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明将燕小宛关进了北直护之后,便立马去了栖凤宫向皇后禀告。虽说皇后与晨妃都发了话,此案交由他全权跟踪,但燕小宛毕竟在这宫里位及贵人之尊,他一个小小的司院掌司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私自做决断,更不可能对其用刑,逼其招供。
虽然说这刑司院里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能对犯罪宫人用屈打成招这一手段,但若不用刑,只怕堆在刑司院里这一桩桩的案子永远都无法告破,所以对于以往犯事的宫人,王长明一般都会对其使用酷刑,严刑逼供之下,任是再怎么嘴硬的人,都会忍受不住,最后心里防线击溃,认下自己所犯的罪责,但燕小宛毕竟是宫妃,又深得皇帝的宠爱,他心里多少存着几分顾及。
何况燕小宛还未曾承认下自己就是那害得云嫔落胎之人,现下将她关押在北直护里已然是越了规矩,若她再这么一直矢口否认下去,刑司院这边又寻不到足够的罪证,总不能一直这么将人关在那里,当下之计也只有去求了皇后的意思。谁知到了栖凤宫,王长明连门都还未进,就被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碧莹给挡在了门口,说是此案已经交由了晨妃处理,让他去问了晨妃的主意。
王长明无奈只得折道前去晨曦宫找晨妃拿主意,谁知到了晨曦宫,他同样是吃了个闭门羹,晨妃以身体不适为由,再次将他挡在了门外,只让人传来一句:“若是查得罪证确凿,按律处置便是,无需过问于她。
听得这般回复,王长明终于是想明白了皇后与晨妃两人的用意,她们在这件案子上这般的你推我让,多半是存了不想惹祸上身的心理,燕小宛自入宫以来,便颇得皇帝喜爱,此案若是查出真是这位主子所为,虽说自己是立了功,但只怕会因此而招了皇帝的嫌,若是最终查出非她所为,如今自己又将她关在了黑屋子里,那里常有蛇虫鼠蚁出没,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不仅掌司这个位置坐不住,只怕自己这一条小命也会不保。
想通了这一点,王长明一下子瘫软在了案椅上,全然没了白天时的那种趾高气扬的模样。原还想着终于是揽了个可以同让太后与皇帝注意到自己的案子,不想却是给自己揽了一道催命符。
日迈西山,炙烤了大地一整天的烈日渐渐地往天边迈了下去,小黑屋里门缝边仅有的那一丝光线也已被黑暗取代。
两个时辰过去,燕小宛这才幽幽醒转,意识模糊间突闻隔墙处传来有人不断地敲击墙壁的声音,隐隐间更是听闻了有人在隔处十分焦急地呼唤着她,只是声音微微有了些嘶哑,因此从声音中无法辩出隔处关着何人。
待在这漆黑、诡异的小黑屋里,多多少少会让人心生惊怕,又突然闻得这样的声响,更是禁不住的冷汗轻虚,待听清楚隔墙还关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原还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燕小宛方才迈开了步子摸黑挪到那传来声响的墙跟处。
这墙是用两层木板隔开,轻轻一敲便会发出一连串物件撞击木板的声音,许是关在隔墙的人又是喊又是敲的耗了许长的时间,其间废了许多的力气,此刻从她的声音听来,稍显了几分疲惫,燕小宛想了一会了,抬手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墙壁,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听得她的问话,隔墙处的那一道声音像是突然松懈了下来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激动:“宛贵人,总算是听见你回我了,这里的屋子长年见不到阳光,湿气霉气都重,更是时有蛇虫鼠蚁出没,保不准还会有些毒虫栖身在这里头,两个时辰前我听着外头的那些人一走,就开始喊你,可整整两个时辰过去,都听不到你回应,我还以为你被那些毒虫给咬昏厥过去了呢?”
虽说不知道隔处关着的是谁,但从她此刻尚带着几分激动的声音中听来,多多少少燕小宛也听出了她是在为自己担忧,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人这般为她担忧着,燕小宛心底不由得腾起了一股暖意,感激道:“我没事,多谢关心,许是因为今天太过于折腾,才刚坐了下去,便昏睡过去了,劳你喊了这么长时间,我实在过意不去。”
隔墙处的人听得她这般说,又是重重吁了口气,道:“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这里头虫蚁甚多,我才进来这么一段时间,这身上便让一些不知道从哪爬来的虫子咬出了好几个包,这会子身上正痒得紧,你自个在那边也记得留意着些,莫让虫子咬了。”
燕小宛轻声应道:“好,我会注意的,多谢提醒!”突然想起对方还未告知自己是何人,便问:“聊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未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呢?”
这时“哐啷”一声,只听隔墙处传来了物件倒地的声音,随着又是一声,燕小宛急忙问:“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隔墙的人就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一般,燕小宛等了许久也听不到对方的回话,正以为对方不愿将姓名告知自己时,突然听见了对方的声音从隔处幽幽传来:“贵人现在会被关在这里,全是因为我,若我不是一心想要讨好云嫔,想着为自己以后在这宫里寻一份依傍,私作主张将贵人好意赠与我的安神香转赠给云嫔,兴许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贵人也就不会无端地被关在这里头,说到最后,对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像是十分痛心及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般。”
听得她这么说,燕小宛已然是猜到了隔处此刻关着的是何人,良久,只低声昵喃了一句:“原来如此!”
又听隔墙的声音传了过来,此刻还带着几分激动:“不过,宛贵人,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那麝香绝对不是我加在里头的,我一心只存着巴结的心思,又怎会愚蠢地在自己送过去的东西里头掺了麝香进去,可是今日刑司院审问我之时,将那一盒子云嫔未曾用完的安神香给了我看,那里头是真真切切的掺了麝香进去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漆黑的屋子里让人瞧不见她的面容,可从她此刻悲恸的声音里,心底的悔恨之意倒是清晰可辨。
过了一会儿,又道:“我也知道贵人你赠与我的那一盒子安神香是没有掺杂了麝香在里头的,我也曾制过香,清楚地知道掺了麝香的香粒点了给人闻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在我赠与云嫔之前,自己就曾点来用过,那安神香闻起来是气味芳香,沁人心脾,里头半点麝香的成份都不曾有,可我也不知道为何到了云嫔手上之后会掺了麝香在里头。”
忽听她的声音变得激动了起来:“若我知道因此会害得贵人遭罪被关,即便是让我以后在这宫里无依无靠,一辈子苟延残喘地存活下去,我也绝不会将贵人送我的东西赠与他人,作为我巴结他人的筹码。”
夜不期而至,可在小黑屋里头长年累月的黑暗,早已让人忘却了这世上还有日月更替,星辰交换这么一回事,只凭外头传来几声报更的声音,从中断出现在是个什么时辰。
刘答应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燕小宛的回答,只道她是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言,轻嗤一声,接着道:“我知道我刚入宫那会儿做了一些让人不齿的事来,想必贵人也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这一切,如今贵人对我适才所言心存质疑,存着不相信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但无论贵人信还是不信,我始终都是那一句,那麝香非我掺了进去,从贵人伸出援手好意扶了我一把的那一刻起,我这心里对贵人你只有感激,绝无半点心存陷害之事。”
“这么些年来,我活在这宫里,后宫人人对我是避之如瘟疫,就连我病重,差人去给我请个太医,那些个宫人也要磨磨蹭蹭地耗上许长的时间,方才慢悠悠地走去,至于那些个嫔妃就更不必说了,说到这里她又是嗤笑一声:“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自个作下的孽,怪不得别人,可是在我已经认为我这一生都得在这个冷漠无情的后宫里这般存活下去的时候,是贵人你不顾人言,隔三差五地让人给我送来东西,还时常询问我有没有缺点什么,少点什么,贵人对我这样百般的照顾,试问我又怎会狼心狗肺到想要陷害于贵人你呢?”
夏季的夜,没有春季里的咋暖还寒,也没有冬季的寒气逼人,有的只有炽热难耐的暑气,再加上小黑屋里门窗紧闭,四处是密不透风,现在更是闷热无比,不断溢出的汗水早已将她们二人的里衣沾湿,良久,方听得燕小宛道:“我相信不是你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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