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除夕夜宴,因着会有一些宫眷入宫,以及皇帝也会在宫里宴请一些朝廷大臣,以作为大臣们劳碌了一年的赏赐,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关乎国体,不容疏忽,皇后与晨妃二人,事事都亲力亲为,忙得焦头烂额,唯恐其间会出了什么差额。
这一日天气微爽,暖阳高照,轻风微抚,看着天色不错,便让小翠随了自己一同往御花园去走走,一路走走停停,却是费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走到。时下正值腊月,尚未到百花盛放的时候,但御花园里花样品种甚多,也有不少的花种是在这个时候盛开着的,只见黄的、红的、粉的……点缀其中,让人看花了眼,不知到了百花齐放的那一日,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小翠一脸兴奋,道:“主子,这里很漂亮,入宫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呢?”
燕小宛笑道:“天底下所有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名贵的花种都集齐在了这里,能不漂亮吗?待过些时日,这里的花种全都开了的时候,那你岂不看呆了去?”
小翠不禁叹道:“天哪,现在可就已经够好看的了,待到了那时,可还了得?”
燕小宛轻点了下她的头,笑道:“看你这一脸的呆样,叫人看了去,岂不让人笑话你。”小翠嘟了下嘴:“笑话就笑话,谁第一次见了这样的景色,不惊讶呀?我这也是正常的反应,别人要笑话,随他去便是了。”燕小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轻易便上脸的情绪,遇上喜欢的就欢天喜地,从不多加掩饰,遇上不喜欢的,也就直接表露在人前,其实她这样也并非不好,只是在这宫里并不合适,看着她如今满脸堆笑,一会夸赞这花好看,一会又问那是什么品种的花,满心的欢喜,不忍扰了她的兴致,况且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也就由着她。”
不知不觉间大半日的时间消然流失,走了这许长时间的路,只觉背上薄汗轻溢,腿脚酸乏难耐,便在一旁的亭子间休息了下来。
小翠笑道:“主子今日心情可是好,好久没见主子笑得像现在这般舒心了,往后主子就该多出来走走。”她看着不远处的红梅吐蕊,心想若是一直都如今日这般暖和下去,恐怕不出几日便要开了花,一时思绪上了心头,轻轻吟诵:“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隐隐地传来一声:“主子,你一早便来了这御花园里,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想必腿脚也乏了,前边有个亭子,奴才扶你过去歇会儿,可好?”
闻声望去,原来竟是云霜,只见她在宫娥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向着亭子走来,冷讽道:“好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不过这样伤春悲秋的一句话,只怕并不该出自宛贵人您的嘴里吧?宫里谁人不知,如今最得陛下心的,便是你宛贵人,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会想方设法去替你寻了来,这样的盛宠,旁人可是想都不敢想,又怎会在这吟上这样伤感的诗句呢?实在是无法让人想通。”
燕小宛与她见了个平礼,淡然道:“云贵人见笑了,我不过是突然想到,便吟了来,并没有别的意思。”
云霜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我以为,你如今有了陛下的宠爱,便将前人往事忘了个干净,想不到你竟还有那么一丝的情意在。”
燕小宛听了她这样的一句话,满脑子的疑问,忽然远远地传来了一脉箫声,云霜身体猛地一震,转首看着她,眼中满是怨恨:“燕小宛,想不到到了今天,他还是念着你。”
燕小宛手无力地搭在小翠的手上,问:“小翠,你让人去打听一下,这箫声从哪而来,又是何人所奏?”小翠应诺一声,便打发了人去探个究竟,不多会,那打发出去的人,便回了来,道:“回贵人的话,今日陛下在御花园的另一边宴请群臣,这箫声便是由那李少傅之子李将军所奏。”
她看着云霜渐行渐远的身影,呐喃了一声:“原来如此……
御花园的另一边,百官齐聚,彼此间相互敬着酒,氛围是不亦乐乎,一曲罢,李成弘对着皇帝与众人,恭敬道:“下官献丑了。”
福亲王拍手称道:“好曲子,本王竟不知李将军原来竟有这般才艺,实是本王孤陋寡闻了,李将军适才所吹奏的曲子,曲调清越悠扬,勾人心悬,高低起伏间,又带着些许伤感之意在其中,本王听着,竟不禁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往事来,这样好,又情感充足的曲子,本王可是许久未曾听到了。”
李成弘将手中的玉箫交与一旁的宫人,道:“福亲王过誉了,下官不过是胡乱吹奏,怎能担得起王爷这样的赞誉。”
福亲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摆一摆手道:“你也莫要过谦,本王一生都沉迷于音律当中,所听过的曲子,不计其数,是好是差,本王一听便可听出,只是适才将军所吹奏的曲子,本王是从来都未曾听过,不知将军可否告知,这是首什么曲子?好让本王去寻了来,待日后哪日想起了,随时都可以拿来欣赏。”
李成弘沉默不语,亭内轻纱飞扬,目光向着远处看去,夕阳映照下,湖面波光粼粼,不远处的几株红梅屹立风中,隐隐地吐着花蕊,疏影横斜,清丽婉约恰如其人。福亲王见他许久都未作声,只道他是不愿告之,一脸地惋惜,道:“李将军若是为难,只当本王未曾问过那话便是,只是难得遇上喜欢的曲子,伤心难过一阵子却是在所难免的。”
一鸥鸿雁结伴飞过,李成弘拉回了思绪,向着福亲王抱拳,道:“福亲王多虑了,下官只是在想该如何告诉王爷实情,因为这曲子在世间并无流传,只不过是下官年少时与一故人,闲暇时作来消磨时间罢了,如今却得王爷如此赞赏,下官实在是不知该作何回答。”
福亲王笑道:“原来如此,也罢,不过本王猜想这原该是首比较欢乐的曲子,将军既能吹出如此伤感的意味出来,想必这一位故人定是位女子不假,将军至今未娶,难不成便是为了此女子,只不知如今这女子今在何处。”
坐在一旁的李元狄心咯噔了一下,手上举着的杯中酒险些洒了出来,李成弘只紧抿着嘴角,并未回话。
上官炼将杯中酒饮尽,借口便衣,便走了出来,御花园中,风光旖旎,景色优美,一不小心,便让人恍了神,他回身对随着自己一并出了来的小太监说:“本王想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陛下若是问起,便说本王不胜酒力,在更衣房里暂作休息,待酒醒得差不多了,自会回去。”
那小太监脸上微露难色:“王爷,您就让奴才跟着您吧?要是走着走着,想起了有什么需要的,也好及时吩咐了奴才去办,要是身边没个人随身侍候着,多少会有些不太方便?”
上官炼淡然道:“不会有什么事,本王只是想着出来走走醒醒酒,待差不多了便会回去,不会待多长时间,你且先回去,若是旁人问起了本王,你也好替本王掩护过去不是。”那小太监听他如是说,只得应了声:“是”,便停驻不前,待上官炼走远了,再回身往宴席上走去。
一直沿着御花园的夹道走,一路僻静无人,不多会便到了太液池边,碧波荡漾的湖水波光粼粼,水气氤氲,他想起了那日在府中发生的事,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或许这一切,冥冥中早已有了注定,可是他从来就不是轻易便相信命运的人,以前不是,现在更不会是。
一时间,父皇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炼儿,父皇知道你是个有才能的人,处理事来干练稳重,但你的才能只适合作一个臣子,不适合用在管理一个国家上,作为一个帝皇,单靠才能还不够,还要有忍耐心、包容心,而你太过于急功近利,忍耐不够,不足以肩负一个国家的重任,你弟弟昊儿,则兼具了这些,比你更适合当一个国家的君主,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辅助你弟弟一起治理好这一个国家,相信在你们两个一刚一柔的治理下,这国家将来的繁荣昌盛是指日可待。”
他的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痛楚,他作为皇长子,母妃从小便教导他要给下边的皇弟皇妹做个好的榜样,所以他从小便比旁人刻苦用功,父皇也常夸赞于他,说他有为人君主的风范,那时的他不懂什么是为人君主,待他懂得了何为君主时,他以为待父皇百年归老之时,皇位便是传承于他,可是后来并没有。为了恪守父皇临终前的这几句话,他忍耐多年,不争不抢,到头来却是连自己唯一珍爱的东西都无法留住。
正思绪烦乱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主子,你今日出来也走了许久了,而且这里好像离栖霞宫挺远的,现下风又狂烈了起来,咱们还是先回宫里去吧?
一个一直以来都萦绕在他耳边的声音传了过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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