴清郴见她如此自然恼怒,但他生气起来从不朝人大吼大叫。他最喜欢在精神上折磨聂小碗。他用的最出神入化的一招就是冷暴力。
他的这个冷暴力并不单指冷着个脸不搭理聂小碗,而是在暗处整了她之后,她知道错了,回头给他认错时,他就默默地当聂小碗不存在,任聂尽,他依然装成看不见她鞅。
等聂小碗心灰意冷,内心产生一系列他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太没人情味了简直冷漠到了极致等等负面情绪时,他又默默背着聂小碗为她做好一切。
然后,他会很矜持地拐弯抹角地让聂小碗知道,再然后聂小碗就特别……感动啊心想原来他是个好人啊,他都这么帮自己了,自己竟然还怨他?
于是,满心愧疚之下,面对裴清郴的挑剔与不要脸,聂小碗突然觉着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他有一颗温柔的心嘛再数落她的不是时,聂小碗真的认认真真听进去了,且还改了过来,慢慢朝着他理想的贤妻良母的方向转变。
从某种意义上讲,裴清郴这一招玩起来能虐惨聂小碗,而柳相比之裴清郴还差点火候,虽然他也有一颗温柔的心,但明显没有裴清郴这么不要脸的连哄带骗,何况他这身份也不搭。
所以,当柳相也隔着一扇屏风满嘴絮叨时,聂话。实则柳相絮叨的是满含人情味的关怀,比如过一会儿就问她水凉不凉啊要不要加点啊之类的。
聂小碗虽感念他这份心但亦是别扭无比,即便不是处在皇宫,可哪有臣子在旁边护着太后沐浴的道理?除非这人不把自己当太后看。
这也说得过去,聂小碗闭眼泡在水里,思及以往他对自己的态度,表面功夫做得确实不错,待自己确然敬重,但她又发现除了敬重外,似乎多的是随意与调侃,比如耍流氓?
……想太多就是不好,聂小碗心更累了。她转头朝屏风外道:“时间不早了,柳卿也早早去睡吧。”
她在赶他,柳相听出来了,神色顿了顿,还是点头道:“那臣先告退,希望太后做个好梦。”
“什么才叫好梦?”聂小碗无语地咕哝一声,竟被开门的他抓个正着,“比如梦到臣?”
聂小碗皱了下眉,声音寡淡,“要梦也是梦到先帝,梦到柳卿势必是又有什么问题了,哀家才不想做个梦都被俗事缠着。”
哪成想,夜里果然做了个梦。在络合镇的宅子里,她与柳现年拜堂成亲,小皇帝举着大红稠子挤到了两人中间,大堂里哄笑声不绝于耳………
一觉醒来,聂小碗做的第一件事:睁眼,第二件事:想一头撞死在床头上
特么的做梦也就算了,竟然真的梦见了柳相,还梦到了自己和他成亲?这是一朝太后该做的事么?
还没从床上起来,她精神就已经萎靡了,正滚进被窝兀自迷糊着,门外一道声音又惊着了她,“还没起来么?”
……天呐,这人阴魂不散啊一大早的怎么就来敲门了?意识还在模糊着,脑中飞快闪过几个片段,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是了,她与小皇帝在丞相府住着呢,没有丫鬟小厮,只有他们三个。只有他们三个?那就意味着什么都得自己干
对了,小皇帝也该醒了,得给他做早饭啊暂时忘了尴尬与羞耻,她飞速滚起来,麻利地穿衣穿鞋,束发整容,奔去开门,下一瞬,柳相那张俊美中略带愁绪的脸就冲进了她睁大的眼中。
“柳卿,你……”完了,完了,两人一对视,聂小碗心里只剩下扑扑通通了,梦里和他成亲的羞耻感又开始噗噗地冒泡,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端水浇什么儿啊?”
“不是来浇什么的。”柳相装作没瞧见她低头脸红的可疑模样,温柔地叹了口气,“咱俩就别柳卿太后的喊了,你喊我柳现年就成。”当然这个不是他要说的重点,重点是,“我说聂小碗啊……”
一个称呼而已,
竟让聂小碗心底发颤,不过须臾,心中所有波动归于平静,那个梦如泡影般眨眼就消失了。她说,“柳现年,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柳相眼底添了份茫然,“皇上告诉我的。”似乎一面对她的质问,小皇帝就成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万年挡箭牌,且每次都合情合理。
聂小碗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想仔细探查,只说,“柳现年,别喊这个名字。”见他还杵在自己房门口,她又开了口,“说吧,有什么事?”
“哦。”柳相垂首,乖乖改了口,“聂姑娘,你洗脸吧。”
完全就是客栈小二的感觉。聂小碗望着这个端着脸盆站在门口等待的大男人头次不知道说什么,“我自己会打水,就不麻烦你了。”
“实际上,这是我这两天的日常工作。”柳相声称自己没有这么伟大。聂小碗好奇了,“那你这两天除了还做什么?”
“洗衣,做饭,打扫之类的。”柳相皱眉想了想,“还有哄孩子。”
聂小碗匪夷所思地盯着他,“很辛苦吧?”柳相点了点头,“如果一直端着脸盆是挺辛苦的。”
“哦哦。”聂小碗这才让他进来,快速洗了脸收拾干净,才说,“他起来了么?”
应该还在睡吧?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不用上朝赖被窝的好日子,他该好好享受才是。柳相摇头,“他已经起来了。”
“那我得去做饭了。”聂小碗推开门要走,被柳相扯住后衣领拎回来,“事实上,早饭我已经做好了。”
聂小碗:“?”
“你现在要做的是。”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大方的盒子,“把衣服换上。”
“哦。”聂小碗迷糊着脸接过。
“换好就去偏厅吃饭。”柳相欠身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聂小碗开始换衣服,可心情还沉浸在柳相给她端水洗脸做早饭的震惊中,原来他是如此……贤惠的一个男人啊……原来朝堂上生杀予夺的他还会做饭扫地带孩子……唔……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将她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扒拉出来的是她自己的惊呼。她瞧着镜中红衣艳艳的自己,先惊讶后怔肿,“大过年的,穿点红色也很正常。”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头次觉着柳相眼光不错啊,红衣样式不似后宫服饰的繁琐贵重,多了些俏皮可爱,穿她身上也算合适。
偏厅里,小皇帝趴桌子上用勺子舀了口粥塞嘴里,咽一口,满眼的幸福,“爹,你熬的粥还是这么好喝。”
他也穿了身红衣服,衬得少年犹自稚气的面容白嫩可爱。与他不同,柳相虽也是一袭红衣,却显得人眉眼无端凌厉起来,好似穿了件血衣似的。
他的样貌仍是以往的俊美无双,但素,这由内而外散发的血溅三尺的气息,小皇帝咬着勺子脑补,“爹,儿子觉着你要再拿把刀,光气场就能杀人了哦”
“哦什么哦,好好说话。”柳相咬了口包子,略微想了想那场面,不禁皱眉,“刀的话,远远没有剑衬人。”
“你又不是翩翩白衣。”小皇帝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低头连喝了几大口粥。柳相被翩翩白衣戳中了心事,若无其事地问,“难不成穿白衣更帅?”
小皇帝思索了一会儿,直言相告,“比起白衣,您更适合这个。”
柳相眼一亮,追问,“很帅是不是?”小皇帝猛点头,“简直能帅出血来”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说话间,聂小碗没有任何预兆地大刺刺地迈了进来,此时柳相还停留在满足的笑脸上,小皇帝还正捧着粥碗喝得欢喜无比。
对比他们,聂小碗确然受到了一定的视觉冲击。一大一小的红,同一时间挤进了她眼中,小的红的喜庆讨喜,至于大的……确定不是将柳相装进了血袋子里再掏出来?这满身的披荆斩棘煞气冲天的气场呦
“娘亲你起来啦。”小皇帝机灵,见厅中气氛僵住,忙从座位上跳起来,蹦哒着过来牵她的手,“快坐下来吃早饭,相父做的。”
柳相还在为刚才没收住的笑而糟心。话说,笑得太过了吧,会不会有点傻气?心中忐忑,他面上仍板正地与聂小碗客气,“聂姑娘,多年没下厨……”
“停。”聂小碗从刚才起
床心情就没平静过,这会儿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你还是喊我聂小碗吧。都吃饭吧。”
“好的。小碗。”
聂小碗:“……少了个字。”
柳相急忙改口,“那好吧。小碗。”
聂小碗:“……”
她还是安静地吃饭吧,这才有心思去看饭桌。早饭很简单,清粥,一些小菜,还有,包子?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抻手拿了一个,犹豫着放进了嘴里。柳相见此,起身给她盛了碗粥,探身放在她右手边。
她眼皮子一跳,嘴里还塞着包子,“包子,你做的?”柳相又拿了一个,“嗯。”
小皇帝坐在桌前默默进食,视线在俩大人身上转来转去,寻着机会适时插了一句,“娘亲,粥也是相父熬的。相父是不是很有才?”
闻此,柳相低下头,专心致志咬包子。聂小碗瞄他一眼,只觉他将才凛冽的眉眼软了下去,想都没想就道,“你相父的有才不是在这里。”
于是,厅里就彻底默了。她罔顾已经吃不下去了的一大一小,捏起勺子舀了口粥,塞嘴里咽下去,而后没什么反应地将粥推到了一边,“你们吃饱了?”
“啊。”小皇帝抬了抬头,瞧了一眼柳相,弱弱地嗯了一声。柳相此时也点了点头,她遂道:“吃完就玩去吧,不用干坐着陪我。”
一说到玩,小皇帝又精神了,兴冲冲道:“娘亲,我和相父说好了,吃完饭玩捉迷藏……”
捉迷藏……
捉……迷……藏……
……这里面谁是三岁小孩啊?就算没有天子这个身份,你也已经十岁以上了好吗就算之前小时在宫里不快乐,缺童年,也不能这么幼稚啊
聂小碗哭笑不得,她真的很想吼柳相一句你竟然同意了这么个玩法脑子被包子塞满了么
内心疯狂吐槽,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小皇帝也是个甚伶俐的少年,一见她如此,转眼就拉垫背的,“还是相父提议的呢,肯定很好玩。”
……原来是柳现年的主意。呵呵。聂小碗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包子,张嘴就是一口,“那行,去玩吧。”
小皇帝兴高采烈,“要一起啊,娘亲。”
聂小碗:“……”
柳相始终没吭声,但事情发生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该说两句了。他一把扯起小皇帝,“让你娘亲吃饱再玩,我们先准备一下。”
说着,将少年拉出了前厅,聂小碗咬包子的动作一顿,满脸黑线。
……玩个捉迷藏你还准备一下……聂小碗觉着自己彻底好不了了,唯有吃饭才能治愈她千疮百孔的心。
快速消灭了一个包子后她将爪子伸向了那碗粥。说实话,吃饭长这么大,就身边人来说,她就喝过两个人煮的粥。
一个是文颐,那个立志闯江湖当一个闻风丧胆的侠客的二货,另一个就是裴清郴,他别的先不说,做饭的功夫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尤其是煮粥,不过他不常下厨,除非聂小碗求他。
说起来,这也是聂小碗每天都想揍裴清郴的原因之一。那时候,聂小碗对吃的很是上心,为了吃自然对他百依百顺。
特别是天微微亮时,裴清郴把她折腾醒了,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聂饿了,希望他起床做饭,他就捏着她的下巴说,“想吃?求我啊。”
……真的是痛到极致的回忆啊,聂小碗俩眼包着泪将头埋在粥碗里。所幸厅里无人,不然她这副样子还真够丢人的。
无声地坐了一会儿,她将脸从粥碗里拔出来,掏出手帕抹了把脸,将混着眼泪的粥喝掉。
甫一放下碗,柳相捧着小暖炉进来,抬眼瞧见她的样子,平淡的眼中立时起了波澜,“你……”
聂小碗没镜子可照,瞧他反应,也料到自己眼睛许是红了,一时无措,“我……”
不待她说完,柳相转瞬就控诉了起来,表情相当的……沉痛,“我煮的粥难喝得你都哭了?”
聂小碗:“……”
额,真的难喝到哭这话她是说不出来的,只好用故人的梗搪塞过去,“不是难喝,只是这粥忆起我的一位故人了。”<
p>
“那个姓裴的?”柳相走过来将暖手炉递给她,她将吃过饭身子不冷,还没等她摇头说谢谢但我用不着,手炉就塞进了她掌心里,“帮我拿着,我收拾一下。”
“……”聂小碗不想和他置气,听他又提起裴清郴便忍不住摇头,“不是他。是另一个。”
柳相霎时转头瞅她,“还有另一个?”射过来的视线锐利如剑,似是一下刺到了她心尖上。
来了这种感觉又来了昔年被裴清郴逼迫到无处可退唯有投降的感觉
他的视线一遍一遍刮过她的心脏,这让她唇角发抖,禁不住跟受刑的犯人一般老实说了,“是,是文……颐。”
破碎的话音零落在空中,末了坠入尘埃,眼前的男人徒然眉眼一弯,“这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
如一道惊天雷声,直劈得聂小碗心神颤动,紧贴手炉的掌心满是冷汗。她说错话了。
她不该受他鼓惑,一时说出了这个名字,毕竟文颐是死了的人了,而且以她的身份本不该结识如此之人。
她压住嗓子眼里的颤声,挤出一句好奇满含好奇的话,“你也有个这个名字的朋友?那还是巧了。”
“只是听着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想必对柳某来讲,只是个路人罢了。”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眼底却暗沉起来,“你的朋友还真不少啊。”
他将残羹冷炙倒掉,碗筷收拾好堆在篓子里。唔,对了,接下来,谁来洗碗?
他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而聂小碗俨然镇定下来,像是忘了之前的一切,眉眼能淡出水来,“进宫之前,性子活泼了些,结识了几个,还算脾性相投。”
这样是能说通的。即便她进宫再早,之前也有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出身高,文颐也不算低,哪怕之后文家谋逆,搞出了个奉文之难,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也还算风光过一阵子的。
“哦。”柳相对此又不感兴趣了,他指了指篓子里的碗筷盘子,“你刷还是我刷?”
“不刷的话,做什么?”聂小碗终于聪明了一回,柳相微微一笑,“不刷的话就去满院子找绮儿。”
聂小碗瞠目:“……什么意思?”柳相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不是说玩捉迷藏么?绮儿已经藏好了。”
聂小碗面无表情的脸裂开了缝,“什么时候藏好的?”
柳相摸着下巴想了想,“我把他拎出来后就让他找个地方藏起来,他再寻寻地方,估计藏得有一会儿了。”
……何止有一会儿啊,光是他俩站这就耗多长时间了简直是胡闹,聂小碗这次是气晕了,张嘴就说,“你怎么能把他晾这么久万一他藏在外面冻住了怎么办?果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心疼”
她气得脑子都迷糊了,转身迈了几步才晓得自己是背着门的,又赶紧转过来,疾步出去,还剩一只脚就要迈出去时,柳相提着篓子走过来,“他不会藏外面的。”
“不藏外面你就应该置之不理?他现在指不定等成了什么样子”聂小碗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气极之下,胡乱得将手炉扔进篓子里,焦灼又烦躁,“他要是藏在柜子里更糟糕你不知道他怕黑么?不知道么”
“我自然知道。”柳相平淡无波的声音将聂小碗的怒火再推上了一个高度,“玩这个,不是藏得越久越好么,他也许正在为我们没找到他而欢喜。”
他过于理所当然的态度终于激怒了聂小碗,聂小碗与他对视良久,只觉他眼中溢满了凉薄与不近人情,“柳现年,认识你这么久,你一向自负聪明,我以为你只是对别人,原来你待绮儿也不过如此。”
他终究和当年的裴清郴不一样,裴清郴的冷漠只是他保护自己的壳,一旦剥了壳,你就发现他有着一颗多么柔软的心。
而他,聂小碗舒了口气,平息下来心中翻滚的情绪。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怒过了,就好像很久没有欢喜过一般,这些情绪都随着裴清郴的消失而不见了。
她说,“我去找绮儿。”语罢,转身要走,柳相似是慢慢反应了过来,见此哪能让她这么轻易离开,一把拽住了她,“绮儿的事是我疏忽了,但你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定我的罪,最起码我并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他这是在为自己辩解?甩开他的手,聂小碗嗤地一声笑了。她没有回头,“柳现年,原来你是如此世俗的人,竟这么在意
别人的看法。可朝堂上有关你的传言满天飞,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啊,难不成别人说得,我就说不得?”
她说完自己也是愣了。都怪时间太久了,她都忘记自己也是会伶牙俐齿的。
“偏偏你就说不得。”柳相如是回道。聂小碗再一愣,眼底发酸,“也是,你我不过是同路人罢了。”随后疾步而去。
外面冷得很,积雪还未融化,北风扑过来亲吻她的脸颊,她冻的哆嗦了一下,又无限懊恼起来。
她不该和柳现年置气的,光和他拌嘴就浪费了不少时间,要是用它来找绮儿,说不定已经找到了。
她满心的寻找朱绮,步履匆匆间,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尾随的人影儿。柳相瞧着她疾行的背影儿,抬袖抹了把脸,满眼涩然,“也不想想为何你就说不得?”
朱绮随了先帝,虽说平时闹腾性子欢,但逢事还是会动脑子的,像这种天气玩捉迷藏,他也不会躲外面任冷风折磨他。
关心则乱,聂小碗这会儿才想到这一点,所幸也不在外溜达了,只将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自己的房间找了起来。
眼瞧着房间近在眼前,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她将提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出是朱绮的声音,她心中大骇,提起裙角奔进房前,一掌拍开门就跑了进去。
外间没人,那就在里屋掉头又奔进了里屋,果然见小皇帝正抱着一个黑衣服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很是投入,即便聂小碗进来,他也没有发觉。
倒是黑衣人闻声转过头来,赫然是汀十三。他见聂小碗一脸焦急,遂朝怀里努了努嘴,示意小皇帝正哭得很有节奏,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聂小碗点头,表示自己晓得,又放轻脚步退了出去。将退至外屋,撞上了柳相。
柳相拉起她的手,她抗拒的想甩开,柳相不得已连拉带抱,想把她拖出屋。聂小碗恼怒,又怕闹出大动静惊动了小皇帝,用眼神警告他
他无视,两手并用,几乎半抱着将聂小碗抱出房间,又踢开自己房间的门,两人纠成一团跌了进去。
风声与冷气被阻隔在外,紧闭的门边儿,聂小碗闭了闭眼,扬手朝柳相脸上就是一巴掌。啪得一声脆响,不止扇愣了这屋的两人,也将隔壁屋的两人惊动了。
哭得很有节奏的小皇帝嗝得一声不哭了,他眨了眨眼,“什么动静?”
汀十三见他还在自己怀里窝着,遂松了他。小皇帝也自知失了面子,赶紧蹿开,坐在了床边儿,汀十三跪在他脚下摇头,“属下也不知道。”
小皇帝擦了擦犹自挂在脸上的眼泪,分析道:“听这响儿,好像是手拍在什么上的声音。”又一想这院子里除了他与汀十三,露面的也就是柳相与聂小碗了,难不成是他俩出了什么事?
“随我来”小皇帝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了,当即冲了出去,汀十三紧随其后。
这边儿,犹自发愣的两人回过神了,聂小碗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呐呐说了一句,“抱歉,我,我只是……”
手滑?没控制住?不小心?再多理由也掩盖不了她扇了当朝一手遮天的大丞相啊,就算她是皇帝他娘,她也心颤啊万一,他再发怒,两人目前的合作关系岂不要破裂了?
不久前的斗嘴,聂小碗还不放在心上,毕竟自己说过的话她还能圆回来,可这扇出去的巴掌……难不成让他……
聂小碗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脸,柳相沉着脸拨开她的手,她微怔。
默默对视了一会儿,他眼中的笑意惊了她,“你不生气?”
下一刻,唇上传来了柔软又冰凉的触觉,她瞧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僵住了半个身子。
他将她揽在怀里,舌尖游走她在软软的唇上,认真又仔细地描绘着她的唇形,可惜还未来得及启开她的牙关,又是啪得一声。
左右两个巴掌印,柳相缓缓眯起眼角。理智回笼的聂小碗退了五来步,唇上还粘着湿润的水光。极具侵犯性的眼神在她唇上浏览一遍,收回时他还伸出舌尖添了添唇,那德行真是和裴清郴一模一样的。
她羞耻得声音都在颤粟,“你,你不讲理无耻你……”浑然找不出形容词形容他此等令人发指的行径
“不讲理也好,无耻也好。好歹这两巴掌本相也算挨得值了。
”他懒懒地倚在门上,眼神中满是势在必得的意味,像极了猎人瞧着自己捕获的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你说是不是,太后?”
“你还是别喊我太后了。”聂小碗脸上的红色褪去,只剩下了平静,她现在才明白她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帮手,“不然我怕我会冲上去掐死你。”
“哈哈哈,那你要不要来试试?”柳相敛起眸中张扬的笑意,步步靠近她。她站着不动,任由他将自己的脖子弯腰送到自己跟前,“来,试试,嗯?”
“你这是做什么?”两人离得太近,她的气息喷在他脖子上,他心底为之发狂,表面上还是将才那副狂到不行的模样,“你现在要不抓紧时间,以后可没机会了。”
“我不想你现在死,也不想你以后死。”聂小碗最终退了两步,坐在桌子边儿,抻手摸了下茶壶,冰凉的冷意从指尖蔓延到她心田。凉的?那不喝也罢。
似是被她的话所取悦,柳相眉梢眼尾皆是愉悦的笑意,他曲膝跪在她脚边,扬起的面容在红衣缭绕下盛满了缱绻的深情,“我喜欢你,你知道么?”
“知道。”聂小碗平静的样子让他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的?”
“宫里的流言,你不知道么?”聂小碗惊讶地垂下眼,“说你柳相暗恋我多年,为了我不娶妻不生子之类的。哎,说到这里,你喜欢我,那你前妻怎么办?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么?”
“唔。”柳相顿了一声,捉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妄图将满眼流淌的柔情刻在她心上,“这并不矛盾,继她之后,我最喜欢你。”
这句告白,聂小碗听完就笑了,简直荒唐比听了张掖的告白还觉着荒唐,“之前在络合镇,张掖就这样跪在我脚边,说我喜欢你。你猜我怎么回的?”
“他握你手了?”柳相关注点显然不同,根本不去想聂小碗所问的问题。聂小碗无语的同时又诚恳摇头,“这倒没有。他应该不敢的。”她朝着柳相笑,“毕竟他没有你柳相这么不要脸。”
“看来不要脸也是有好处的。”柳相甚为满意,还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她挑起眼角撩他一眼,“你当真不好奇我怎么回他的?”
“说。”柳相的目光从她的眉一路摩挲到了她的下巴。他的目光很软,刻在她脸上的视线却带着发狠的力道,似乎想将她的面皮一层层剥开,迫使她露出真正的情绪来。
“张掖其实是个不称职的魔头,喝人血就喝人血呗,还把自己喝得这么貌美。这还不算,他竟还会做饭,真是……难得。”聂小碗思索着那天发生的场景,发现自己除了张掖的脸其余全忘了,暗暗骂自己肤浅,骂完才说:“可惜啊,纵再难得,他也不是裴清郴。”
话一落地,柳相惊愕的双眼让她笑出了声。她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出来,又缓缓起身,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裙角,“我就和他说啊,如果你是裴清郴,别说你杀个人喝点血,你就是灭了这天下,天涯海角我都随你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柳相还蜷着腿跪在那儿,可她人已到了门边儿。她死死盯着门栓,“我以为你就是裴清郴的。见第一眼我就以为你是他。”
“然而,终究是我看错了。你怎么会是他呢?”聂小碗纤细的手指抚上斑驳的门板,眼神中是他看不见的温柔与思念,“如果是他,他定不会如此待我。”
“他如何待你?我又如何待你?”柳相跪坐在地,良久了才晓得出声为自己打抱不平,“我又有哪点比不上那个死人?”
他说裴清郴死了,聂小碗是半点不信的,所以她不生气,她知道他还活着。她道:“我还是想多说一句,你想必没听说过这句话:有的时候啊,活人是永远都争不过一个死人的。所以,活着未必能沾到便宜。”
“未必。”柳相不信这个。他一字一顿,字字珠玑,“我待你之心,不分生死存活。”
“你要是搁我十七八岁说这话,我铁定能哭着求着嫁给你。”聂小碗唏嘘一声,眼神发狠,“可是,柳现年,你说这话可觉着心中有愧?”
“你待我如何?呵呵,柳现年,你待我怕是只有利用之心吧。”她始终没回头看,也没瞧见自己说出此等的话后,柳相慢慢阖上了眼,将所有情绪都阻隔在眼帘内。
“你哄着绮儿将我骗进宫为你所用,不就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么?”
题外话这文上架也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来得及说给订阅的亲们说声谢谢,今天补上。把入v的章节读了一遍,发现了
错别字,汗,实在是愧对买文的亲们。因为作者白天要工作,码字一般都在夜里,有时候可能累了,赶稿子时脑子一迷糊就打错了字。很感谢亲们的宽容,之前的章节是不能改了,但以后会多注意的,今天这章检查了一遍,希望没有漏网之鱼。总之,谢谢订阅的你们,爱你们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