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便看到之前离开的周嬷嬷走了进来,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太后气道:“荒唐,简直是荒唐,可有将她一并带了来。
周嬷嬷回道:“是,现在就在殿外候着。
太后道:“带她进来。”那周嬷嬷便又向着殿外走了出去。
皇帝眼看着这一切,知道定是瞒不住了,不安的感觉,隐隐漫上了心头,果然,不一会便看见周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影清丽的女子,正是她,心里突的一阵慌乱,一瞬,帝皇特有的修养,他便迅速冷静了下来。
可坐于一旁的太后,早已将他瞬间闪过的细微表情看了个真切。
燕小宛尚候在殿外时,便看见殿中影影倬倬地坐了许些人,忖度着那周嬷嬷为何要将她带来这慈宁宫来,待进了殿才发现居然连皇帝也在,皇帝的旁边坐着约摸五十上下,打扮寻常的一位贵妇人,虽然她的穿着比较素净,鬓上只用了几支比较寻常的珠翠别住发髻,但其端庄慈和中带着威严之气的神韵,却是无法让人轻易忽略去,想来她就是这宫里除皇后之外,身份更为尊重的女人“太后”了。
她信步上前,在离位上大约五步左右的位置停下,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拜倒:“奴才叩见太后,叩见陛下,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未因为突然一下子便见到这王朝中最尊贵的两个人,而感到有些许急促。”
太后看着她,只见她微低着头,依旧俯身跪拜在地,一身弱不胜衣的身姿,一张小脸苍白得似毫无半点血色,就这么跪着都好似要随时晕厥过去的样子,想必是还尚在病中,见了她这样子,心下微生怜意,心里的一腔怒火倒是平息了些。面含薄怒,道:“起来吧?燕小宛谢恩,依言站立了起来。
太后看了眼众人,道:“你就是那个有本事让皇帝大冬天的穿了单衣站在屋外吹风的那位宫婢。”
众人听了太后的话,发出一阵的惊呼声,都一一看向燕小宛,有嫉妒、有羡慕,更有恨。晨妃看着她,眼中满是恨意,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这个贱婢,竟能让陛下三番两次地为了她破例,甚至不惜自损龙体,这个祸水,本宫定不会让你再苟活于世。”
感觉到四周的目光都向她投来,她原本强自镇定的心,慢慢的有了些许惧意,在这宫里,什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一不小心,便会让身居后宫的这些女人记恨上,譬如,他过分的关注。此时满肚的疑惑,不知为何有此一说,抬头看向皇帝,却见他正看着她,剑眉微蹙,眼中有为难、不安,以及惭愧,唯独没有后悔。她跪着道:“奴才不是很明白太后娘娘为何会有此一说,奴才不曾在大冬天里让陛下穿着单衣在屋外吹风,抬眉偷看了一眼皇帝,奴才…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皇帝欲出言维护:“母后……”
太后不怒而威地道了一声:“皇帝。”皇帝便再也无法再往下说的机会。太后一双凤眼紧紧地看着她,却是没有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周嬷嬷道:“你这两日所喝的药,便是陛下拿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后宫规定凡是宫人有何病痛,都只能到药房里领些药来自行医治,可陛下却担忧那药房里领来的药材,药量不够,便让自己也着了凉,可药却都给了你喝。”
燕小宛听了她的话,怔怔地看着皇帝,久久不能言,小翠明明告诉她,这药是张公公让人到药房里替她拿来的,却原来是他自己的药,他这样做,岂非将她置于炭火之上,任火炙烤,不但帮不了她,到头来,更是害了她。譬如现在……
她低头,做好了接受处罚的心理准备,道:“回太后,奴才不知此事,若陛下…当真为了奴才做了这样有损龙体的事,奴才愿接受一切的处罚,请太后赐罪。”
皇帝急忙道:“母后,这一切都是朕的主意,是朕执意要这么做,她并不知情,还请母后不要再责怪于她。”
太后道:“别的事,哀家都可以由着你,但你是咱们大兴皇朝千千万万子民的支柱,我朝至高无上的君主,万不可有任何别的闪失,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糟蹋自个的身子,红颜祸水,哀家又怎能轻易饶了她。
皇帝满眼地焦虑,道:“可她并不知情,这一切都是朕瞒着她做的,皇帝看着太后,面有哀色,眼中带着乞求。
太后眼中是淡淡的冷凝,历声道:“糊涂,史上有那样多因为一个女人而亡国的教训,难道你都忘了吗,你父皇对你的教诲,临终前对你的交托,以及你父皇弥留之际,你在他的床边许下的诺言,这些种种你都忘了吗?皇帝低着头,语气略显痛楚,吃力道:“孩儿不敢忘。”不敢忘,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糟蹋自个的身子,你是要置自已于何地,置江山社稷、祖宗的基业于何地,语气凛然,不忍看着他这个样子,撇开头去对皇后道:“皇后,你身为六宫之首,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置她。
皇后上前一步,看了眼皇帝,正迎上他投来的目光,目光凌厉,她忙低下头去,思考了一会,轻声道:“母后,臣妾认为她固然有罪,但却是罪不致死,毕竟这事,她并不知情,死罪可免,又看了眼皇帝,皇帝依旧看着她,她定了定心神:“但活罪…难逃,不如传宫刑,将其杖责二十,以做处罚。”
按照宫刑的处罚来看,只杖责二十已经算是极轻的处罚,皇帝感激地看了眼皇后。
晨妃听了皇后的话,站了出来质疑道:“如今可是害得龙体受损,却只以宫刑杖责二十,皇后娘娘说的这一个处罚也未免太过于轻了吧?况且她不是妃嫔,更不可能是皇子公主,若是以宫刑来处罚,并不合适吧?”皇帝面含不悦,冷冷地唤了声:“晨妃,皇后乃六宫之主,难道你要质疑她的决定吗?”臣妾不敢,晨妃低下头惶恐道,脸上描绘得十分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气得拧变了形。没有最好,皇帝道。”
燕小宛始终跪在那里,听着她们在商议对自己的处罚,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就好似接下来要受罚的那一个人并非是她一般。太后看了众人一眼,道:“好了,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得了令的宫人,忙去准备好了一切,很快便准备好了一切,两个宫人上前押了她,把她按在了案板上,她自始自终都任由着他们牵引着她,没有一丝争扎,也没有一句辩解。
“啪”一声木板打在人身上的闷响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燕小宛吸了一口冷气,双手紧紧地抓住板凳的两侧,手背上的青胫显而意见,才受了五杖,她的额上却已是布满了汗珠,原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显苍白。皇帝心有不忍,却也不愿移开眼去,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受罚。她原不用受这样的责罚,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或许她可以在这宫里,安然无恙地待到年岁满了,便可以出宫,她今日所受的这一切都是他给害的。
整整二十杖受了下来,她始终是紧咬牙关,楞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满头大汗,整个人都似虚脱了一般,软软的趴在案板上一动不动,气若游丝,口中只有呼出的气,却极少有吸进去的。
太后看着她那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苍白透明,主,微微叹了口气,转首对身边的周嬷嬷道:“你安排人带她到偏殿去,着人好好照料着,又转头看向那陈太医,陈太医,你也跟着他们一道去,好好的给她看治,莫让她落了病根才好。”两人应诺一声,周嬷嬷便遣了几个宫人上前扶了她往偏殿去,那陈太医也一并跟随了去,皇帝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那青衣色的身影,直至再也瞧不见。
转眼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张三德,语气凛然,道:“张三德,这次皇帝得病,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无论如何都是你本责上的失误,但念你在过去侍候皇帝也算是尽心尽力,自个到慎刑司去领杖二十吧?以后可不许再出今日这样的漏子了,否则哀家绝不轻饶,挥了挥手示意张三德下去。”
张三德俯身一拜,道:“谢太后开恩,奴才以后定当尽心侍候陛下,叩首三下,便起身往慎刑司去领罚。
见皇帝犹带愧疚,无奈叹了口气:“你也别怪母后心狠,若母后今日不管,只怕你以后会更变本加历,为了你,为了这一个国家着想,母后今日不得不做这一个恶人。皇帝低声道:“孩儿不敢,是孩儿让母后忧心了。”
太后道:“你既喜欢她,便将她纳了入宫,赐她个身份,这样无论她有任何的病痛都可以自个差人去请了太医来瞧,总好过你自个糟蹋自个的身子来替她求药。
晨妃上前惊呼一声:“太后……,看到她投来的眼光,又默默地退了下去。
皇帝坐在一旁沉默着,寒风如霜,北风凄凉,那个寒夜里,隔着一面墙,屋内的她说:“奴才出身卑贱,不配蒙受圣眷,担不得陛下对奴才这么好,待奴才年岁够了,奴才想要离开这里。”抬头看着湛蓝的碧空,仿若一滩海水,丝丝微风轻抚着,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痛楚,待低下头时,已换上了无波无浪的平静,淡然道:“谢母后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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