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醉态老刘头

  世俗当个官到死,人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姓名,真是无名官员!这官当的真水。不知道名,只知道个姓氏,那就不错了。

  西北山,满语名叫匈沐录,据说是独角龙的意思。是山的形状象独角龙,还是山上有独角龙,就不得而知了。啥叫独角龙?独角龙长得啥样啊,谁也没看到过。这个名词念起来,有点儿象日语,后来就没人叫它匈沐录了,因为它在石弓山市的西北方向,就叫它西北山。

  西北山差不多有二十公里,南坡,统统归我们园林处所有。包括山上所有的林木的移栽、砍伐。当然,也包括养护,而主要是养护。有的树木十几米高,移栽到城市里是很值钱的。去年春天,我爸说他们移栽了一棵野杏树,卖了九万。一棵十八米高的塔松,卖了十一万。这两棵树都卖给个人了,个人移栽自己家的院子里或公司院里。

  我说,那咱们可发了,我爸说,别吵吵,让别人听去了,寻思咋回事呢。

  我爸的苗木实验基地在西北山南坡中间的大缓坡上。这个大缓坡很大的,有三十五平方千米,都栽种的各种苗木。

  缓坡的东南角有一溜砖房,就是我爸实验基地的实验场,由此向东八百米长的玻璃大棚。苗木大棚举架最少四米,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放开生长。

  远远看去,很壮观的。

  我打车到了西北山,先到了实验场,因为我要打听一下,上山的路怎么走,坟地基本在哪个位置。

  实验场这边平常就老陈和老刘两个人轮流值班打更。我爸要来了,他们谁值班,谁就给我爸做饭,或打个下手啥的。我上班后,我爸特意领我来实验场,熟悉一下环境,认识一下老陈和老刘。

  今天,我一开实验场的门,看里边站起个红头涨脸的人来,他冲我尴尬地笑了,问,“你找谁?”

  我不记得他是姓陈还是姓刘,就说,“大爷,你不认识我了?”

  那红脸人觑觑个眼睛,盯着我看,嘿嘿地笑了,“你是谁家的?”

  “我姓干,我爸是干处。”戓干脆说出我爸的官职,估计说我爸的名字,他不一定知道。

  红脸一听干处两个字,脸立刻绷起来了。转而现出怜悯样,“你爸是干处?哎呀,你是干处的儿子?”

  “我是,我叫干红。忘了,上次我和我爸一起来的,你说叫你小红行么?”

  “啊,小红,想起来了,你长得一点儿也不象你爸。”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没怎么长开。”

  “你爸安葬了?”

  “还没,还没抓到凶手呢,不过快了。”

  这时,我心中灵光一闪,编出一个很好的上山理由,“我寻思到山上给我爸找块地方,将来好把他安葬到这儿。这里是他最钟爱的地方,他一生中大部分时光是在这度过的。”

  我这话不假,我爸大部分时间泡在这里,别看我爸级别不高,但市里要召开部门会议时,我爸还得参加。那时,我爸就说他去苗圃了,领导也不强行让他参加,都说,实干又去实干去了,就让他去吧。

  我爸还真去苗圃了。有的时候,我爸上班,也不去机关,直接就奔苗圃来了。机关有什么事,就打他的手机,必须他出面的,他再开车回去。否则,机关里的一些琐碎事情,就请安凌颜办了。所以说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苗圃里度过,此言不虚吧?

  红脸说,“那是,这里也有他的乐子。”

  我不知道红脸说的这个乐子指的是什么?也许他想说乐趣,用词不当,用了个乐子。但看他有些讥讽地一撇嘴角,感到他刚才这句话有些不怀好意。

  “你找坟场,你就去吧,在西山洼子处。别的地方都是山岩,想开坟穴,你得用炸药炸,现在护林队不让在山里动炸药。你整的动静太大了,把他们招惹来了,怕是西山洼子也不让你挖了。”

  “我往上种树也不行吗?”

  我爸日记里记载了孙玉梅她爸移坟到这山里,移植五棵树就行了。

  “那得够级别的,正处以上的干部,你爸虽然叫干处长,但他只是个科级,还不能随着级别往这山上埋,他得按特殊情况,勉强还将就个意思。”

  我听这红脸的话很不友好。听我爸说,这里这两个人,我爸都对他们够意思,工资、福利都比照机关,另外还给他们开加班费。处里两个苗圃用临时工,他们有在家闲置的子女亲属,都优先用他们的,还咋地!

  但这个红脸不仅没有感恩之心,还话里藏着讥讽不恭,人啊人,我爸不在了,你立马就变脸了,如你这样的人,只有那么廉价的义气,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现在你连不值几文钱的道义良心都没有了,你们还有什么?彻底的穷命鬼了!

  但是,我还不想和他闹翻,而是对他很礼貌地说,“那我上山了陈大爷。”

  红脸喷出一股酒气说,“你认差人了,我姓刘。”

  啊,我原本就分不那么清,叫错了,也是难免的,再说,你就当那么一会儿陈大爷能怎么地?还特意强调干啥?

  反正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姓刘?我这回记住了,处里要换打更的,我能说上话,我首先建议把你这个刘撤了,让你在这臭美、行瑟!小人!

  我冲他笑了笑,走了出来。

  我辨别一下方向,刚要走,老刘又一身酒气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丫形的树棍递给我,“拿着,昨晚山摇了,你别碰见四脚兽。”

  我想了想,从他手中接过那根丫形棍,我不知道“山摇了”是什么意思,四脚兽又是啥玩意儿。但有个东西握在手里走山路,当个拐棍总是不错的。

  我说,“谢谢刘大爷。”

  老刘头眸搭我一眼,“父是父子是子,和你没关系,活人嘛,要看当下。孩子,你去吧。”

  我让他搞糊涂了,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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