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蒙的父亲是木匠,在他五岁那年,父亲就死了。母亲又过了两年嫁了人,对于母亲离开他的印象,他模模糊糊的记得一点。母亲是跟了那个大胡子木匠卡鲁走的,卡鲁提着母亲的东西,还一瘸一拐的,因为木匠卡伦是个三条腿,除了两条真腿之外,还用木头给他自己做条假腿。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为什么一个人还有一条腿不敢落地呢,还要用一条木头腿帮忙,母亲那天是黄昏时候走的,她好像上街去买东西了一样,可是从那时候就没有回来过。
那一夜之后,雅蒙就睡在祖父旁边了。他当了四年的家具匠学徒,跟着祖父学习制作沙发和椅子,之后去了阿尔贝尔伯爵家做仆役。直到14岁那年做了少爷库特诺·法·瓦本爵士的贴身仆从,他才从库特诺少爷怜悯的眼神和讲述中了解了那条木头腿并不好笑的事实,雅蒙五岁那年,阿尔贝尔伯爵作为领主征召了领地内所有的壮年男子为民兵,卡鲁凭着那条木头腿逃过了兵役,雅蒙的父亲却死在战场上。从此以后,雅蒙最痛恨欺骗和阴谋,虽然他老实忠诚又有点蠢笨。
血啊,庄园里到处都是流动的鲜血。除了血,还有尸体,满地的断肢残骸。还有那无所不在的砍杀声和惨叫声。这是一个比神父在礼拜时叙述的炼狱还要凄惨的地方,四处都能看到垂死的人在哀嚎。与之互相交映的是无处不在的刀光剑影,和四散喷溅的血雾。雅蒙看到了库特诺少爷,他的手里同样拿着柄拾来的骑士直剑,不过那挥出的剑光异常黯淡,总是一闪即没,转瞬间对面就会有一个人倒下。那些倒下的什么人都有,大部分穿着简单的皮甲或胸甲、手持斧头和上了刺刀的火枪,也有一些是随从或者平民。没有丝毫怜悯,没有一点迟疑,只要有人出现在攻击范围之内,库特诺少爷手中的剑就迎上去。他的移动速度极快,最远的攻击范围已经超过五十公尺,这么大一片范围完全成了屠宰场。没有人能够避开他的直剑,也没有人能够格挡住他的砍劈,甚至连那厚重的盾牌也没用,已经有好几个穿着板甲的武士倒在他的面前。直到有个领头的指挥官注意到勇武善战的库特诺少爷,几十个人围拢过来,这些人身上穿着闪着光芒的银胸甲,他们手中握着的武器同样闪闪发光,隐约还可以看到剑脊上镌刻的符文和花纹。这几十人全不是普通的武士,他们手中握着的是附魔炼金武器。库特诺少爷显然也知道遇到强敌,所以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张圆盾。对面敌人朝库特诺少爷急速冲锋过来,另外的武士则四下散开,显然打算两边包夹。几分钟里那些装备精良的武士已经躺下三分之二,库特诺少爷弃了盾牌改用两柄单手牛角剑。忽然一阵火枪射击声响起,库特诺少爷和其对峙的武士们都中了弹,敌人的指挥官下了狠心发令火枪手无差别齐射。库特诺少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火枪手和匪徒们再也不用顾忌这位英勇的武士,大胆的冲入长湾庄园每间房间,搜刮所见到的每一件珍宝、每一枚金币、凌辱每一个妇人、杀死每一个男人。
雅蒙躲在皮质沙发里,长长的四人沙发掏掉海绵,盖上座垫后足以隐蔽他瘦小的躯体。雅蒙亲眼见到一个躲在壁橱里的男仆被匪徒像表演大变活人的魔术师一样隔着橱门插了十二把长剑,血慢慢的从壁橱缝里流到青蓝色大理石地面上。雅蒙止不住的发颤,害怕极了。直到一个强盗大大咧咧的坐到沙发上,那其实是雅蒙的背部。雅蒙吓得休克了过去,直到傍晚他才渐渐醒来。雅蒙记得在庄园被攻击前,库特诺少爷正和未婚妻达达尼娅小姐喝茶。而他想溜去厨房寻些点心偷吃。略微安定后,雅蒙寻了块白桌布草草盖住了库特诺少爷被铅弹打碎头颅的身体。他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壁,他想要把库特诺少爷的红色礼服寻来。
惨碧色的灯光照着室内的床上,上身裸体的达达尼娅小姐被反绑在上面,手脚都被用礼服上的勋带和绳索捆住,头颈处缠着珊瑚红色绸带。雪白的肌肤上被划出了一道道口子,汩汩的鲜血沁染在床单上。背部一片血肉模糊的塌陷,从肩部直到臀部上方腰眼窝的皮肤被剥掉了。雅蒙心头一酸,涌起一阵悲凉,他小心的凑近死去的达达尼娅小姐,想用自己的外套掩盖她让他惊骇不已的躯体,但只见一缕缕鲜红的血丝从双腿间漾开,那凄艳的红色仿佛要融入大理石的蜜黄色中去了。
西达底尼主教兴奋不已,在他密令麾下雇佣军和民兵作乱之后,西达底尼主教急切的建议市长通知达利苏城所有的贵族和富有居民去毗邻阿尔巴罗湖的长湾庄园避难。当天夜里,主教和一小撮他最忠实的走狗贵族登上了游艇。他们斟满勃艮第美酒的水晶杯里映着达达尼娅庄园的熊熊火光,侧耳倾听着那些他们平日里最厌恶的正直贵族、最嫉妒的富有商人所发出濒死嚎叫,在阿尔巴罗湖的游艇上观看着一场精彩而又悲凄绝伦的戏剧。当主教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他最忠实的仆人献上了一份让他无比满意的礼物——一本皮革装帧的《天路历程》,封皮的触感仿佛轻抚少女背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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