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你做质子?”车厢里,赵卓在女子停下来的空挡插口问。
然而沈婵摇了摇头:“做质子的是我哥哥。比起我这个当女儿的,我哥的身份比起我来要有分量的多。所以对方坚持的是要我哥哥过去的。而我的父亲,他最后也是答应了的。而同样的,为了以示公平,另外那两个贫民区也是需要出示两个很重要的人来梨落区的。”
联邦三大贫民区,除了被特别照顾的泥沼区之外,崩坏区和科洛区和联邦的联系是很紧密的。那里的人想要离开去别的地区,并没有如泥沼区这样严苛的要求和条件。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有些意外于事情的发展,赵卓忍不住追问道。
“问题在于——他们死了。”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女子微微摊手,用颇为无力的口吻说道:“就在他们抵达梨落区之后的第二天,两个来自崩坏区和科洛区的质子,被人暗杀了。”
对面,赵卓愕然的张开了嘴,无声的开合了几次,想要说什么,结果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呵,作为彼此获取信任的保证,质子只需要在盟友阵营之中好好的活着就可以了。结果偏偏在来的第二天就死了……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都是说不过去的。即便抓了杀手送过去给对方解气,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得到消息的科洛和崩坏二区,强烈要求这边也送过去一个有足够份量的让他们杀掉,才会继续考虑结盟的事情。但这个人当然不能是我的哥哥——他将来是要继承独立军的位子的。于是,我就只能替他去死。”轻声无力的笑着,女子的语速骤然开始加快了起来:“那天晚上,我因为感冒的关系很晚都睡不着,起来找药的时候,看见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然后便听到了他们三个商量着怎样说服我……凭心而论,如果我没有听见他们这样讨论问题的话,等到最后要我去死的时候,我多半是会试着体谅或者说接受那样的事实的。但那毕竟是让我听到了的——听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商量着如何杀死自己,那样的感觉说不上有多痛,因为更多的其实还是愤怒,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样的情况下到底应该怎么样解决,毕竟除了放弃就只有择一而处,而放弃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就只能是在儿子和女儿之间做选择…………这当然是我那位父亲面临的问题,于我来说,不论这是一个怎样正确或者说怎样痛苦的抉择,都只能是让人愤怒的。我没有伟大到会为了一个人的理想而甘愿去死,即便那个人是我的父亲。同样我也不觉得这是而已被谅解的过错。所以我有些失控,就那样穿着睡衣冲出去和他们大吵。”
“那样的事情,当然不是你跑出去去吵去闹去哭就可以改变的。反倒是让原本有些心虚和愧疚的他们恼羞成怒起来……然后,就只能杀了……”
“就只能杀了”,短短的五个字,却能让赵卓想象出那背后所蕴藏的苦痛。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也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会不至于痛苦。只怕最后,还是会凭着本能做出选择的吧。
“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细想了半天,赵卓迟疑着挠着脸颊,开口道。
“很少有人不这么做。”沈婵笑着,看得出她并没有因此而沉溺痛苦之中:“为家人去死和被家人去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总是美好而伟大的,但后者却是冷酷和残忍的。人人都喜欢做一些伟大的事,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但没人会愿意被惨无人道的害死。”
“那这么说,你是答应跟我逃跑喽?”咧嘴笑着,赵卓将话题拉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听了赵卓的话,沈婵也笑:“崔璐把我救出来,目的是让我回去重新领导反叛军……所以你觉得我可能是孤身一个人上路的吗?”
在赵卓愕然的表情中,女子已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餐车至少有五个人是负责护送我安全抵达梨落区的。而在到达梨落区之后,自然有更多的人会负责看护我。之前那帮人在餐车开宴会,几个人忙不过来,我才能找借口出来看看你。这时候也该回去了。我虽然巴不得能找个机会逃掉,但总要有点自知之明。就算有你出手帮忙,也不见得能成功。更何况,那样做的话,带你出来的岳经肯定麻烦重重……你不会就这么报答你的恩人的吧。”
子弹列车只来往于七合区和泥沼区,无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人,想要去往泥沼区,都必须在七合区搭成子弹列车才行。而同样的,从泥沼区出来的人,也必须先抵达七合区,才能转而去往其他地区。在此期间,这列列车不会有任何的停留。如果沈婵想逃跑,七合区将会是唯一的机会,而那样一来,赵卓和齐牙牙两人的身份就会暴露,而帮助两人的岳经,则一定会受到制裁。
一俟想通了这一点,赵卓裂没了脾气。他讪讪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是帮不了你了。”
沈婵微微摇头,站在那里微低着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些许的微笑:“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的。我回去之后就是反叛军的首领头子,绝对是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也肯定没人敢想着将我做质子和人交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倒是比跟着你一起逃跑要舒服的多。”
“而且,说不定我走着走着,这条路也就被我走通了。将来若是真造反成功了,梨落区独立,我就算是土皇帝……到时候你过来,别说一百平米的房子,一千平米的你要我都给。”
说着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话,女子最后看了一眼赵卓和熟睡中兀自不知的齐牙牙,轻轻点头:“出来找你就是想和你道个别。确定大家都没事。若是有缘,我们总会见。”
此番说完,女子转身,在昏黄车厢灯光的衬托下,轻轻盈盈的走了。留下的,似是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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