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忙喝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营田使院的一个杂役,李默似乎见过,看着眼熟。
来人主动变换了指诀,证明自己的身份,李默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算过时间,要等的人应该就在这一两天跟他接洽,只是难得是这个人?
“督管请内史相见。”
李默点点头,这个果然不是自己要见的人,若不然自己可就要丢脸了。
宁家机构明着有四大处,此外还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机构,譬如宁州营田局。宁州境内营田,在州有宁州营田使院,在地方有各县营田所,在军队也设有营田所(院),这些院所统归宁州营田使管辖——在宁州营田局设立之前。
宁瞻基重掌宁州后,宁家机构里便增设营田局统筹境内营田事宜,现在不论是宁州营田使院,还是各县营田所,还是军队营田机构,统归宁州营田局管辖,丰水县境内的三大所(院)自然也不例外。
宁州营田局总管位高权重,以李默现在的级别见总管还有些奢侈,能有一位督管来见他就不错了。
李默把书放下,赶紧擦干脚穿上鞋,正要换衣裳,那位杂役道:“不必了,内史不是外人。”这句话说的李默心里很舒服,自己也终于混到不是外人了。
随着杂役从后门出去,沿着小巷走了百十步到了一处普通民宅前,李默心里一惊:难道那位督管就住在这?
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做一个宁家伙计应有的觉悟,李默没问,那个杂役也没说,敲四下门,两长两短,门开了,一个穿圆领青衣的管事望了李默一眼,含笑让在一旁,说了声:“请。”这民宅外表看似普通,其实面积不小,不仅有三进的院落,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花园,那位督管就是在花园水榭里见的李默。
这是一个四十出头,留短发的男人。
偏瘦,腰身很长,面相很威严,但在见到李默时展露出难得的微笑。
见礼,寒暄后,李默知道他姓赵。
赵督管道:“前日回了趟宁州,怠慢了,默之兄莫怪。”
李默道:“督管不必客气,李默才疏学浅,突然委以重任,心里惶恐难安。还请督管多多点拨,多加关照。”
赵督管道了声客气,请李默喝茶。
茶是绿茶,味道不错。
宁家人是极少喝那种油腻腻带着咸味的油茶的,喝绿茶在宁州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但对普通的宁州人来说,绿茶远不及“茶”好喝。
这时间有人拿来了一副图,挂在了墙上,图很大,以无定湖为中心,周边百里之内的地形清晰可辨。
赵督管引李默到图下:“宁州光复,默之乃是首功,经济重建,希望默之再接再厉,再立新功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这次会议新近规划的三处垦殖区,暂标识为甲、乙、丙,甲处靠近驻军,就划给驻军去弄,乙处涉及三个村落搬迁,让县里出面更合适,丙处三山环抱,地势开阔,土壤肥沃,最适宜开垦,就交给你们吧。”
李默道:“这一块地看起来至少有万顷,过去为什么没有垦殖?”
赵督管赞道:“默之果然好眼光,这样一块好地为何迟迟没有开发,这里面是有故事的。话说……”
李默回到营田使院,却见自己的床上躺了一个女人,斜着躺着,面朝里,李默哼了一声,准备退出去找小七,那女子却言道:“这么晚了,你到哪去?”
李默一听顿时热血沸腾,怎么会是姜鸢?
姜鸢是一天前从宁州出发的,本来明天中午到丰水县正合适,但她急于见到李默,所以紧赶慢赶误了行程,在天黑时才到城下,城门早闭,姜鸢拿出自己的令牌,但守门的土兵见她一个女的,只带两个随从,骑着一头毛驴,十分寒碜,怀疑令牌是假的,就拿去检验,这一来二去的就给耽搁的。
李默前脚出门,她后脚到的营田使院。
李默不在,小七他们也解释不了他去了哪,一时有些尴尬。姜鸢没说什么,宁樱和她都不在身边,纵然李默真的去了那种地方,她也能接受。
所以她洗漱之后就睡下了,一路辛苦,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想来也是心有灵犀,睡梦中她忽然就觉得有人在背后望着她,然后她就惊醒了,她虽然没有回头,却已嗅出李默的气息,激动之余,已经是热泪盈眶了。
李默拨亮灯烛,喜道:“还真是你,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打声招呼?”
不待姜鸢回答,李默又道:“你别说了,让我看看你,瘦了,但更好看了。”
李默忍不住就压了过去,姜鸢笑道:“我累了,精力不济,明晚吧。”
李默笑道:“累就躺着,又不要你做什么。”
……
事后,李默忽然笑道:“姜鸢变坏了,竟然怀疑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怕我心虚丢丑,你真是小觑了我,我岂是那样的人。”
姜鸢道:“男人在外面有些应酬也是理所应当,我不是怀疑你,是心疼你。“
李默道:“你跟宁樱能中和一下就好了,一个贤惠的一塌糊涂,一个又凶的不成样子。”姜鸢躺在李默的臂弯里,说:“你误解她了,她跟你闹岂非也是为了你好。”
李默道:“知道,所以,我们还是一起睡吧。”
李默困了,知道姜鸢也困了,而且说来说去,她也只会帮着宁樱说好话,宁樱好不好他心里有杆秤,不必姜鸢从中调和。
姜鸢说他来丰水县是宁樱打发的,但从护送她来的人口中李默分析她在说谎,她能来丰水县,主要是宁德胜的原因。
宁德胜写信给宁樱,让她迁移去丰水县陪李默,宁樱不肯,但也知道自己不去,又扣着姜鸢不让去,于理不合,是过不了父亲那一关的,所以才打发姜鸢到丰水县去陪李默。
宁樱身有残疾,即便她自己愿意来,李默也不肯,当然她也有其他选择,家里的女人多的是未必非要叫姜鸢过来,她这样安排说明她本性是好的,只是脾气差了点。
想到宁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宁州,李默心里忽然又生出一丝不忍。
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夜夫妻百日恩,宁家没有为难过他,而且夫妻感情一度也很融洽。
所以李默现在的想法就是尽快启动营田计划,早日做出成绩,早日调回宁州,他预感到回宁州的时机已经成熟,营田是对他的最后考验,自己一定要经受住这场考验。
宁州营田使院是一个泥潭,不要说他李默,再大能耐的人到了这也搅不动半点涟漪,李默又不傻,怎会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泥潭?
李默决定跳出这个泥潭来单干。
所以,第二天李默就带上小七拽着陈炯和一帮人去了上面圈定的那块地。
路上小七对他和姜鸢昨晚的夫妻生活似乎很感兴趣,他嘴上说是关心李默,其实真实用心是怀疑李默嘴上说一套私下做一套,嘴上说的大气凛然,不让他们出去乱搞,私底下却偷偷跑出去胡搞,他胡搞不胡搞其实没什么看头,但让姜鸢逮个正着这就很有意思了。
姜鸢貌似温柔顺从,但脾气还是有的,而且很大,她一旦发飙,李默只能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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