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静若荒芜,只清晰可闻隐于暗处的虫鸣声,远处的乌鸦哀鸣声,本以为在宫外最后的一个晚上会一直都是这样美好且平静,不想一场腥风血雨正慢慢地向着他们袭来。
午夜刚过,一声有刺客的声音响起,便听闻几声刀剑互相撞击的声音从院里传了进来,接着便见了纱窗外涌现出了许多的人影。打斗攻击的声音渐渐地变得激烈了起来,处处皆是刀光剑影。燕小宛听着这一切,心下虽有惊恐,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只静静地看着纱窗外的人影浮动。
皇帝看着她,轻轻地笑了出来,道:“外边发生了这样激烈的打斗,为何你却是半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低声道:“有你在,我就不怕。”
他将她的额间的碎发撩起,微微笑道:“你能这般信任我,那就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有着一定的位置,我很高兴。”
“咚咚”两声门外传来了一阵叩门的声音,宋之山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不出主子所料,今夜果然有不速之客来访。”
皇帝“唔”了一声,道:“很好,那就按计划进行,能留活口的尽量留活口,若是抵死反抗的,就地处死。”
宋之山应诺一声,唤来了一些精奇侍卫守在门外,自己又领了一部份前去与敌对抗。
窗外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哀鸿声,那声音中充满着不甘以及对人世间中种种的不舍,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那是他们魂归黄泉前留在这世间上最后的一道声音。她感觉到皇帝牵着她的手,越捏越紧,一阵难忍的痛楚从指尖处传来,她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脑门处的青筋蹦得老高。”
过了一会儿,皇帝道:“你先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便起了身,抬步离去。”
燕小宛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他轻轻一笑,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就这么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目光楚楚可怜,许久方轻声道:“别走,我一个人,我害怕。”
他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在这陪着你便是。”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屋外打斗以及惨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来回格斗的影子越来越少,守候在门外的侍卫也渐渐地少了许多。一滩鲜红的血迹溅在了纱窗上,一声惨叫,一个影子便如落叶般跌落了下去,浓烈的血腥味道源源不断地从屋外传了进来。
这样血腥的场面,燕小宛以前从来不曾见到过,即便是她流落在坊间的那一段时日,也不曾,满屋子霓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漫上了她的心上,她弯下身去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皇帝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怀中,柔声道:“别怕,忍一忍就没事了。”
她的脸埋在他的怀中,他身上特有的龙延香味取代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胸口处那股强烈的呕吐感渐渐地被压低了下去,她虚弱无力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在,我不害怕。”
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朝着里面踢开,瞬间碎裂成了两半,一个全身被黑色衣衫包裹着的人缓缓走了进来,浑身上下只露出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眉间一道长长的疤痕一路往脸部延伸下去,十分的狰狞,手提大刀,刀上的光影折在他的脸上,更显目光冷冽,犹如两把利刃,冰冷且无情,一滴一滴鲜红的血迹从刀尖上不停地倘着,眼露锋芒,杀气外露,一步一步地向着皇帝靠近。
皇帝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薄唇紧抿,目光紧紧地看着那黑衣人一步一步地向着他走近,片刻,方慢条斯理地看着那黑衣人道:“本以为你们不会来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让朕等到了你们,那样清淡的语气,那样从容镇定的面容,就好似那黑衣人只是来与他叙旧,而非来取他性命那般。”
听了他的话,那黑衣人顿住了脚步,沉声道:“你料到了我们今夜会来?”
皇帝轻笑一声:“若连这一点都无法料到,那朕的这一个皇位恐怕早已易主了。”
那黑衣人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哈哈大笑了出来:“哼,猜到了又如何,今夜你还是得成为我刀下的亡魂,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语气已然是变得凛冽,眼露寒光,一步一步地向着皇帝靠近。”
皇帝剑眉微蹙,眼中的余光往窗外扫了一眼,瞬即舒展开来,缓缓道:“是吗?鹿死谁手,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些,你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卖命,朕念你也是一条好汉,若你能放下屠刀,归降于朕,兴许朕还能饶你一命。”
那黑衣人轻嗤一声,眼露不屑:“当朝天子,果然名不虚传,死到临头,还如此镇定自若,更是口出狂言,如今你的近身侍卫正被我的几个兄弟缠着,怕是无法脱身来救你,至于其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自身的性命恐怕都难保,我倒是要看看现在还有谁能来救得了你。说着,举起手中的大刀向着皇帝砍来。”
皇帝眉头也不曾蹙一下,也不曾挪动半分位子,只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衣人的大刀向着他砍下,一手稳稳地将燕小宛护在他的怀中,一手紧紧地握住藏在袖中的软剑。
只听“噗”一声,窗纸被利箭戳破的声音传来,还未及反应,便听“哐铛”一声那黑衣人欲要砍向皇帝的大刀偏了方向,稳稳地挡去了向着他射来的箭羽。许是放箭之人拉弓的力道十足,只见他连着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了步子,未及细想,又见窗外又连着射进三箭,他挥舞起大刀将向着他射来的箭羽悉数挡去,步子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节节败退。
他慢慢地被逼退到窗户边,探眼看向院外,只见眼院子里的披甲士兵越来越多,而与自己一道前来偷袭的弟兄也都一个一个地败下了阵,他回转了头看向皇帝,目光深寒,满是愤恨与不甘,冷冷道:“好你个狗皇帝,原来早已设下了埋伏,只候着我等前来送命,今日之耻,他日我定让你加倍奉还,必取你项上人头,说完,身子一跃,从窗口处逃了出去。
随着黑衣人的离去,门外打斗的声音也渐渐地消停了下去,不多会儿便见了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外走进,一身绒装,气宇轩昂,英姿飒爽。刚进了屋,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他一直魂牵梦绕的身影,只见她被皇帝小心翼翼地护在他的怀中,脸埋在他的衣裳当中,使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可那样清丽的身影,即便看不到她的面容,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她,那个他一直念念在心的人。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昏暗的夜色遮去了他一半的面容,他缓缓走至皇帝跟前,盈身拜下:“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极力抑制,声音却仍旧带着几分颤抖。”
皇帝只觉怀中的人儿身子微微颤抖着,抓住他衣襟的手不自觉地加紧了力道,他低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沉痛,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刺客已经走了,别怕。”
她的身子更是颤抖得越发厉害,皇帝一声一声地安抚着,李成弘的脸早已褪去了血色,只剩下苍白的一片,只是在夜色中让人看不分明。过了许久她终于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慢慢地不再颤抖。”
皇帝伸出手去虚扶了一下,道:“李将军请起,李将军救驾有功,又何罪之有,今夜若非李将军及时赶到,朕早已魂断在此了。”
李成弘恭声道:“保护圣驾乃是微臣的职责所在,若是微臣能早些赶到,兴许陛下与……,他顿住了声音,微抬了头看了眼燕小宛,与贵人就不必受到此等惊吓了,他极力自持,方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分的异常,实则他的心早已如刀绞般剧痛。
皇帝又与他叮嘱了一些该注意的事项,他方才告辞,慢慢地退了出去。
她终于是将脸抽了出来,看着他慢慢地离去,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单与落寞,而她却只能这样看着。忆起半月前那个男子与她说的话,只觉心处微微泛着酸意,赫然见了他的手背处留着一道狰狞的疤痕,她眼中的泪水似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她立即站起了身子,走到已经熄灭掉的烛火处,拿出火折子,将那红烛点亮,瞬间屋子又变得亮堂了起来。
望天涯,天涯不远,呼海角,海角眼前,叹天地咫尺,无由在一起,今宵明月可鉴,两心相知。
不多会儿便见了宋之山快步走了进来,其身上已是多处挂了彩,不过还好仅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及到要害。他走了上前,向着皇帝重重地跪了下去,请罪道:“属下护驾不力,让主子受了惊吓,请主子处罚。”
皇帝将目光收回,掩去了脸上的几分落寞,看向宋之山道:“你也已尽了力,寡不敌众,这不怪你,看他身上四处伤痕累累,浅蓝色的衣衫上还残留着许多血迹,又道:“你既已负了伤,便下去让随行的医师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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