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花相容很忙活,她让我做饭,我说只会下面条,她说,“面条也行啊,对付一口吧。有鸡蛋吗?打个荷包蛋。”
荷包蛋我哪里会打?但说不会,她又要损我了,就拿出了两个鸡蛋。
可是,打一个,没一个,一点儿也不抱团儿,哪象我爸打的,团团乎乎的?
就还打,我非要打成一个不可,这样,打到第五个的时候,那鸡蛋有点形了,被膨胀起的面条托在上面。
可是,我突然闻到一股糊味儿,我慌忙把火关了,糊锅底了,我光顾着荷包蛋,忘记面条了,把面条煮烂了。
开始打荷包蛋,打进去之后,我搅面条的,把鸡蛋搅散了,随汤跑了,我发现了这个规律,不去动面条,反倒把面条糊锅底了。
花相容从浴间出来,她边擦着头发边抽着鼻子,“什么味儿?糊了,你真有才,你煮面条能煮糊了!你说你还能干点儿啥?!”
我给她了两勺子面条,把那颗还算有形的鸡蛋盛在她碗里,她走了过来,抽了一下鼻子,就撇嘴,说,“吃吧,你咋不吃?”
我说,“是给你盛的,你吃。”
“我吃?”她一幅凶相,“让我吃这个?虐待我呢?”说完,她拿起她的包就走了。
都走了出去,身子又探了回来,对我说,“我说小红,这几天你得上班,现在是王丽华当政,她别找你邪乎茬儿,把你开了。”
王丽华是单位的总支书记,是我爸提到的原处长车里海的铁/姘。
车里海退休的前两年就开始为王丽华搭桥铺路,为让她接自己处长的班做准备。
可是,市里讨论车处长退休后园林处的处长人选时,给我爸起“实干”绰号的严书记说,“咋不让实干干呢?我们现在有一个不好的风气,能干的,不如能说的。园林处不用个实干家,我们市容市貌就不可能改观。”
就这样,由严书记拍板定音,把我爸由一个一般干部直线提到了正科级,就没王丽华啥事了。
但是,王丽华在市组织部是挂号的,她参加过市党校学习,又是市科级干部第三梯队的后备干部,要命的是,老车退休在即,组织部的干部科长在非正式的场合下,找她谈过话,为以后园林处搭班子都做了设想,怎么突然就靠边站了?
园林处的处长是科级不假,但这个科级市里很重视。市领导一般只管局处级干部,科级干部哪轮得到他们这个级别的领导说话?
可是,严书记就说话了,他说话,下边还就得听。
组织部权衡左右,最后把王丽华安排就任了党总支书记,原书记调到建委任一个科的科长。
可也行啊,总支书记也是正科级,级别不差,一个女的,你还想咋地?
可是,王丽华心中憋了一股气,工作上虽然不找我爸的别扭,但也不太配合。
我爸一开始迁就她,后来看她蹬鼻子上脸了,就不吊她,把她晒到一边去,使王丽华感到“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
我爸出事了,她现身主持园林处的工作,免不了拿我撒气,我的工作关系,还差两个单位的章才能定下来,我现在还算“临时工”,说开就开了我。
我想了想,安凌颜和她女儿说的那番关于我的话,她是从和我爸、我相亲的角度说的,可是人家王丽华未必那么看,持相反的看法那太有可能了。
花相容说得对呀,我得上班罩个面,不管咋地,先堵住那老婆的嘴。
王丽华比我爸小几岁,但打扮得花枝招展,通体艳香,冷眼一看,就象四十多岁的人似的。
但是,办起事来,没多少机关干部的范儿,倒象个家庭妇女。首先,能挑理,什么事都埋怨别人不懂事,做的不在理儿上,“欠火候”等等。向她报个到,免得她整出一大堆说道。
我爸去世了,我没人罩着了,就得自己小心些。
园林处的工作要没了,可坏了,现在找个工作多不好找?象小水,那等于卖身来求那么个工作,她和我爸那是啥?那不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和我爸进行交换吗?
我爸再有魅力,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一般她会轻易舍身吗?
我爸在舞厅那段记述,好象小水为我爸所倾倒,她抵制不住自己,但依我看,那是做好的一个套儿。
小水没人又没钱,面对我爸这个光棍王老五,只有她的身体值几两银子,跳跳舞都走了,咋就那么齐?无外是商量好的,躲开了,给你空余时间,你和他周旋去吧,能不能将干处长拿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至于我爸根据小水在他床单上留下一朵“玫瑰”,就认定她是第一次,未免有点儿牵强,须知,这套把戏,已经不是什么新鲜手法了,明清中,就有假扮处女,留在白绫上“处女之遗”的。
我爸还算老经事故,体察到小水前后判若两人。可惜的是,他认为前后两个都好。
不能说小水是个情场老手,但是,把我爸迷到这个程度,使我爸都决定和她结婚,又给她买了房子这一点上看,也肯定不是新人,有点儿手段。
耗费这么大的心思,舍身求个工作,可见一个工作多不好找,我不能轻易就舍弃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去吃那盘子面条。这面条用筷子已经夹不起来了,我就去碗橱找来一个长把的勺子,一勺一勺地挖着吃。
实在是不好吃,光顾了捂扎荷包蛋,还忘了放盐,一点咸淡没有,整个的,就一股生豆油和焦糊味儿。
我拿来酱油瓶子,倒进些酱油,挖了两勺子吃。
实在是难以下咽,我只好把盘子里的,加上锅里的面条(糊)一起倒进垃圾桶里,赶紧漱漱口,走出了家门。
我家离园林处不是很远,坐两站地公交,再走几十米就到了。
园林处最突出的标志是满院满房顶都是树木和绿色植物,各种花木把院子摆得满满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我爸的“南木北移”实验项目中的苗木,我爸这项实验,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了,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但你要知道,一种苗木亲冷亲热性,不是一二十年能改变得了的,有的形成上千上万年,想改变它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走到单位院门的时候,有一股细小的旋风在院子里旋来旋去,同时,我胸前的额其合细细地叫起来。
我知道,这是我爸,我爸来单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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