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人,是夏瑶无比陌生的。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那被自己踩住一半的铜镜,止不住心中的恐惧,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一种近乎于不可能的想法钻进了夏瑶的脑海里,她动作缓慢的弯下腰,捡起铜镜,眸光闪烁不定的看着里面的那张脸,然后猛地四下张望着她现在所在的别院。
陆之遥?!
想起刚刚那两人说出的名字,夏瑶忽觉窒息。难道她……
虽然刚才的遭遇已经让夏瑶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伸手,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的微微阵痛让夏瑶再一次确定了她并不是在梦中,但这种诡异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她,变成陆之遥了?!
风声吹过耳边,夏瑶目光飘渺的抬头看向天空。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她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好久,然后悠悠叹了口气,强迫着自己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
从这一刻开始,她就是陆之遥。曾经的夏瑶,已经死了。被林逸翔杀死的。
死后又重生的奇遇,让陆之遥意外的冷静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条裸露在外的胳膊满是伤痕,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抽打以及盐水的浸泡之后,已经开始发炎了。
也许这就是她变成陆之遥的原因吧……这身体的可怜主人,定是因为鞭打而惨死在了这院中。上天怜她,让她命不该绝。那么她便要接受这一切,包括这可笑而悲惨的身份,以及接下来所要面临的一切。
陆之遥转过头,看向院内唯一的一间屋子。她慢步走了过去,推开了门,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很简朴的房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简陋。陆之遥在屋内走了一圈,在确定这就是她今后要住的地方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般,虽然心里急切的盼望着想要逃离这里,可现实,却总是那么轻易的就能让人的希望破灭。
陆之遥坐在梳妆台前,右手拂上自己的侧脸。这是一张很明显因为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脸,可是细细端详,却还是能看出它的柔美。
螓首蛾眉,眼波如水。如果好好的打扮一番,定会是个美艳的女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能把一个人折磨到这种地步?曾经是将军府大小姐的夏瑶,完全想象不到。纤细的手腕,似乎轻轻一用力就能够掰断。要用这种身体去报血海深仇?怎么可能的事情。
“陆之遥啊陆之遥,我究竟是该谢谢你,还是该埋怨你?”对着镜中的人喃喃自语了一句,陆之遥便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想起此时早已在九泉之下的家人。
她与林逸翔的婚事,让他们操碎了心。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林逸翔接近她是有目的的。都是她的年少无知,才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眼角干干的,可是陆之遥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眼神空洞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没了魂魄的傀儡般,不知悲喜。
这仇到底应该怎么报?陆之遥暗暗在心里问着自己。眼下她不要说是报仇了,也许连温饱都是个问题。她曾经听过陆之遥这个名字,之所以能够记在心里,是因为这个人名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被人挂在嘴边,而同时伴随的,还有那些并不怎么讨喜的字眼。
陆之遥本是宰相陆远征的大女儿,按理说宰相家的嫡女,应是不少人都想着盼着娶回家的,可恰恰相反,她却是整个京城的男人都唯恐不及的。对于陆之遥,有很多的传言,有人说她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她的亲娘和哥哥,从此便被陆远征彻底忽视,身份由如下人奴才一样低微不堪。也有人说陆之遥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躺在多少男人的身下过,为他们流了多少次的胎。
夏瑶在初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人们如此的厌烦,不假思索的去背地里毁坏她的名节,传播着她的谣言?
陆之遥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颇为无奈的苦笑。从今而后,她就是那个扫把星,是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错。很好。
陆之遥安静的待在房里,而陆之晴和叶莲蓉也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看来,真的是被她的举动给吓坏了,不然像那样气势嚣张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陆之遥用着这难得的平静将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找出了一些她能够用得到的东西。
衣柜里有一个陈旧的小药箱,里面装了一些新鲜的草药。陆之遥翻看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苦涩。这些草药也就是这两天才刚刚摘的,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用处。唯一的用处,便是给受伤的伤口消炎驱肿。
陆之遥认命的给自己处理着伤口,等天色暗了之后,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心谨慎的走出了房间。
饥饿的感觉让陆之遥没办法再忍耐下去,她看了看天空,迈步向前走去。
宰相府陆之遥以前曾经来过一次,是和大哥来帮爹送信的。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她也只到过前堂而已。
陆之遥靠着自己的感觉以及猜测,按照将军府的分布格局脚步轻盈的走着,过了一会儿,竟真的让她给找到了厨房的位置。
厨房里传出来的阵阵香气让陆之遥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她身子紧贴在墙上,躲在拐角处。好不容易等到里面的人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离开之后,她身子一闪,便快速的进到了厨房里。
不敢在此处过多的逗留,陆之遥随手拿了几个馒头藏在怀中之后,就又顺着原路回到了她该待的地方。
填饱了肚子,吃了几口苦的让陆之遥几乎吐出来的凉茶。她躺在又硬又凉的床上,丝毫没有睡意。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份。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总得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况才行。就像带兵打仗一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如果让他们知道她不是以前的陆之遥,一定会把她当成妖孽,活活给打死的。
陆之遥这么想着,就出了房间。至少在今天,她得熟悉一下这宰相府的大致路线才成。
陆之遥身子灵敏的在黑暗之中行走着,因为有了足够的时间休息,所以她和刚刚清醒那会儿相比,已经恢复了不少的体力。陆之遥朝着整个宰相府最中间的位置走去,不出所料的,她找到了相爷陆远征,也就是他爹住的地方。
躲过巡逻的家丁,陆之遥躲在院子里,听着从那还未熄灯的房间,传出的低沉声音。在没有听到什么关于她,还有有用的消息之后,陆之遥转身离开了。
陆之遥在别院附近转悠了一圈,正当她决定想要回去了的时候,却意外的听到了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说着她的名字。
陆之遥蹑手蹑脚的走到窗下,蜷缩着身子蹲在那里,仔细认真的聆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可越听,她就越觉得不对劲,觉得心里发凉,觉得恐惧。
这世间最恐怖的原来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陆之遥在听着屋内的陆之晴和叶莲蓉的对话之后,忽然就有了类似的感慨。
“娘,你说那个贱人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之晴趴在床上,让叶莲蓉给她揉着扭到了的腰。“她是吃错药了不成?还是真让咱们给打傻了?平时连句话都不敢跟咱们说,今天竟然敢动手打咱们了!我越想越生气,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我也不知道,跟撞了邪是的。”叶莲蓉也同样一脸迷茫,想不明白今天陆之遥究竟是怎么了。那丫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平时和谁说话都声轻气柔的,病怏怏的一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样子。难道是终于受不住了,所以想要破罐子破摔了?
“娘,你说咱们弄死了这小贱人,爹就能对咱们不一样了吗?那杨欣媛都死了多少年了?我爹怎么可能还记着她!”
“这你就不懂了。”叶莲蓉心情复杂的吐了口气,幽幽说道:“有些人就算死了再多年,可该记得的,还是不会忘记。”
“娘,这事儿都怪你。你说你当年既然都出手了,怎么不连着陆之遥这小骚蹄子一块给毒死算了?省的今儿个咱们看她添堵心里难受!我看见她那个狐媚样,我就不舒服!”
“你个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叶莲蓉用力的打了一下陆之晴的后背,心有馀悸的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方向,然后压低了声音警告着陆之晴,说道:“我告诉你,以后这事儿不准再说出来,听到没有!”
“哎呀听到了,你打我干什么啊!”陆之晴不满的嚷嚷着,继续让叶莲蓉给她揉着不舒服的腰。“我以后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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