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明早已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心下暗喜,他要的就是她一直这么矢口否认,那样他才能有借口对她用刑,只要大刑一下,就凭她如今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想必也挨不了几下子,到时候他再在刑具上做些手脚,自然也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除去。
过了一会儿,王长明只“啧啧”嗤笑两声:“看来贵人对这黑屋子里的滋味是没什么感觉呀?王长明假意惋惜地叹了一声,不过既然贵人这般的不识好歹,那也就别咱家不给你机会了,说着,便向随来的两个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两名小太监得了指令,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推着燕小宛往后院里去。
一张长板凳子摆放中间,执刑的太监手持朱红漆杖静候一处,一个个不苟言笑的神情,随着气氛也都带着几分肃穆,看到这般情形,任谁都能想到王长明想要做些什么。
燕小宛心底一丝惊慌一闪而过,随即道:“这般阵丈,王公公莫不成是想要屈打成招?”
王长明啧啧笑道:“何为屈打成招,无证无据,以重刑胁迫逼供犯人认下罪名的,那才叫屈打成招,如今贵人这个案子人证物证都有,理应早早就画押结案,咱家本不想对贵人施以重刑,想着将贵人关个几日,贵人也就能想明白咱家的一片苦心,奈何到了今天贵人还是这么一直地矢口否认,万般无奈之下,咱家也没有法子可施,只能在贵人画下罪状书之前,略施刑罚,替贵人通通脑子。”
湛蓝的碧空,万里无云,日头高高地悬在空中,北直护地处于**的北面,本就树多房少,林荫成道,刑司院又是扣押,审问犯人的这么一个司院,既有审问,也有刑罚,免不了会有那么几个人承受不住,命丧于此,这里的淚气自然也就比别的地方稍重一些,恰时一阵风过,卷起无数的尘沙,站在此处的几个人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挡在眼前。
风将她鬓角的青丝吹起,虽有着数日未曾梳洗过,但也只不过是头上绾着的发端稍稍松了几分,身上那莲青色的衣衫一如初时那般干净,整洁,头上戴着的珠翠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闪闪的亮光。过了一会儿,燕小宛方缓缓道:“人证物证都有?王公公,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了,这么些年来,诺大的一个刑司院一直由你掌持,从未易手他人,定必有着自身的过人之处,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来我也是叫人栽赃陷害的吗?”
“且不说我没有做过,就是云嫔宫里那一盒子安神香,在交到她手上之前,就已经过手了好几个人,焉知不是这些人中做的手脚,撇开这些人不说,就是查出那安神香里头含着麝香的太医也都有着一定的嫌疑,你不去查他们,偏偏咬着我不放,公公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定我的罪,难不成是想掩盖些什么吗?”
王长明不料她会说这样一席话,微微怔了一怔,方笑道:“贵人真是好口才,咱家这么听着,差点也就信了,不过可惜呀,贵人说的这么些话,在咱家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如今这宫里谁人不知,云嫔因用了刘答应给送去的安神香之后,腹中的胎儿才不幸滑落,恰巧这一盒子安神香又是你让人给送去的,这铁板钉钉上的事,你要这么一直矢口否认也没有用,太后可是发了话,让咱家好好地审理此案,咱家自不能辜负了她老人家的期许不是。”
王长明瞧了燕小宛一眼,只见她微低着头并不言语,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又道:“不过现在若是贵人害怕了,想要松口承认,那自然也就免了这一顿打,如若不然,一顿板子下来,这当中要出了什么差池,那也只能是怪贵人自已命薄,经受不住了。”
北直护因着树多,地处阴凉,但烈日之下,火辣辣的日头打在身上,到底是添了几分暑气,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莲青色的身影上,更显了几分柔美,过了一会儿,燕小宛方道:“不是我做的事情,我决不承认。”
听了她的话,王长明心下嗤笑一声,话锋也随之变得阴冷:“贵人既要这样,那咱家也别无法,只得撕破脸皮来了,说着,高喊一声:“来人。”
紧接着便见了两名小太监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燕小宛按在了长板凳子上,王长明冷眼瞧着,寒声下令:“打,给咱家重重地打。”
随着王长明的号令一下,手执朱红漆杖的两名宫人,丝毫没有迟疑地举起手中的漆杖便打了下去,一声接着一声硬物打在人体身上的闷响声随之传了开来,停在枝头乌鸦发的哀鸣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树枝拍打着树枝的沙沙声不绝于耳,燕小宛双手紧紧地攀住板凳两侧,修长的手指似要努力抠进板凳里去,额间豆大的汗珠接连冒了出来,却是一直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哼地受着。
那两个宫人落手之重,不多会儿,她那莲青色的衣衫上便见了些许血迹从她的身体里渗了出来,将她的衣衫染红,染透。
神识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皇帝坐在一处,双手紧握,眉心紧紧地蹙着,几近一个川字,看着她的双眸中犹带着浓郁地忧伤、自责、痛惜……,虽是万分的痛苦,却也不愿转过头去。那感觉一如她那次在慈宁宫受罚一般,只是这次她挨下的板子比上次重得太多太多,板子落在身上的感觉就像执刑之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下一般。
她强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喊了出来,但那一下接着一下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断传送至她的全身,但终究是疼痛难耐,她忍不住地叫了出来,一声接着一声,痛彻透心的叫喊声回响在北直护的上空,停在树梢的鸟儿闻声而逃。
风无情地刮起又落,尘埃四处飞扬,树枝任风摇摆,被风无情吹离树梢的嫩叶,在空中飘飘扬扬,洒洒落落,纷飞在天地间,她的意识逐渐地变得模糊,入眼的物件皆是一片虚影,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经挨了多少杖,只感觉那不断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就好像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循环不息,永不停歇一般。
王长明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下只冷笑一声,下令喝止了执杖的两名宫人。那两名宫人得令,立即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湿透了衣衫的血迹落在眼中,骇然入目。
燕小宛只觉得身上的痛楚轻了些,但那一阵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早已充斥了她的全身,对落下的板子早已没有了感觉。王长明的声音从头上传了下来:“怎么样,宛贵人,这刑杖的滋味可不好受吧,“啧啧”笑了两声:“这才受了十来杖,你就已经这般模样了,往下还有着三十来杖,你这样如何承受得住,我在一处瞧着也都有些不忍,你自个的身子哪能这样不爱惜呢,我看你还是乖乖认了,也省得受这样的折磨。”
燕小宛艰难地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早已被她咬出了血的唇角慢慢张启:“不是我做的事情,我决不承认。”
王长明笑看着她:“好,有骨气,来人哪,给人我接着打。”
一声令下,那两个执杖的宫人二话没说,提起板子便又打了下去,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再次响了起来。
许久,五十板子打完,那两名宫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燕小宛早已晕厥了过去,整个人趴在板凳上奄奄一息,了无生气的模样。王长明瞧着她这般模样,虽一心想要将她除去,但如今刑杖也已经打完,不好在这些宫人面前做得太过,只得让人将她关回了黑屋子里去。
虫子蛀咬木板地声音不断传来,入眼便是如墨般漆黑,她明白到,她又被关进了黑屋子里,身上隐隐传来的痛楚告知着她,不久前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燕小宛虚弱无力地趴倒在地上,此时离她受刑已然是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木了她的每一根神经,意识恍惚间,那些过往的人与事,接连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丫头,爷爷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从今以后,你就叫燕小宛,爷爷唯一的乖孙女了。”
“宛妹妹,你放心,有我在,往后定不让旁人欺负你半分。”
……
一股浓烟从缝隙中灌了进来,火红的光影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紧接着便听见外面的人高喊“着火”了的声音。
过了许久,火势越来越大,整个屋子都被滚滚浓烟充斥着,她最后一丝挣扎着的意识渐渐地消散褪去,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嘭彭”几声巨响,本是极为坚固的门道被人从外朝着里面踢开,不多会儿,便将那道门踢碎,猛烈的火势将紫禁城的上空照亮,红透,紧接着便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跨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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