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天气沉闷,一整天都犹如置身在那密罐子里一般,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适才又让人将那用于降温的冰碗子撤了下去,虽说有两名宫人在一旁替他摇着蒲扇,皇帝此时却也是湿了衣裳,粘了毛发,因着夏季衣服的布料都是非常柔滑的江绸,衣裳绸绸地粘在身上,只觉十分的难受。
瞧着让小路子去宣了进宫的李成弘还未到,皇帝便抽空回了暖阁去换了身衣裳出来,因着是在乾清殿里办事,不须接见哪位朝中大臣,皇帝只换一身寻常的便服出来,一身休闲的夏装穿在他的身上,既不失帝皇之威严,反倒更添了几分儒雅,更是显得他长身玉立,气宇不凡。
皇帝才刚走回了御案处,便见了小路子气喘吁吁地走着进来,只听其恭声道:“禀陛下,李成弘李将军已带到,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听候着陛下您宣见。”
皇帝道:“宣。”
不多会儿,便见了彼具英姿的李成弘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只见其走至御前行礼如怡,道:“臣李成弘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道:“爱卿免礼平身。”
闻之,李成弘谢了恩后,方站起了身子。
皇帝从御案处走了下来,递给了他一份折子,道:“这折子是朕结合这些年来河道总督所上奏有关水患治理的折子中择精抽取出来的扎记,当中还写着朕对河务治理的一些看法。爱卿应该也知道在朕初登大典之初,定、淮两河因连日降雨过多,积水成患,至使河堤崩塌,多数村庄院落被大水冲毁,农田失收,民众、牲畜死伤无数的悲惨事件。”
李成弘双手接过折子,恭声道:“陛下所说的那一件事,在当时可说是震惊了整个大兴皇朝,微臣虽说当时还未入朝为官,可是在民众之间的口耳相传当中,也算是略知一二。”
皇帝轻点了点头,道:“当年的惨事,今后绝不能再生,这河务与漕运向来是一脉相连,这河务若得治理,那漕运自然也就畅通,以前疏于整改是因为要与西凉国作战的同时还要抵御外敌入侵,突厥与南边倭寇向来是我朝的二大关中隐患。如今西凉国已归降我朝,而南边倭寇也在岳幕飞抵达南边之后,也是少有来犯,老实安份了许多,当下也只有突厥这一关中隐患在对我朝一直虎视眈眈地看着,但我朝有大军在那突厥边防处驻扎防守,当前对我朝来说突厥一患还尚不足为虑。
皇帝又道:“一朝的兴起,离不开民生民众,当下朝廷已无战乱,可说是国泰民安,自停战以来,我朝也休养生息了一段时间,治理水中之患,在当下看来是刻不容缓,如今也是时候该好好整改河、漕这两处水中隐患了,朕今日宣了爱卿前来,便是为了与之此事,朕想着这些日子抽空到定、淮两河处去看看河工。”
这河务整改乃是河务总督的涉事范围之中,要实施河务整改理应宣召对治理水患更为熟悉的河务总督范思明前来商议才是,自己乃是一名武将,职权范畴之内的事就是与行军打仗有着的事情,或是一些其他的特定事务,可皇帝却偏偏让人宣了自个前来商议,稍作思忖,李成弘便已明白了皇帝宣他前来的用意。只见其微鞠着身子,恭声道:“陛下可是需要微臣陪同一起前往。”
皇帝道:“正是,不过如今河东郑州干旱甚为严重,朝廷多翻援助,灾情仍不见得以缓解,所以朕此次出宫不仅要去看河工,还要前往泰山替郑州灾区求雨,再从泰山前去郑州灾区走一趟,然后这才到定淮两河去察看河工,择定来回为期半月,朕本打算明日便起程,但国师择定求雨良辰为三日之后,所以朕便将时间推到了三日之后再启程。”
李成弘道:“是,陛下请放心,沿途微臣定必竭尽全力保护陛下的安危。”
皇帝又道:“李将军莫急,这次外出察探对外朕只是宣称前往定、淮两河察看河工,对于前往泰山求雨及到郑州灾区察看的事,朕是丝毫没有提及,目的就是不想有人在这途中加以阻拦,耽搁了行程。”
听着皇帝娓娓说来,李成弘心下是异常的疑惑,却也不知皇帝是在作何打算,只微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不时点头以作明示自己正在听,在日光及烛光交织的光影下,更是显得他的轮廓分明,淡雅如雾的眼眸中微微透着几分闪闪的亮光。
皇帝道:“这次出宫,朕会在前往定、淮两河的途中与将军分道,朕去往泰山求雨后再前往河东郑州灾区,而将军则是以朕的名义带着另一支小分队前去定、淮两河处,与那两处负责该处河工的人进行商议治理水患的对策,朕会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务,前去与将军会合的了。”
听着皇帝讲完最后一句,李成弘心下更是迷雾成团,便问:“陛下可是打算一人前往泰山及郑州灾区,这要是到泰山求雨,身旁只要有着许些精奇侍卫跟着,倒也是不足为患,可这河东郑州灾区,却是万万不可,陛下乃万尊之躯,这身旁只跟了这么几个人,途中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难或是有个什么闪失那该如何是好,再者就是那郑州早已是旱灾多时,恐早已掀起了民愤,陛下此时此刻实不该到那灾区去,何不等过些时日灾情得到了稳定的控制之后再前往。”
皇帝微微笑道:“将军请放心,这郑州灾旱,朕身为一国之君,却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何况朕既然是要去,自当做下了万全之策,这泰山、郑州一来一回,快则二三日,慢则三五日,不会出什么事端的,况且朕的身边还有着这许多的精奇侍卫保护在侧,定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李成弘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诺诺道了声:“是。”皇帝把一切都说完了之后,又将李成弘留了下来与自己商议了一些出宫该准备的事项及所应处理事务的对策。
日征月迈,太阳渐渐地偏了西斜,气温也渐渐地不再那么炎热,金灿灿的阳光也裉去了最后的一丝光亮,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张三德让人将殿内的所有烛火都悉数点了起来,明亮的烛光将这一宽广的大殿照得明如白昼,几只琥珀色的飞蛾围绕着灯罩来回转着圈,不时停泊在那茜色的灯罩上,不时又飞舞了起来。
皇帝刚抬起了头,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似曾想识的画面将他的思绪又勾了起来,他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围绕着灯盏来回飞舞的飞蛾,许久方将目光抽了回来。
随着夜色暗了下来,敬事房的总领太监冯庸又再一次捧着那装满了绿头牌的银盘出现在了乾清殿的宫门前,因着看见有人在里头,便停在了乾清殿外候着。
张三德远远地便见着了他,瞧着皇帝正在与李成弘在谈着政务,正谈得兴起,一时半会间不会有他的什么事,便慢慢地退了出去。冯庸才见了他便立马笑了出来,道:“张公公,小的总算把您给盼了出来了,说着将头向殿内探了探,又道:“小的现在可方便进去请陛下选择今晚服侍的主子娘娘。”
张三德瞧着他这副模样,嘿嘿笑道:“你小子,最近可是老实了许多,可是上回被吓破了胆,不敢再胡乱收那些个主子娘娘的好处了。”
冯庸听得他一下子便说出了自个的心中所想,尴尬地笑了笑:“公公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好处也比不上自个的命重要不是,若是连自个的命都没了,再怎么样的好处也带不进棺材里去不是,要来何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当好自个的差事,保住自个的脑袋最为紧要。”
张三德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乐得欢,笑道:“你费尽心思才分得了这一份油水比较多的差事,突然间断了自个的财路,心下可是懊得慌。”
冯庸又是尴尬一笑,可怜兮兮地道:“奴才如今已经回头是岸,改过自新了,公公你就莫再打趣小的了,又道:“还是麻烦公公您前去替小的向陛下问一声,小的是否可以进去请陛下选择今晚服侍的主子娘娘,否则要是耽搁了时辰,奴才不好向太后她老人家交代呀?”
张三德瞧着他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得了,咱家也就不打趣你了,你且先在这候着,咱家这就替你去问问。”
听着他这么一说,冯庸立马嘿嘿笑了出来,连连道:“谢谢公公,谢谢公公!”
张三德答应了一声,便往殿内自个去了,过了一会儿,便见了他出来道:“进去吧?”
冯庸连忙再三向他道了声谢,便捧着手中的银盘进了殿去。
皇帝看了眼眼前的那一块块碧绿湛青的牌子,未作多想,便择了刻着宛贵人字样的的牌子一把抽了出来。
冯庸见求得了圣意,谢了恩之后,便慢慢地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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