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主任,”我想从此不再叫她二妈了,“你好象对绿绿不满意?”
安凌颜说,“不满意。”
“为什么?”
“因为她太象我了。”
“你不满意你自己?”
“是的,那还用说?这十四、五年,我走的是一条什么路?”
“有他人的还是客观的因素?比方说我父亲,比方说严律己和他的老婆……”
“那些是次要的,主要是我……”安凌颜说到这里,眼泪噼哩啪啦地滚落了下来。
我得赶快离开她,不然,说不上什么时候,我又想叫她二妈了。
于是我赶紧说,“我把什旦先送回去,再去高速路接一接严律己吧?”
安凌颜抹掉脸上的泪,“你去吧。”
我就叫出了什旦,走了出去。
我把什旦送回家,我就给严律己打电话,问他走到哪儿了。
他说那位置离高速路口不远了。我说那我在高速路口等他,他应。
我还叫他“二爸”,他可不象安凌颜,我不叫他二爸,他立刻就得警惕我,防着我,说不准看着没人的时候,给我一刀,或者一枪,也未可知。他家沙发垫下有一把刀,靠门一花盆下边有一把枪,是那种袖珍的手枪,女人拿的那种。
到高速路口不多久,市委的一辆车就开了过来,看到我的车,那车就靠边儿停下了,严律己走下来,就上了我的车。
上了车,我问他,“咱去看兰兰?”
严律己“嗯”了一声,我就往市立医院开去,同时,拿出电话联系花相容,让她在市立医院南大门迎我们一下,给我们带路。
严律己问我,“往市立医院送,你不知道?你不在现场,干啥去了?”
“我……二妈,”我当严律己的面,还得管安凌颜叫二妈,要不严怎么看我?“一看兰兰那样就不行了,昏过去了。我就把她送到医院抢救。”
我只有这么说了,要不,说不通,我俩怎么突然消失了。
严律己长长地“嗨”了一声。又走了一会儿,他拿下抚额的手掌,探一点儿身子,对我说,“兰兰的死,是不和鬼有关?”
“鬼?谁说的?”我吃一惊,是不花相容和他说什么了?
“倒没谁跟我说,上次我给兰兰打电话,兰兰跟我学,你在车外边拿着什么玩意儿和鬼斗……我寻思能不能是那鬼又找上了?”
我说,“找,也是找我,找她干啥?”
“琢磨着,兰兰这次撞的蹊跷。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守门员,怎么能一头撞在门柱上呢?而且撞成个致命伤。能不能和你们单位那两位是一个性质?”
“不是。”我断然否定,必须断然否定,“我们单位的,和兰兰,八杆子扒拉不着的。”
严律己,“……你知道,兰兰本是你爸的孩子。”
“噢?”我装作不知道。
严律己,你脸皮好厚呀!这类话,你也敢往出说?和安凌颜那样的当事人,心照不宣倒也罢了,还好意思当我说这个吗?
我故意问他,“她怎么能是我爸的孩子呢?”
“你知不知道绿绿也是你爸的孩子?”
“绿绿我知道,那时,我爸想和我二妈结婚来的,住在一起,有了绿绿。”
“……”
严律己不再下问了,越问这话越长,以致没法收尾了。
到了医院,花相容和安凌颜在医院南大门口候着我们。
看我们的车来了,她俩导引着我们向太平间走去,就是现在仍旧放着我爸的地方。我大约摸是这儿,只是不敢咬硬。
进到里边,上次给我爸烧七的那些布置还没撤下去,说明自祭奠我爸之后,再没人在这里举行过悼念仪式。
兰兰长脱脱地躺在屋中央的一张床上,她头下的那摊血以及头发上的血都已经不见,显然是经过清理了。
严律己走上前去,久久地看着兰兰,然后说,“从小到大,我都没抱过你,这回,让我抱你一下吧。”
说着,严律己伏下身去,搂住兰兰,把脸贴在兰兰脸上。
贴了一会儿,才抬起身,满眼是泪地对我和花相容、安凌颜说,“小时候,她妈从来不许我抱她,大了,懂事了,我张开手要抱她,她叽叽嘎嘎地满屋里跑,躲着我,就是不让我抱……这回,你躲不掉了,我终于抱了你了。兰兰咋这么凉呀,能让她热乎一点儿吗?”
我们三人终于忍不住了,都哭了起来。
安凌颜身子晃了两下,要晕倒了,亏了花相容在旁边接住了她。花相容把安凌颜扶到休息室里。
严律己对我说,“你爸在这屋吗?”
我用手指着,“在,就是那个抽柜。”
“你能打开吗?”
“可以。”我说完,走过去,把我爸的抽柜拉出一截。
严律己走到我爸的尸体跟前,看看我爸,他突然笑了,“实干啊,我把兰兰还给你了,咱俩互不相欠,两讫了。一切归于原点,你是个老实人,到啥时候都不吃亏啊!”
严律己双手把住抽柜的拉手,把我爸推了进去。
他突然说,“咱俩走,还有件事,得办了。”
还有事?还有啥事?我猜不透严律己还有啥事要我和他一起办,我只好跟在他的后边。
我原想走出来,他得奔车去,可是,没有,而是奔高间去了。
我多少明白了,心想,姓严的,你要那么做,未免太残酷了吧?
我相信,任是谁,也劝不住、拦不住、阻不住严律己。
他到了他妻子的病房,他示意屋里的护士避开。
护士走了,他在他妻子床前坐下了,握住她的一只手说,“丽丽,告诉你一件不幸的消息,兰兰踢足球时撞在球门柱上,抢救无效,不幸去世了。”
“啊!”武丽丽大喊一声,一下子挺坐了起来,腿伸到地上就往出跑,嘴里喊着“兰兰!”
她跑出没几步,只见她上身扭曲成了三截,轰然倒地。
屋里的声响,惊到了医生、护士,他们赶来的时候,武丽丽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医生掀起她的罩衣,看到她的脊椎有两处错断开了。
那是被我砸的,到医院医生一直都在使她的脊椎复员,可能有些效果,经过她这一挣扎,彻底地断开了。
医生们瞪大了吃惊的眼睛。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