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在屋能干啥?吃饭呗,你吃了吗?”安凌颜说。
“吃了,在拐角那包子铺吃的。安姐,你说咱单位当官的寿运不旺啊,上一个处长死一个,上一个处长死一个,你说下一个谁当处长呢?”
“谁愿意当谁当,我可不当。”
“你就那么说吧,真让你当,你不当?”
“不当,我有绿绿,要死了,绿绿咋整?”
花相容噎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放开说,“让我当,我就当,宁可死了。”
花相容说话,全然不顾我在场,谈论起我爸来,把我当成一个局外人。再一个,她以为她和我爸的关系,谁也不知道呢,装出两旁世人的样子。
“我走了,安姑。”
“你不吃饭了?你就等于吃半个馒头。”
“足够了,饱了。”我说。
花相容这时才象看到我似的,指着我跟安凌颜说,“你说这干红啊,我进屋都没跟我打个招呼。”
“都熟悉,罗奶讲话了,‘家礼不可常叙。’”安凌颜替我辩解。
“那你打个招呼啊!”花相容有些气急败坏,她走过来,抓住我的衣袖抡搭我一下,一幅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连忙说,“花姑……”我真怕她。我时时刻刻都没法确定,她对我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她站在我跟前,叉着腰教训起我来了,“那么大个人,起码的礼貌要懂得吧?不象你爸在的时候,别人都巴结你。你爸死了,没人巴结你,惯着你了——我说这些都是对你好的话。”
“你知道王书记是咋死的吗?”我言外之意是王书记就是看我爸不在世了,欺负我,让我爸整死了。
不过,这句话我没敢大声说,大约只能我自己听到。
“你说啥?叨啦嘁咕的!那么大个人,你说,安姐。”她又转向安凌颜,“你说这干红,一点也不象他爸,他爸那仪表堂堂,说起话来,嘎巴溜丢脆,你是你爸揍的吗?!”
她说着,用指头戳了我的头一下。
“爸,你看她对我啥样了,你赶紧想法把她收去吧。”
——当然,我说话的声,别人还是听不到,只有我自己能听到,我也希望我爸的阴魂能听到,立马就把她整死,我才高兴呢。
安凌颜上前阻止,她拨开花相容的手,把我半搂着推向门边,说,“你花姑说的都是对你好的话,她是恨铁不成钢啊,你也去拐弯那包子铺吃一屉包子去吧,吃完了就回家,噢!别在外边瞎逛当。噢。兜里有钱没?没钱安姑拿给你。”
“我有”。我站起了身子,向花相容行个礼,“花姑,我走了,再见!”
说完,我来个标准的向后转,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感到花相容蜡在那里。很多人对一些人的行为不理解,骂他们是疯子,其实,他们心里明白的很。象我刚才这个动作,花相容肯定认为我是神经病的行为,其实,我是在讽刺他:你不说我不懂得起码的礼貌吗?你要的是这样的礼貌?你也只配这样的礼貌,你这波一奥子!
我走了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象在屋里这半天一口气没喘过似的。
离开花相容,我立刻感到轻松了许多。
现在的花相容,就相当于在学校的老三,把我烦得要命,还没有办法摆脱她,我要问问我罗奶,怎么才能和我爸建立一种常态沟通机制,用得着我爸,立即就让我爸来,执行我在阳间执行不了,或者,执行起来犯毛病(如触犯法律)的行动。
想到这里,我回头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去罗奶家了。
进了院,看小波吊远着看窗前的花坛。
我走进去,她向我招招手,压着声音说,“来!”
我惦着脚尖儿走过去,问她,“你看啥呢?”
“喏。”她指向花坛,我一看,见花丛中有个小臂粗细、半米长的粉红色的东西在蠕动。
我问小波,“啥?木杜里?这么粗这么长?”
“嗯,这个是妈妈,上次你看到的是孩子。”
“它能袭击你吗?”
“不能,奶说,你、我、她,还有二爸,它都不能袭击。”
“那我也怕。”
“摆明它不会袭击咱们,你怕啥呢?”
我走了过去。当我接近花坛边的时候,木杜里突然咝的一声,弓起了腰身,形成一个Ω形,整个身子变成了酱红色,头微微上扬.
我吓一跳,往后一闪身.但我还是很快地镇定了下来,我对它说,“木杜里,是我呀,我是你主人的儿子。你主人不在了,你得听我的,不能威胁我。”
木杜里嘴里发出泄气的声音,弓起的腰,平复下去。身体也逐渐由酱红色变成了粉红色。
“这才乖,好木杜里,真是听话的好孩子!”我夸着它,伸出了手,用手指肚儿在它的头上摩挲着。
它的头顶有一种粘液,滑滑的硬硬的,手感上,象摩挲一个鲇鱼头。小眼睛细长,瞳孔很小,很难看到,面对它,你只感到有两个光点儿一刻也不放过你,这要是不熟它的人,足可以使其不寒而栗。
它的嘴很软,嘴的周围是浓密绒毛,口腔涌动着,那些绒毛也跟着翻卷着,象随时把什么吸入它的肚子里似的。
我没回头,问小波,“它吃什么?”
,“不知道,奶有时给它肉吃,它吃肉可快了。”
“它嚼吗?有牙吗?”
“好象没有。我看它一吸就把肉吸到肚子里了。肉块要大,能看到它咽下去的路线。”
小波凑上来,两只手扯着我的左臂,身子躲在我后边,还是小心防备着。
“真不怕,它不会伤害咱们的。”说着,我又去摸它的头。
它很享受地低伏着脑袋,眯上了眼睛。它这个样子,使小波受到了鼓舞,也怯怯地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头。
木杜里睁开眼看一下小波的手,似乎咝了一声,吓得小波赶忙缩回了手。
我说,“不行啊,不能吓唬小波!”
于是我别过胳膊,抓过小波的手,让她往木杜里头上放。放上去,小波象弹琴一样,弹动着木杜里的头,木杜里挺着忍着,它那一闪一闪的瞳孔说明,它抵防着不上什么时候扑向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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