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碧空,无一丝云彩,初夏的烈阳高高地悬在天上照耀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无私地用着它唯一的资本“赤热”回馈着大地。
燕小宛坐在院子里,低头翻看着手上的书卷,不时抬头看向正在院子中央踢踺子戏耍的宫人,少女银铃般的嬉笑声,不时传来,她不觉舒心一笑,不远处的花圃上,三两只彩蝶不厌其烦地的穿梭其中,五彩斑驳的纹路,不停地在阳光下扑闪着翅膀,时而高飞,时而停留在那开得正艳的花朵上,细细地吸取着花粉。
她眯着眼抬头看了眼悬在天上的日头,日光猛烈,明晃晃地甚是刺眼,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挡在眼前,眼睛在指尖俯卧的阴影下得了几分舒适,三五只鸿雁结伴穿梭而过,留下呱呱几声叫声。风过无痕,雁过留声,回宫月余,他亦如他所说,遵了太后的懿旨,不再每日都来看她,甚至不曾来寻过她,而是时常召见其他的嫔妃。
每日的一封书信,虽只寥寥数语,却是无一不蕴含着他对她的关怀与深切的爱护之意,而这也是如今他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事情。
半月来,她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一次都是在太后的宫中,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她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逗留在她的身上,她轻轻一笑。不知为何自从宫外回来以后,她总会不自觉地留意着这些,就连他昨夜宿在哪位嫔妃的宫里,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她轻叹了口气。
欢儿跑了过来,替她空下的杯子里沏上了热茶,道:“主子,你自回宫以来还不曾到过外边去走走,也不曾到怡妃娘娘那里去与她闲话家常,只整日的闷在宫里看书,那样可是会憋坏自己的,要不奴才陪你到御花园处散散心或是到怡妃娘娘那串串门可好。“
她抬起头来看着她,只见她站在那里仍有些气喘吁吁地,许是因为刚踢过踺子后,气还没有顺过来的缘故,一张脸红彤彤的,额间还挂着些许汗珠,十分的娇俏可爱,她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道:“今日就不去了,待明日看过再作打算吧?”
转首看向院中,小豆子、小引子几人都停下了动作,眼巴巴地向她这边看来,知他们是在等着欢儿,便道:“他们还等着你过去一起踢踺子呢,我这边没事,你无须为我担忧,放心去跟他们一起玩吧?”
她向来待人宽容,未曾多想,欢儿便将帕子接过,擦了一把额间的汗珠,顺势站到了她的身后,道:“主子你一人在这里看书挺无趣的,奴才在这陪着你就好,毽子哪日不可以踢。”
她轻轻一笑:“没事,你去玩你的便是,再说,你怎好意思让他们这一群人因为你一人,而没有了玩乐的兴致。”
欢儿看着她,乌黑的眸子左右转动着,微鼓着腮帮细想了一会儿,道:“那……好吧,若主子你有什么需要记得唤我,我马上过来。”
她笑着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你去吧?”
欢儿向着她行了一礼,便踢着欢快的步伐向着小引子他们跑去。
看着她欢快的步子,燕小宛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不言于表的笑意,一会儿复又低下了头去细细地翻阅着手中的书页。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妹妹这样日复一日的推着,愣是不来看姐姐,姐姐我今日就不请自来了,妹妹可会嫌我。”
闻声看去,只见怡妃身后跟着欣儿一起从宫门处走着进来,仍是那一身褪了颜色的旧衣,她急忙撂下书本起身向着她们迎去,笑道:“姐姐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我还想着过些日子到你那去看你呢。”
怡妃假装气道:“你回宫已有月余,我在自个宫里正闷得慌,本想着,你回宫了之后定会来我宫里看我,殊不知我盼了一月有余,愣是连你半个影子都没有瞧到,那我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了。”
燕小宛携了她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赔罪道:“是妹妹的不是,妹妹本该早些去看姐姐的,只是这阵子有些烦心事在身,不想姐姐因此为我烦心,所以才想着等过些日子心情好受些了,再去找姐姐您,姐姐若真因此生了妹妹的气,那妹妹可是要伤心了。”说着一副愁眉苦脸地看着怡妃,双目水汪汪的,似一潭清澈透明的湖水。
怡妃“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好了,我也就与你开个玩笑,快将你这愁眉苦脸的模样收起来,没得让别人瞧了以为我欺负你呢?”
她蹙着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姐姐这不就是欺负我了,一来就吓唬人家。”
怡妃敛去笑容,轻叹了口气,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怜惜之意,道:“我前阵子才与你说了,陛下待你与别人是不同的,许是付出了真心的,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他就……,她顿住了声音,看向燕小宛的目光更是越发的柔和,他待我都还算有着几分眷顾,那时我还觉得他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与别人口中讲的天家无情是全然不同的,没想到,在你这却……,可是姐姐不明白,以往他待你的种种,旁人谁看不出来,是那样的情真意切,为何你们从宫外回来之后,就全都变了样了,莫不是在宫外的时候,你做了什么,惹了陛下生气,如今他这么做是在等着你主动去与他认错,若真是这样,你赶紧去与他认个错,莫要苦了自己?”
她拨了一下额间的碎发,淡然笑道:“姐姐不必担忧,陛下他没有对我无情,我也没有惹恼陛下,更无须特意去向他认错。”
怡妃稍稍加重了语气,道:“怎么没有,自你们回宫之后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有哪天传见过你,又有哪天是亲自来你宫里瞧过你,我听得最多的无一不是,这天传了西宫,那天赏了东宫,这些消息在那些宫人嘴里是被传得不亦乐乎。更有不甚的,他们还在私下里说以前陛下待你的好,不过是图个新鲜,如今过了自然就将你冷在一处。”
她微低着头,静静地听她说着,清澈的眉目中掺杂着几分淡淡忧伤,如盛放在初冬的兰花,不偎严寒,迎霜而放,怡妃看着她这模样,不忍再说重话,将语气放柔了说:“之前我听欣儿将这些话传达给我时,我是又气又喜。气,我气他这么快就将你弃之脑后,全然不念旧情,喜呢,既然他如今那样眷顾着旁人,那原来对你心存嫉妒,生了歹心的人,就再也没有那闲情将目光对准了你,这对你来说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可以好好的在这宫里存活下去,不心整日的忧心着她人再对你有什么歹心,只是没了他的眷顾,以后在这宫里的日子到底是要难过上许多。”
她微抬着头,看了怡妃一眼,转首看向不远处的花圃,那花枝上的花骨朵正如火如荼地开着,朵朵娇艳欲滴,一阵风过,将那隐藏在花丛中的彩蝶都惊了起来。她指着其中一株开得最艳的花枝说:“姐姐你看,这花开得甚好,璀璨夺目,光彩迷人,摇曳在繁花丛中,亦可轻易便让人注意到了它,可是再怎么娇美的花朵,终究不过百日精彩,花期一过,它还是得衰落下去,最终化作一拨尘土,常埋花间。”
她的话语中带些一丝浅而意见的伤怀,她回过首看着怡妃,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谁又能保准自己永不衰落,他乃九五之尊,自然是想要拥有多少个貌美的女子,那就可以有多少,后宫佳丽多不胜数,小宛不过只是这其中的一个,早在当日受了册封之时起,我便已明白到早晚会有这么一日,不过姐姐这下倒是错怪陛下了,他这么做,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我。”
怡妃秀眉微蹙,疑惑不解地看着她:“这话何解?”
她抬头看了眼蓝天白云,碧空湛蓝如水洗,她挂在唇边浅浅的微笑,在光阳的映照下是那样的光彩夺人,却仍旧存着几分忧伤:“离宫前他答应了太后,会公平对待后宫众妃,姐姐也知道,后宫与前朝向来是密不可分,缺一不可的,我家中无人,更没有亲属在朝为官,无人为我撑腰,若他还是如以往那般待我,万一哪日朝中的大臣看不过眼,声讨起我来,他即便是想要护着我,也是无能为力,万尊难敌悠悠众中,他如今这么做,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护我周全。”
听着她这么一说,怡妃心下更觉伤怀,自古有情总被无情伤,念及那个一直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个男子,她的心不觉一阵悸痛,一国之尊面对心中所爱,尚有着诸多无奈,而她与他之间还隔着这样一层身份在内,此生即便是思念再多,也只能是偷偷地将他留存在心底,别无他想,许久,她喃喃道:“原来竟是如此,倒是难为了他。”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姐姐你也不过是在担忧我罢了,是我没有事先与姐姐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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