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呼呼作响,就好似有人在她的耳边低低哭泣着那般,几道银光接连划过天际,雷声响彻云霄,不多会儿,豆大的雨点啪啪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微微有些生痛,未及反应,便被怡妃与小翠二人一左一右拖着她走回了正殿。
前脚才进了殿,后脚那豆大的雨点便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冲刷着地面,溅起一阵朦胧的尘埃、水气,最终终归还是得尘归尘,土归土。
只听那雨点打在瓦顶上噼啪作响,落在瓦片上的雨滴汇聚成集,顺着瓦沿流了下来,形成了一道银蛇滚落在地上。看着这越下越大的雨水,怡妃轻叹了口气:“半个时辰之前那日头挂在天上还是那样的猛烈,站在阳光底下待上一阵子,那暴晒在阳光下的皮肤便觉一阵火辣辣的痛,让人直想往阴凉的地方躲,本以为今日又会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没想到,却下起了雨来,还是这样的密集,果真是世事难料,不过这雨落得倒是好,不用整日都闷热闷热的,闷得人心里难受。”
她迟疑了一阵,低声应道:是呀,世事难料,我们又有谁能够预料得到那沁贵人就这么便去了呢,明明今日早上才见了她,她还平常一样,半点反常都瞧不出的?”
怡妃听了,并不搭话,而是走到一旁的矮榻处坐下,随手拿起放在案边的一本书卷翻了几页,却并没有真的去看。点放在屋内的熏炉袅袅飘着白烟,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过了半响怡妃道:“你感叹她去得突然,可又有谁来感叹一下那些无辜被她受累的宫人呢?”
燕小宛回身看了她一眼,顺势走到她对边的矮榻上坐下,道:“姐姐,如今她人都已经没了,即便过去她作下再多的错事,如今再去追究也是无益,姐姐就莫再数落她过去做下的错事了,让她安心的去吧。”
欢儿重新沏来了茶水,在她们二人的面前各添上了一道茶盏,后又慢慢地退了下去。
怡妃拿起茶盏凑在鼻尖细细地闻了一下,淡淡的茶香馥郁在她的鼻端,她轻抿了一口后,将那茶盏轻轻搁下,赞道:“上好的太湖碧螺春果真是名不虚传,茶汤清碧,浓郁甘醇,饮后尚有着淡淡的茶香弥留口腹,托妹妹的福,这一辈子,我还能有幸品尝到这么好的茶品,也算是对得住自己了。”
燕小宛淡淡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些回去,反正库房里还有着许多,我一人也喝不完,放那搁久了也不好,说着她转头唤了声:“小翠。”
怡妃见状急忙叫住了她,讪然笑道:“带回去就不必了,这好的东西就是因为它稀罕,才会觉得它好,若是每日我都能见着、摸着、品着,那也就不稀罕了,既然都已经不再稀罕了,那我还能有理由会觉得它好吗,为了给自己留个好的念想,这茶我也就不打包了,留待日后再来妹妹处串门的时候,妹妹再让人给我泡上一盏,让我过过口隐便好。”
燕小宛听她这么说,又深知她这个人凡是想好了的事,任别人如何劝说都是不会更改的,也只得作罢,道:“好,往后姐姐什么来,我就什么时候让人备下这一道茶汤。”
时辰已是接近了酉时,又因着下雨的原因,天色昏暗,所以殿内早早的便掌起了灯,橘黄的烛光洒在宫殿的各处,三五支巨烛点放在琉璃架上,火苗不时前后左右地摆动着,忽明忽暗,那淡白的窗纸被雨水溅上了几分湿意,灰白灰白的。”
怡妃突然开声道:“我适才说的那些无辜被她拖累的宫人,说的不是以前的事,而是现在正因她而无辜受牵的人。”
听了怡妃这突然说出的话,燕小宛困惑不解地看着她,道:“姐姐这话是何意,难不成那沁贵人的死,并非是突发疾病那样简单?”
怡妃向候在宫里的几个宫人看了一眼,只低头品着茶,不说一言。
燕小宛明白她的意思,便对候在一处的几个宫人道:“你们去厨房替我做些茯苓糕与薏米汤过来。”
那宫人得了令,应诺一声便一一退了出去,殿内只留了她们二人与欣儿、小翠这两位近身侍候的宫人。
怡妃轻轻搁下茶盏,目光看着那巨烛上的火苗一晃一晃地跳动着,许久方道:“在她身边侍候的小安子以前本是在我宫里侍候的人,后来我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原来侍候我的宫人被悉数散去,而那小安子则被重新分到了沁贵人那去当差。半月前他突然来找我,希望我能看在以往主仆一场的情份上,替他找人说说情,将他调离沁贵人的身边,那怕是将其调到净房去当苦役他也都愿意。”
我心下好奇,他为何要放着这样好的一份差事不当,巴巴地求着人将他调了去做苦役?要知道,旁人都是求着、盼着能得了主子的赏识,待在主子的身边当差的,可他偏偏是与旁人反着来的。
当询问他为何宁愿作苦役也不愿待在沁贵人的身边侍候时!他回答说是因为他不想再过这样日复一日提心吊胆,还得每日猜度主子心思的差事,他说他不想每日都紧绷着神经做事,想换处别的差事。”
可我看他说这话时眼神闪烁,分明是有所隐瞒,他说的原因更非是他想要调换差事的缘由,可任凭我怎么左右推敲,他都紧咬口风,认准了这一个理由,不作半句透露。”
既然他不愿说,那我自当也没那理由帮他,当然如今的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帮得了他,许是他急中生乱,又许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才会想着来向我求助,说到这,她自嘲地笑了笑。前些日子我让欣儿到药房去领些药材回来,正好遇见了他从宫外走回,一副面色凝重,担惊受怕的模样,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就连有人在他的身后唤他一声,他也会被吓到。”
忆起他曾向我请求调离沁贵人身旁时的那种种反应,我就觉得事有蹊跷,便让欣儿暗中跟随着他,果然见了他频繁地往宫外跑。欣儿悄悄跟着他出了宫,发现他每日都去拜访城中的那一位有名的巫师,事成那日他将东西偷偷带回,正巧被回乡探亲返宫的周嬷嬷遇上。你想那周嬷嬷待在太后身边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他那样慌张的神色,就连旁人都看得出来他藏着事,那周嬷嬷又怎会看不出来,那日之后,便再也没见他在宫里出现过,许是被关了起来,又许是早已被秘密处决了。”
听着她的话,燕小宛背部莫名腾起一阵寒意,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许久,方带着几分惊讶,几分不确信,结巴着声音问:“姐姐的意思是说,他在帮沁贵人求施巫蛊之术,而那沁贵人突然暴毙,也并非是突发顽疾,而是被秘密处死。”
怡妃轻点了点头,道:“适才我们在过来的时候,路过那锦云宫,正好见了那周嬷嬷从里边出来,我也曾心存疑惑,可没多便传来她突发急病暴毙的消息,联合起这前后的种种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你可以细想那沁贵人身子骨向来硬朗,她平常待人尖酸刻薄的,你又何曾听说过她患有什么恶疾之类的话,又有什么恶疾是没有任何预兆,才一发作便夺了性命的。”
燕小宛只觉背部一道水线淌过,却是凉凉飕飕的,她的身子不觉微微颤抖了一下,在这深宫之中,虽说每日都会有人无端死去,可她毕竟不曾见过他们,总觉得离她甚是遥远,而如今的沁贵人,却是她十分熟悉的人,到了这会儿,她才发觉原来死亡离她是那样的相近。过了半晌方轻声问道:“那她想要施蛊诅咒的人是谁?”
怡妃向身旁的欣儿看了一眼,欣儿会意,上前一步,道:“回贵人的话,我曾去与那巫师接触过,得知她要施咒的人是露华宫的云嫔,还有……,说着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燕小宛,还有贵人您。”
她刚伸出手去拿起茶盏,便听“嘭”一声,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桌,杯子滚落下去,“嘭”一声,碎了一地,候在一旁的小翠急忙上前收捨,问:“主子,你怎么样,可烫着?”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
雷声不断,雨声不停,殿内四人再无多说一言,许久,怡妃轻启唇瓣:“其实她若是不将歹心放到云嫔的身上,兴许她也不会被秘密处死,如今宫里也只云嫔一个有孕,太后自当是着紧。”
沁贵人的父亲是两广总督,手握兵权,又与晨妃的母家丞相一家有着姻亲的关系,太后即便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况且两广的政务还得依靠她父亲去维持,如今对外宣称她是自己突发疾病而亡,想必当中也有着这一层考虑,只是,她死了,那些近身侍候她的宫人还有失了踪影的小安子恐怕都再无机会存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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