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衣回到自己闺阁之中,并未点亮任何烛火。没有烛火之光可借,秦落衣便接着明亮的月色,为自己换上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然后在外面套上一层素衣。
秦落衣摘下头上的流苏发饰,将一席瀑布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将自己的三千青丝捋至一边,用毛巾将自己的青丝长发稍稍擦干。
她步至梳妆台前坐下,铜镜上登时印出一个五官精致线条迷人的脸庞。秦落衣打开右手旁一个下层的抽屉,拿出几盒她前几日备好的胭脂水粉。
她将自己凑在铜镜前,认真的对着镜子涂涂抹抹,花费至少半刻钟的时间终于结束了脸部妆容。秦落衣将自己一头绸缎般顺滑的青丝,披散开来,却是用手故意在额上一阵乱挠,将头发挠得凌乱不堪。
这还不是全部,最后她在自己前额铺下厚厚青丝,几乎遮住大半张脸,月光打在她脸上,原本一张绝美的脸此刻却变得阴森恐怖,凄惨不堪。
秦落衣看着铜镜中阴森可怖的人影,虽然离自己内心设想的形象还有一段差距,但是若再不采取行动,可能会错过今夜的最佳时机,过了今夜,不知何时这样的机会才会再次出现。
秦落衣看着自己的脸,她内心深处却仿佛有一种自己真真实实已经是个死人的感觉,或许这种想法并无什么不妥。
她的母妃玉贵妃死在她的面前,自己也真真确确的死过一次,即便自己此番重生回来,也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今夜这个绝佳的机会竟也是靠着她再一次用死亡换来的。
而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都是同一个人——宋锦雅。
若是此次不让你付出代价,又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秦落衣面上浮起一丝嘲讽,如果每次宋锦雅痛下杀手时,自己都要死一次,她已经死过不知多少次了,更何况她痛下黑手的对象并不是她一个人,已经有太多的人被牵扯到她的阴谋中,她那双带血的双手已经葬送了无数人的性命。
白天,宋锦雅能骗过所有人甚至骗过自己的良心;夜晚,宋锦雅必定噩梦缠身恶鬼纠缠,她一定夜夜被惊醒出现幻觉,如果此刻在她心中早已死去的秦落衣能出现在她面前,一定会打乱她的心智,即便不疯魔不成狂也必当惊吓过度。
月影下,秦落衣一袭白衣披头散发在宫内悄然行走,而她朝向的便是百福殿。秦落衣并不想多生事端,因此一路瞻前顾后躲躲闪闪。好在宫中再无他人走动,于是秦落衣脚步悄然地顺利摸到了宋锦雅的软榻边。
秦落衣脚下消音后退几步,藏在宋锦雅床榻的帷幔之后。
宋锦雅睡得确实不安稳,她那双白日里被权力和贪欲沾染侵蚀的眼睛半睁半闭,即便是微风吹起帘幔的声响,也会让她在睡梦中受惊,半醒半睡间,她枕着冰清玉洁的玉枕,不住的左右摇摆,像是在摆脱什么人的追赶,精致雍容的脸上身上不断有冷汗冒出。
秦落衣看宋锦雅的身体不自觉的微微抖动,心中的怨恨并未减少半分。试问世人,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得宠的妃子竟会在午夜梦回之际如此痛苦,谁又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什么都不缺的女人却中了权势的毒,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数生命死在她那看似柔弱的手中。
秦落衣借着突起的风势,喉咙中发出似呜咽似申诉似悲痛似泣血的呜呜声。声音伴着风声,糅杂在一起,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屋内蔓延,跟着风到达每一处角落,在碰撞中引发回响,最终汇聚起来,冲着床上的宋锦雅而来。
风吹起落地的帘幔,帘幔上的饰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清脆的响动已经让宋锦雅愈加不安,风中混杂而来的呜咽声直接让她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她冷汗直冒,抬眼间却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宋锦雅心脏狂乱不安地跳动着,她刚刚明明没有听错,确实是有一些骇人听闻的声音响起,她看着被风狂乱吹起的帘幔,她有种敏锐的直觉,今夜与往常不同,一定有什么反常之处,她可以感觉得到。
她在不住的怀疑中越陷越深,每一个怀疑,每一声响动都让她心惊胆战,她觉得黑夜中已经有什么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的呼吸变得困难,她害怕得全身发抖。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秦落衣捉住机会,伸出双手,像个索命的厉鬼。
秦落衣边用呜咽的声音索命,边飘向宋锦雅的床边,雪白的裙裾遮住了那双三寸金莲,再加上她刻意地扭转步姿,看上去竟是如同漂浮一般。
“啊!啊!”当秦落衣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宋锦雅的内心就被紧紧的攥住了,当她回头看到秦落衣模样的时候,魂魄几乎都要离开**而去。
这道身影一袭白衣,青丝凌乱,再加上那凄怨的声音缓缓回荡,有如鬼魅般惊悚骇人,随时会冲上来掐断她的脖子!
宋锦雅被吓得脸色惨白,她平日害人太多,此刻脑内一片混沌,她想不起她刀下哪个屈死的冤魂曾有着这样的模样。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是谁!”宋锦雅冷汗如雨,攥紧被子,不断的朝床榻里边退去。
“我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怎么能忘记我是谁,”秦落衣依然用如泣如诉的声音在宋锦雅耳边缥缈的问道,一双纤纤素手,此刻却长出了寸余长的指甲,冲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女子伸去。
“啊!你不要过来!”宋锦雅双手抱头,脸色青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她几近崩溃地尖声叫嚷道:“我不认识你,不是我杀的,我没杀过你!”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不,我没杀过人,我没杀过人,我为什么要杀人,我没杀人!那些人都该死,他们必须死,所有挡我去路的人都得死!不,不我没杀过人!你不是我杀的!”
秦落衣觉得无比讽刺,宋锦雅她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她竟是始终都要将责任推给别人。
既然如此,秦落衣怎肯放过她。忽然一阵大风骤起,将这个屋子远处仅有的一点光芒都吹灭了,秦落衣此时的样子更加恐怖瘆人。
秦落衣在宋锦雅面前飘忽不定,声音低沉,“你,不记得了?你真的不记得了?我可一点不落的都记得。我甚至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每一个细节,你是怎样让我痛不欲生,甚至生生将我折磨得直至死去。”
宋锦雅捂住耳朵自欺欺人,“不!不是!”
“是!”秦落衣忽然变得歇斯底里,“就是你害死的!你不仅害死了我还害死了好多人!”
宋锦雅的衣衫已经汗涔涔湿漉漉,终于开始呜咽起来,声音也低了下来,“不,我没有。”
“是,就是你!”秦落衣上前一步,“你害死了我女儿,害死了幽草,害死了无数挡住你去路的人!”
“我没有……”宋锦雅声线喑哑,猛然间抬头,“你,你,难道你是玉莹?”
秦落衣又改用缥缈可怕的声音:“对,对,我是玉莹,我就是你害死的玉莹,你还记的我死去时的模样吗?”
忽然,秦落衣将被遮住的脸猛地凑到她面前,表情恐怖:“你是怎样嫉妒我的容貌,怎样在我脸上的脸上捅出一个个窟窿,又是怎样怨毒地活埋了我的女儿,你还记得吗……”
“现在,我从阴曹地府回来,来向你索命了!宋锦雅,你可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她说着,竟是又一次向女子靠近。
“啊!啊!你不要过来!”宋锦雅低头想起玉贵妃死去时的惨状,害怕地止不住的颤抖。她固然喜欢杀人,但若是想到自己被人杀死,便觉得心中刺痛。她还要看着鹤儿登上皇位,她还要等着登上皇后宝座,她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又怎能在此时死去?
“啊……”宋锦雅还未来的及大叫,就被秦落衣掐住了喉咙,余音就这样留在自己腹腔内。
只因秦落衣刚才掉进湖中,又在湿冷的露天下走了很长的路,因此此刻她的双手冰冷,她用如死人般冰冷的双手狠狠的掐住宋锦雅的脖子,宋锦雅近距离的看着她那张恐怖扭曲的脸,终于吓得晕死了过去,她以为她就这样被厉鬼索去了性命。
宋锦雅晕死过去,秦落衣冷嘲一声松开手,宋锦雅全无知觉重重的摔落在床榻之间,发丝凌乱,面容惊惧,衣衫尽湿。
宋锦雅,从今日起,我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秦落衣向晕死过去的宋锦雅投去满意嘲讽的一笑,她今夜的目的已然达成,她必须尽快离开此地,不宜恋胜,在此地多做停留。
于是,秦落衣理顺自己毛乱的头发,疾步踏出房门朝向自己住处。一道白影,踩着月光再一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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