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到了中军军务司设置的市场外,石灰线还没有画好,各地“商贩”就迫不及待地进场了。这场战斗,战士所得的战利品都不尽相同,不可能做到物尽其用,各取所需,那就需要一个市场来个以物易物,调剂一下,减少矛盾,凝聚战斗力,这就是军中设市场的初衷。
不过这种市场一般都是在战事结束军队撤回驻地以后才开设的,因为上战场的主要任务是打仗,而且战场环境险恶,危机四伏,也不安全。
但婆娑川之战目的只是为了练兵,全歼贵霜人部落后,四周已无威胁,所以军中交易市场就提前开设了。
获得战利品最多的无疑是军官,而军官来此交易也并不仅仅是为了钱,有时候纯粹就是图个乐子,所以售价往往很低。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每个军官设置的摊位前都是人头攒动。
赵破阵望了望,领着李默朝最热闹的那个摊位走去,过去一看,果然是傅西山的摊位。
傅西山所获奴隶,男女老少不下两百人,除了几个倔强的,此刻都关在一个简易的笼子里,供人挑拣。
赵破阵对管事者通报了姓名,说:“小将军答应用十个奴隶酬答我,你们可知晓。”
管事道:“赵都头尽管挑拣,您老德高望重,断不至于蒙我。”
赵破阵哈哈大笑,对李默说:“人是你捉的,你来挑。”
李默知道这些俘虏他不要也会被傅西山卖掉,倒不用跟他客气,他围着笼子转了一圈,挑了五男五女。
赵破阵提醒他:“别老盯着笼子看,别处也关注关注。”
除了笼子,那边的木桩上的确捆着十好几个健壮的奴隶,因为性子野,不服管束,只好把他们捆着,而且每个人的嘴里都塞了破抹布,否则他们就会乱骂一通。
李默笑道:“宁州缺人,俘虏的精壮男子只怕早就被挑走充军去了,这些家伙若非脾气暴躁,也不至于还留在这。这种人不要也罢。”
赵破阵哈哈一笑,对李默的这个回答很满意,宁州缺人,每次大战后,但凡好一点的奴隶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各方大神挑走,剩下的除了妇女,男人里就没几个好的。
左右是回家供驭使,选两个脾气好的倒更省心些。
李默挑的这十个男女年纪都不大,管事者用一根麻绳拴成一串,把绳头交在李默手里,只求他在签收单上画个押好向傅西山交账。
赵破阵也不多问李默挑这十个奴隶是何用意,就让鬼柳棍把他们送回了长陵。
战斗胜利结束,战利品也瓜分完毕,下一步就是火葬尸体,抚恤阵亡将士。这些都交给古城营去办,这场战斗中,古城营表现最差,这也算是一种惩罚。
这天晚上,主持军务的傅有德犒赏三军,三军将士彻夜狂欢。他们驭使贵霜男人杀牛宰羊,搬运美酒,做最粗最贱的活。他们驭使贵霜女人烤肉、斟酒,献上歌舞和美妙的身体。他们互相之间拼酒、角力,闹的不可开交。
李默对这种粗野豪放很不以为然,拒绝小七的好意,独自一人出了军营。
胜利了,他们在癫狂中庆贺,把人不当人,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野蛮、凶残。
不能这样,这是不对的。
李默望着夜空,想喊出自己胸中的郁结。但他没有,他知道自己一张嘴就会成了众人眼中的另类,他不惧孤独,但他不能让自己沦为孤独者。他需要照顾的人太多,他的牵挂太多,所以他暂时还只能戴着面具活着。
赵破阵走了过来,提着两壶酒和一条羊腿,对李默说:“我看你什么都没吃就出来了。”李默道:“吃不下。”赵破阵撕咬了一口羊腿,递给李默说,边嚼边说:“宁州地近草原,习俗方面受草原蛮人熏染,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样子。积重难返,谁也没办法。”
李默还是没有胃口,他喝了口酒:“我们鄙视野蛮人,但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野蛮人,这岂非可笑。”
赵破阵道:“谁说不是呢,所以还是要改变。”
“要改变,的确要改变。”
李默横起羊腿慢慢吃了起来,味道不错,贵霜女人的烤肉手艺一流。
但一想到她们的悲惨遭遇,李默的好胃口立即就消失了。
“必须要有所改变。”
他对赵破阵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就大吃大喝起来。
入夜,三军高级将领们聚在一起开战役检讨会,检讨得失,总结经验,吸取教训。这一点甚至比战役本身还要重要。
士卒们则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返回。
鬼柳棍来问李默:“那十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李默道:“我要两男两女,剩余的送到赵都头的庄上。”
鬼柳棍道:“赵都头交代了,一对一半,你再挑一个吧。”
李默道:“那就再留一个丫头片子吧。”
鬼柳棍又道:“眼看你就要走了,要带哪个,还是早作定夺,我都给你留着,除了周湛。这个人赵都头交代过暂时还不能离开长陵。”
李默道:“就小七、二胖、林哥儿还有奎四。”
这日深夜,赵破阵从中军回来,对李默说:“你准备一下,明日直接随他们去宁州。等安顿好了,来封书信,我派人把姜鸢和杨家姐妹给你送去。”
虽然早就知道要走,但真的定下来,李默还是生出一丝不舍。赵破阵笑道:“要说你的运气真是不错,当初要对付杨贺,各方都往长陵塞人,古城的老魏把你塞了过来,我一瞧这小子人快饿死了也没打我这个跛子的主意,是个正派人,难得啊,所以就收留了你。”
李默笑道:“当日在长陵城外,我何尝不想打你的主意,实在是你的眼神太过犀利,想了再想还是没敢。”
赵破阵道:“那也说明你有眼光,想打我面摊主意的人不少,都让我废了。人没眼力价怎么在世上混?”
杨贺是朝廷安插在宁州的一颗钉子,宁家早就看着不顺眼,一直想拔掉,又不便直接出面,就把各处的黑头、逃犯、亡命之徒往长陵送,由赵破阵负责甄别选用,赵破阵的四大义子和李默一样都是他甄别后选用的,当然被他废掉的也是不计其数。
当初的那个面摊就是一个面试点啊。
提起这些往事,李默感动莫名,他能有今日是赵破阵一手栽培的,这恩情如何能忘。
李默起身给赵破阵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赵破阵扶他起身,笑道:“我收了木匠张、芝麻糊、铁锅吕、货郎李,他们都肯叫我一声义父,你却不肯。但我非但不怪你,反而更加看重你。人生天地间,天为父,地为母,除了生身父母,养父养母,岳父岳母,哪里还容得其他人做父亲,一个喜欢给人做儿子的人终究是没有大出息的。”
这当间,木匠张走了进来,提着一个大包袱和一个小包袱,大包袱里装的是一副甲胄,那是赵破阵年轻时用过的,而今身体发福了,就穿不上了,一直放在庄子里,得知李默要去宁州后连夜派快马取来的。
小包袱里则是一些金条和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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