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皇帝在李成弘的掩护下,秘密带了随身的精奇侍卫登顶泰山,为河东郑州设坛求雨,随后再折途前往河东郑州灾区。而李成弘方面则是随了皇帝的安排,携了大驾前往定、淮两处察看河工,沿途遇到有要参见御驾的宫员,则是以皇帝偶感风寒不宜拜见为由,一一给挡了回去。
气韵古雅的簪花仕女图屏风,横放在殿中,铜金色的熏炉里有着袅袅白烟从中升腾而出,宁人心神的香气随之弥漫着整个殿室。镂空雕花的窗纹,一抹斜阳从西面的窗台处倾洒而入,金色的光晕下映出一朵朵残缺不全的雕花光影。
一位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懒懒地斜靠在贵妃塌上,小腹微微隆起,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小碟用冰块冰镇着的西瓜片以及山楂果,丝丝凉气从中升起。女子手中拿着签子不时地掦着碟子中那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鲜红的果肉往嘴里送,两侧各有一名宫人小心翼翼地替她摇着蒲扇。
吃过最后一块,尚觉有些意犹未尽,她将签子搁了下来,对垂手候在一处的念竹懒懒道:“去,让小厨房里再送些西瓜过来,记住一定是要冰镇过的,最好让他们将西瓜悬于井中放上一段时辰再取上来,那样的果肉入口会更好一些。”
听了她的吩咐,念竹微微惊愕了一阵,惶恐道:“主子,您如今身怀龙裔,太后曾吩咐下您的一切饮食都得十分的注意,不可有一丝的闪失,况且太医也曾告诫奴才,说是怀孕之人不宜多食偏凉的食物,奴才今日违例进了冰镇过的瓜果给您,已是违了太后的意思,如若让太后知晓了去,奴才…,奴才…”
云霜道:“你慌什么,说是不宜多食,本宫如今这腹中的胎儿不是还在呢吗?”
念竹为难地看着她:“这,这……。”
云霜美目一凝,恨声道:“自本宫怀上这龙胎以来,是动不得,吹不得,如今食也不得,敢情本宫怀个孕,就连自个的自由都没有了,美目紧紧地盯着念竹,语气冷凝,是否以后本宫要做的任何事情都得事先向你汇报过,待你点头同意了,方可着手去做呀,目光冷冷地审视着念竹,话语中满是不容忽视的威严?”
话音刚落,宫里侍候着的几个宫人便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念竹跪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地方诚惶诚恐地道:“主子明鉴,奴才绝非此意,只是这西瓜本就是偏属凉性的东西,您如今还指明要冰镇过的,这…这过多食用,对主子您腹中的胎儿到底是无益,奴才届并非有意要阻挠主子您吃这瓜果,实在是主子您不宜多食呀?主子您看,如今眼看离分娩的日子也就三四个月的时日,主子何不为了腹中的皇子,再忍这么一段时日,待主子将腹中皇子平安生出,主子您想吃什么,做什么,奴才也绝不出言阻挠?”
云霜将身子坐直,目光探向窗外,窗外不远处正好植了几株木槿花,夏季正好是木槿花开放的季节,那一朵朵粉色的花瓣挂在枝头,蜜蜂彩蝶环绕其中,金色的阳光打在上面,一时不由晃了心神,低声呢喃了一句:“怕只怕本宫没有那命数活到那时候。”
刚说完,便惊醒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自嘲地一笑,就着侍女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盈步走到了一旁的鸟架处,随手抓了一些鸟食在手,一点一点的喂着被系在鸟架上那满身是翠绿色的鹦鹉,淡淡道:“既然没有,你按本宫说的去准备便是。”
念竹跪在原地,面上露着难色,轻轻抬头看了眼云霜,勉强镇了镇心神,小心翼翼道:“主子……
念竹刚欲再劝,才开了口,云霜那冰冷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冷冷地“唔”了一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冰冷的目光一扫,念竹本要出口的话,便都生生地咽了下去,想要再劝,却也惧怕她的威严,只做惶恐道:“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
云霜“嗯”了一声,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沙漏,只见那沙漏一点一点地流失着,她问:“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念竹才刚从屋外吩咐了宫人回来,便听得她的问话,立时顿住了脚步,向那沙漏看了一眼,恭声道:“回主子的话,再有一刻就是酉时了。”
云霜点了点头,恰时一阵热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吹在云霜的身上,只觉温度是十分的舒适宜人,她这才想起殿内还放着两盘子的冰块,此时殿内的温度在那两盘冰块的帮衬下,已是微微地有了些寒意,她紧不住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抬眸扫了眼放在殿内左右各一处放着的两盘冰块,淡淡道:“着人将这两盘子冰块都撤下去,顺道将两边的窗子都打开来散散这殿内的冷气,还有那瓜果让人先不要呈上来了,待本宫觉得是时候了,再让人去取了来。”
念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要这般做,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应诺一声,便安排了几个宫人去将那冰盘子端走,顺道将两侧的窗子都打开。
那冰盘子还未及撤下,便见了随在太后身旁侍候的周嬷嬷手捧着一个盘子走着进来,盘子上放着一碗呈深褐色的液汁,尚有着丝丝的热气从中飘出。才踏入露华宫正殿的门槛,便觉得身上一阵冷气迎面袭来,入眼的便是那还放在殿内未及撤下的的两盘冰块,周嬷嬷微微蹙了蹙眉,面上不露一丝声色地向着云霜走去。
云霜见了她,眉根突突地跳动了几下,急忙盈身迎了上去,让宫人接过周嬷嬷手中的盘子,笑道:“每日都得麻烦嬷嬷您亲自给我送这安胎药来,实在是让云霜过意不去,只是今日酉时未到,如今更是盛暑之时暑气难耐,那日头这么瞧着还未见半分消退,嬷嬷怎的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周嬷嬷扫了一眼那正被两名宫人各一边抬着出去的冰盘子,恭声道:“只要娘娘您与腹中的胎儿都安好康健,老奴便不觉得麻烦。”
听了她的话,云霜脸上的笑容微微停滞了一下,片刻方笑道:“云霜何其有幸,能得太后与嬷嬷对云霜与腹中胎儿的百般爱护,云霜与这腹中的胎儿自当是安好康健。”
云霜不愿再将话题阚璇在她与腹中的胎儿上,有意将话题引开,看那周嬷嬷额间汗珠满布,便道:“嬷嬷您从慈宁宫老远地过来,看您都出了的这一身的汗水,想必外头是十分的炎热,不如嬷嬷在我这用些茶水,散散热气再回去,如何?”说着便对在一旁侍候着的念竹道:“快,给嬷嬷沏盏茶过来,顺道去拧块热毛巾来给嬷嬷擦擦汗。”
念竹应诺一声,便欲着人去安排,周嬷嬷见状急忙唤住了她,对云霜道:“老奴谢过娘娘的美意,只是慈宁宫那边还需老奴回去侍候,老奴就不多做逗留了。”
云霜听她如是说,也不好多做勉强,只得道:“既然如此,那云霜就不留嬷嬷您了,还望嬷嬷在太后跟前替云霜问好。”
周嬷嬷点头应诺一声,道:“是。”
云霜道:“念竹,你替本宫去送送嬷嬷。”
周嬷嬷向她行了一礼,便随着念竹一道向着殿外走去,才走了几步,便见了一名宫人手里捧着一盘肉汁鲜红的西瓜过来,盘子中还放着些碎冰在其中以作冰镇。她顿住了步子回身对云霜道:“适才老奴进门之时,便感觉到这殿里一阵的凉气习习,虽说现在是盛暑之时,酷暑难耐,但娘娘到底是有孕在身,这一时把殿室弄得太过于寒凉,只怕娘娘的身体会承受不住,若是一不小心受了寒气,着了凉,到时候免不得又要传召太医,开药治理,药物入体必有三分毒,娘娘如今的身体比不得以往,药物喝多了,只怕会对腹中的胎儿会有所损害,还望娘娘能为腹中胎儿多多忍耐一些。”
云霜略一停滞,随后讪笑一声,道:“今日暑气大了些,一时忍耐不住在殿内多用了些冰块,嬷嬷的话,云霜都给记下了,以后定当留心注意。”
这时那名宫人正好端着那一盘子冰镇着的西瓜走进殿室,周嬷嬷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道:“娘娘到底年轻,一时忍俊不禁,介不住嘴,也是实属平常,但这西瓜到底是凉性的东西,过多食用,对腹中的胎儿是有害而无益,还望娘娘日后少些食用为妙。
云霜看了一眼正向着她走来的宫人,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怒气,稍作沉思,便作惶恐道:“是,云霜也是一时贪嘴,便没有想到是否会危害到腹中胎儿,我这便让人将它撤下,说着对着那宫人作了个退下的手势。”
那宫人见势,应诺一声,便捧着那盘子慢慢地退了出去。
云霜看着那宫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片刻方回过首来对周嬷嬷道:“今日之事都怪云霜糊涂不懂事,还望嬷嬷回去之后莫要在太后跟前提起今日的种种,免得太后为了云霜与腹中的胎儿忧心,若因此而伤了太后凤体,那云霜的罪过可就大了。”
周嬷嬷轻轻点了点头,道:“老奴明白。”
待得周嬷嬷走远后,云霜一把扫落案几上的茶盏,殿内的众人被她这一举动惊得纷纷跪了下去。西斜的残阳映在她的脸上,昏黄的日光下是她较为严肃的面容,良久,她将目光停在了念竹的身上,冷冷道:“本宫不是嘱咐过你,那瓜果先不端上来吗?”
念竹微低着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那擦得闪闪发亮的地板,让人在周嬷嬷面前端来那瓜果,本就是她刻意而为,既然自己无法劝住自家的主子,那周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说一句也比她劝上半天来得有用,如今看这情势,也一如她所愿,此刻她心满意足地俯下身去请罪道:“奴才一时疏忽,请主子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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